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鼓樓西大街最南邊往北走,左手邊第二個路口拐進鴉兒胡同,穿越緊挨著的人家,沒到廣化寺的路口再拐進一條小徑,走到盡頭,你會看見門上一張樸素的白紙寫著「鴉兒胡同53號」。
徐濤和我約在光澗實驗室的四合院裡見面,從院子步行三分鐘就能到達波光粼粼的什剎海。
「給你倒杯水吧。」徐濤從另一個房間拿出一個宜家馬克杯,我注意到,長方形的會議桌上三三兩兩放著不同顏色的宜家馬克杯,其中也包括徐濤喝的杯子。
她穿著寬鬆的水洗藍麻長褲,沒有化妝的素淨的臉讓我想起《聲東擊西》第95期裡徐濤和光澗實驗室聯合創始人曹蔚聊起男性化妝的主題時,她提到自己不喜化妝。
四合院裡,所有的房間裡都是會議桌加上塑料摺疊椅的配置。如果你常聽聲動活潑的話,一定對節目嘉賓裡常出現的「光澗實驗室」並不陌生。
光澗實驗室是前豌豆莢團隊做的創業服務機構,他們會在這裡提供移動辦公區域,也組織一些用戶訪談、項目諮詢等線下活動。
前豌豆莢團隊的另一些人則在去年輕芒雜誌的內測版裡上線了播客RSS訂閱功能,並為翻轉電臺、隨機波動等許多播客做了微信小程序的搭建。
2019年徐濤創立聲動活潑後回國,獲得了光澗實驗室幾百萬人民幣的投資。團隊從四人擴充到八人,除了日常遠程辦公以外,聲動活潑的小夥伴團隊會在這裡開選題會,見客戶,頭腦風暴。
2019年3月,徐濤和合伙人丁教創立了播客音頻製作公司聲動活潑,希望通過聲音這種介質講述商業故事,「為人們帶來啟發而不僅僅是知識」。
而此前,她先後作為《第一財經周刊》和36Kr駐矽谷負責人,有超過十年的商業科技記者經歷。
前幾年,媒體人創業也曾是個如火如荼的風口,但隨著公眾號的衰弱和網際網路流量趨於飽和,風口似乎趨於冷寂。比起短視頻、直播的火熱,播客似乎是個尚且小眾的行業。
但徐濤並不擔心小眾,她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樣的內容——用「有觀點的故事」帶來「高質量的信息增量」。
「我很討厭吃口香糖,不僅沒有吃到什麼東西,還會讓我反胃。沒有信息增量,就像嚼一個口香糖的感覺。沒有智力挑戰就沒意思。」
一
在2016年第一期《聲東擊西》播出以前,徐濤想做播客的想法已經醞釀了兩年之久。2014年,她在美國德州參加「SXSW」的教育峰會,電臺《一天世界》《IT公論》創始人李如一邀請她作為嘉賓來錄製一期教育相關話題的播客。
作為最早期的科技播客《IT公論》主播和播客網絡IPN創始人,李如一仔細地告訴徐濤如何用 Skype 遠程連線並用耳機配合錄音設備。她第一次體會到,做播客沒有那麼難,而且還是一種非常有趣的表達方式。
於是在2016年,徐濤和她在紐約的同事張晶做了第一期《聲東擊西》,主題是她們當時在做的有關美國大選的選題,後期剪輯直接拜託了李如一。剛開始做的時候,徐濤看著李如一的教學視頻學習錄音、剪輯,後來一點點扒著美國的優質播客,學習幾分幾秒進入片頭,該用什麼樣的配樂。
2016年從一財跳到36kr以後,徐濤又決定開始做《矽谷早知道》,用播客形式講述矽谷最新的熱門話題和科技前沿。最開始,她摸索了評述、短訊等方式,最終確定了對談的節目形式。
那時知識付費正在國內如火如荼,《矽谷早知道》第一季也採用收費的模式,以199元/年賣出了幾千份。在沒有太多運營推廣的情況下,這個數字已令徐濤滿意。
《矽谷早知道》從第二季開始轉為免費,也迎來了聽眾的爆發式增長,這個轉型顯然是正確的——「對於記者而言當然是聽的人越多越好」。
從36Kr辭職,放棄自己做了十年的記者職業,從零開始創業,這一定不像從胡同口拐個彎那麼輕巧。但回憶起來,徐濤說,仿佛十年的記者從業經歷、八年的矽谷生活,都是為了讓她現在來做這件事。
2019年3月成立聲動活潑以後,徐濤回國辭職,又在上海陸續見了風險投資基金ONES Ventures創始人任寧、JustPod聯合創始人楊一和喜馬拉雅、蜻蜓FM的人。
任寧所做的播客《遲早更新》帶著一種文藝氣質,而電視新聞編輯楊一則和前文化記者、雜誌撰稿人程衍樑創立的播客《忽左忽右》則偏向於文化、社科、創作主題。
2019年1月,楊一和程衍樑在上海首次發起舉辦「Podfest China」活動,也是國內第一個播客行業大會。
在矽谷,徐濤已跟工程師和投資人兩種人打了八年交道,而這次回國,她仿佛嗅到國內播客行業蟄伏著的活力。
於是,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她就帶著兒子回到了中國,從一位記者正式轉型為一位創業者。
二
除了她和聯合創始人丁教以及從《聲東擊西》早期就在的運營和實習生小夥伴,聲動活潑又加入了兩名後期剪輯師、一名商務。作為團隊領導者,徐濤除了處理與內容的關係外,開始學習處理與團隊成員的關係。
