前段時間看了《舊制度與大革命》,它的作者叫託克維爾,是生活在200年前的一個法國人,他一生中還寫了另外一本名著叫《論美國的民主》,這兩本書書名您看都充滿了敏感詞。那今天就聊聊這個影響了世界的法國大革命。
要知道在17、18世紀的時候,法國牛啊,那是歐洲第一強國。在太陽王路易十四統治的後期法國的人口達到了2000萬,這還得了?在歐洲大陸當時的英格蘭的人口還不到它的三分之一,整個歐洲中部當時叫神聖羅馬帝國,也就是今天從德國到義大利大致是這個範圍這一大片地區人口總和加起來也不如法國。
法國當時的文化影響力也是嚇人,隔著那麼遠的距離的俄羅斯所有的人都崇拜法國。當時在俄羅斯的上層社會裡一個貴族你不會講法語,你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的?所以法國在17、18世紀無論是政治、軍事還是經濟的實力都是歐洲首強。
但是一場大革命來了,殺人無數。光當時統計正式被法庭判決行刑的人有40萬人。其中在雅各賓專政時期的那麼短短幾年在巴黎那個斷頭臺上砍掉的腦袋7萬顆,每個月都是好幾千、好幾千這麼殺人。在法國其他地方也是殺人殺到是血流成河。有些外省甚至說懶得為這些人還去打個絞架,還費個繩子,還費顆子彈,沒那事,直接推河裡淹死。以至於法國外省的很多貴族的家屬要去給他們收屍都不得不到河流的下遊去撈屍體。
所以在法國的首都巴黎那就更是血流成河了。其中有一個小段子,有個法國科學家叫拉瓦錫,是現代化學的創始人。拉瓦錫也就是因為可能當時說了貴族幾句好話吧,結果就被革命法庭判決死刑,拉出去砍了。但是拉瓦錫這個人特別有意思,他有一種科學家的精神,他臨死的時候說,能不能用我的死來換得一個科學成果呢?所以他臨死的時候和劊子手做了一個實驗,他說從來沒有人知道人被砍頭之後還能活多長時間,你把我的頭砍下來之後,你拎著我的頭,我就衝你眨眼,你看我眨多少次,然後大概算一個時間,把這個實驗結果告訴後人。後來這個劊子手把他頭砍下來之後盯著他看,據說拉瓦錫眨了十一次眼。這是唯一一個在行刑場上得出來的科學實驗結果。
總而言之當時法國人在法國大革命結束之後,他們痛切地感受到的是兩點。第一,我們的祖國為什麼會淪入一片血海,這太殘暴了。當時不僅是法國人,整個歐洲人都震驚了,說法國人在搞什麼搞?
如果說過去是不同種族之間、不同宗教信仰之間的仇殺還能理解,比如法國中世紀也有一些大屠殺一次也不過就殺個幾千人。可你這幾年殺掉40萬人,這在搞什麼啊?而且是同一個民族內部。
尤其在當時世界上發生過革命的,比如說英國人光榮革命是正常過渡,沒有死人。美國獨立戰爭英國和美國人打仗雖然是通過戰爭方式解決,但那也就美國人死了幾千人。可法國這40萬人的血海深仇,何苦來哉?法國人到底怎麼了?這是一個問題。
第二個問題,就是法國的國力從此一蹶不振。大家看看自打拿破崙之後法國還打過什麼勝仗嗎?一直到現在,對吧?在19世紀跟在英國後面打過什麼克裡米亞戰爭,20世紀打過什麼一次大戰、二次大戰,雖然最後都贏了吧,那也是慘勝。說白了剛開始都被對手揍得不像話,最後是英國人、美國人捲入他們才反敗為勝。就拿我們中國人來說,腐朽的晚清政府什麼時候打過勝仗?都是被列強欺負嘛。唯獨一次打勝仗就是跟法國人打的,中法戰爭在越南邊境我們陸軍勝了一回,還導致了法國內閣垮臺。
你連腐朽的清政府都搞不過,你這個算什麼列強嗎?所以法國的國力實際上就不行了。一直到1965年法國的GDP才再一次超過了英國,當然後來兩者就不相伯仲了。
所以法國因為大革命導致的這一次國家的淪落,尤其在經濟上的表現可以說持續了一百多年。整個國家滿目瘡痍,面對這樣一副場景所以所有的社會精英都要考慮,這是怎麼了呀?為什麼會是這樣?
當時有一派聲音,就是所謂的復闢派。因為拿破崙之後在英國人的刺刀下,就把那個路易十八給送過來當法國的國王,路易十八是路易十六的弟弟。路易十八上臺之後圍繞在他身邊的一幫復闢的貴族當然就想,既然我們國家鬧這麼一場大亂子,是因為大革命帶來的,那我們就回到大革命之前。就是重建我們的貴族制度、重建王權的統治,這是當時一派的思想。
可是在他們的對立面還有一派,叫自由派,自由派就認為你們這幫復闢派不要再搞這一套了,搞不下去的。
原因有幾個:第一,大革命即使再不好,它畢竟為整個法國爭得了自由。現在你把大革命否定掉想回到之前,這本身在道德上就站不住腳,難道法國人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再一次喪失掉嗎?
更何況你們這些流亡國外的貴族老爺現在回來的這批人,已經沒有統治的合理性了。歷史從來不像一架機器,壞掉之後把那個零件拆掉,然後換上一個新的還能運轉。
就拿中國歷史來說吧,可能在袁世凱執政期間他就覺得還是帝制好。但是對不起,晚清王朝已經倒掉了,你袁世凱想當皇帝那就門兒都沒有,因為你沒有滿清的國家養士幾百的社會政治威望,你再想當皇帝那就是萬人唾罵。
所以政治和歷史上的有些事,就叫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既然貴族已經被殺光了,你們這幫復闢派還想在法國重建什麼貴族統治那已經沒有歷史機會了。
自由派反駁復闢派的第二個理由,就是由託克維爾在《舊制度與大革命》這本書裡提出來的,他說大革命可不僅僅是一個短暫的歷史階段,它是一個法國幾百年歷史發育產生的一個結果而已。你們不要以為回到大革命之前就一切都好了。就像是發燒,它真正的根子是你身體裡的炎症,你把體溫降下來以為病就好了,你這不是糊塗蛋嗎?所以我們不能再回到大革命之前,那可能會導致大革命的惡果再來一回。
託克維爾就提出了一個新問題,就是為啥法國的貴族這麼招人恨呢?雖然把你們殺成那樣可能也不對,但是為什麼整個世界史上只有法國爆發如此血腥的革命呢?至少到當時的歷史階段來看是這樣的。託克維爾得出來的結論是這是法國封建制崩潰的結果。
這就要說到什麼是封建制。其實在人類歷史上各個地方都一樣,啥叫封建制?就是沒有更先進的管理技術的時候,如果想拼湊出一個大型的國家,那怎麼辦?只能用封建制。
我們中國人也不例外,周天子把商紂王給幹掉後他怎麼辦呢?他沒有很好的管理技術,那隻好他說我封你在這兒,封你在那兒,然後你們去管。你們到了這個地方之後你們接著把土地分封下去。所以它就形成了一種我們現代人不太熟悉的社會結構,就是它是一層對一層負責。在歐洲歷史上的封建制時代就有一句名言,叫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我可以封一個公爵、侯爵,但是公爵、侯爵下面分封的騎士他們不聽我的,它是逐級負責制,這就叫封建制,這跟我們中學歷史課本裡講的封建制 可不是一回事。
那這種封建制的結果一定是要以社會的不平等為代價的,它一定有平民百姓和貴族老爺的那個社會分歧在,這是這個社會的基本結構的支點。
從11世紀之後法國的封建制漸漸地崩潰了,人們變得越來越自由,更多的自耕農開始擁有了自己的土地。然後自耕農又和國王在一起共同去剝奪貴族的權利。這個時候問題出現了。
貴族老爺原來他不僅管著一片地方,擁有一片財產,而且他又作為一個地方的負責人要去承擔公共事務的責任。這句話特別重要,他不僅是驕奢淫逸的權利,還有相關的承擔公共事務的義務。
但是封建制崩潰之後,自耕農越來越多,國王權力向地方滲透越來越厲害,很多地方的官員都是巴黎派來的,跟你這個貴族老爺沒什麼關係。那貴族就變成了一幫什麼人呢?就是天天躲在城堡裡吃喝玩樂加作惡,包括那個大家都知道的,法國中世紀那個貴族欺男霸女起來那是厲害的不得了,姑娘的初夜權都得給他,得先讓他睡了然後才能嫁人。天天在那兒欺男霸女最後的結果就是,貴族變成了一個極端遭人痛恨的階層。
所以當時法國文人寫了一首詩,那個詩句大概是這麼說的,說那幫傢伙當他們在城堡裡作惡的時候,城堡外面就有一棵樹在成長,這棵樹長到一定的時候就會做成絞架,把城堡裡那個作惡的人給吊死。這就是整個法國社會的情緒。
所以現在我們看到在描述法國大革命之前的很多漫畫,說貴族老爺怎麼騎在老百姓的頭上,確實貴族欺壓老百姓,但這其實只是一個片面的事實。因為他總比當時還在搞農奴制度的俄國人要好吧,但為什麼法國的貴族這麼招人恨呢?就是因為他只享受吃喝玩樂的權利,但已經不去盡所謂的地方公共事務的義務了。
今天的中國人也是這樣,我們可以接受一個企業家他又創新、又提供大量的社會就業機會,他掙了很多錢,這沒關係,因為你承擔公共責任。如果你僅僅是一個富二代,你天天也沒有別的事做,你的經營企業才能也不如你爹,你天天就是坐食山空然後天天吃喝嫖賭抽大煙炫富,你說這樣的富二代能不招人恨嗎?如果你再敢出來作惡,那老百姓的一腔怒火豈不就要傾洩在你們這些人的頭上?這就是法國大革命最後的導火索。所以託克維爾分析,正是封建制度的崩潰,導致了大革命這枚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