之前在矽谷,徐濤會在長時間的通勤中聽播客,但回到北京,打車路上常常是接連不斷的會議電話,「真不知道之前我怎麼好意思說自己忙!」
但她挺享受這種創業的感覺。「我能夠想像,如果幾年以後公司變得很大,有些人要離開,但我們依然是很好的朋友。」
做內容也有翻車的時候。《反潮流俱樂部》本來打算做ASMR主題的一期,團隊裡的剪輯師迪卡普裡鑫找了B站上一個做ASMR視頻的女生進行採訪,結果出來的內容「跳票」了——「那個女生其實對ASMR一無所知」。
徐濤把稿子斃掉已經是周四中午,而周五中午節目就要發布,她對李鑫說:「你就自己聊一期吧!」
所以,經過李鑫連續24小時的奮鬥,就有了和以往畫風突變的「那些讓你或舒緩或起雞皮疙瘩的聲音」,而這一期節目在播出後兩周在小宇宙上的收聽量暴漲到六千多,也創下了《反潮流俱樂部》有史以來的又一個收聽量高峰。
李鑫是聲動活潑團隊裡的第三號元老,從土木工程專業畢業後進入了房地產公司,從工程管理部門轉到市場部。徐濤認識他時,他正辭去了所有工作,打算全職做剪輯。「他也是一個為了自己喜歡的事情放棄了之前軌跡的人。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但總是能給人不斷帶來驚喜。」
現在,聲動活潑已經有近20個微信粉絲群,在Telegram群中也有四千多粉絲。不同節目的群畫風迥異,有的很潮,有的安安靜靜,也有的常在聊一些「直男」的話題。
因為團隊只有一名運營人員,沒有額外精力對粉絲群進行運營活躍,只是每天早上在《矽谷早知道》的十幾個群裡發志願者整理好的新聞早報。但運營小艾在初期就會每個月在群裡進行聽眾調研,在疫情期間,也曾在粉絲群裡發過問捲來收集選題意見。
這樣的反饋和討論是徐濤樂見的,在提供優質內容的同時,她也希望自己的聽眾能夠帶著思辨去消化節目內容,而不是像口香糖一樣「嚼完就吐」。
三
2019年10月,聲動活潑在公眾號和聽眾群裡發起投票,決定了第三檔節目的主題《反潮流俱樂部》——一檔以「撕碎主流,反叛平庸」的態度談論時尚潮流與商業文化的播客,並在美國的Patreon和中國的愛發電、衝呀三個眾籌平臺上為這個節目發起了眾籌。
這是讓聽眾更深度參與播客節目策劃的新嘗試,在製作方面,《反潮流俱樂部》也突破過往的純訪談類播客,而是加入了更多聲音素材,為聽眾帶來新鮮的聽覺體驗。
聲動活潑旗下的三檔節目
國內蟄伏多年的播客行業似乎也在這個時候爆發了。2019年,中國網絡音頻行業市場規模為175.8億元,同比增長55.1%。
國內頭部播客《日談公園》獲得頭頭是道基金數百萬人民幣的天使融資後,出品的大型音頻付費節目《李淼談奇案》成為了當年蜻蜓FM年度UGC項目的銷售冠軍。
《忽左忽右》創始人程衍樑和楊一於2018年成立的音頻服務企業JustPod協助碚曦投資出品的「貝望錄」、與GGV紀源資本合作的「創業內幕」都入選為蘋果播客「2019熱門節目」。
隨著2020年小宇宙的推出,媒體界紛紛入駐播客行業,內容創作者似乎信心滿滿。但播客行業是否能跑出自己的商業模式,形成良好的盈利生態,這在資本界和播客界都還沒有定論。
聲動活潑也在摸索著自己的商業模式。徐濤剛回國時,聲動活潑就為寶馬Mini做了定製節目,之後又與新世相合作,和復旦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沈奕斐聊了一期女性主義覺醒的話題。
節目播出後一周,這門課的銷售量就打平了ROI,這個數據對於整個處於初試水階段對播客廣告主來說已經令人滿意。他們又接著與新世相合作了一期講積極心理學的課程,徐濤完整地聽完了這門課,並打算推薦給團隊裡的所有人。
「對於內涵非常豐富的商品其實是非常適合去定製一個播客來解釋清楚的。」
現在,作為公司創始人,徐濤不僅僅需要專注於內容,還要考慮商業的問題。
講述中國企業家出海故事的《到海外去》第二季從今年7月份開始訂閱制收費後,到目前以200多元的價格賣出幾百份。「我們不敢把目標定得太高,因為知道這本來就是一個小眾的東西,而且我們定價也確實比較高,不可能像得到一樣大賣。」
在採訪中,徐濤多次提到得到。得到App是羅振宇做的知識付費平臺,商科類的課程銷售量平均能達到5萬以上,2019年中文音頻娛樂行業總產值179億中的大部分也來自類似的知識付費,而其中播客能佔比多少,行業一直還沒有能夠準確量化的數字。
小眾和商業化衝突嗎?
徐濤覺得不。「商業化是什麼?商業化就是能夠持續地賣錢。」
在考慮聲動活潑的商業化時,她會去看一些美國播客是怎麼做的。
除了品牌廣告和付費內容以外,她還計劃以聲音為介質打造具有沉浸感的系列故事,加入不同信源的訪談、配樂、聲音,用深度記者做特稿的方式做出像紐約時報《The Daily》那樣的作品。
但她認為,整個音頻市場,即使是在美國,也才剛剛開始。做音頻內容公司的機會是她所喜歡的,所以機會來的時候,她就毫不猶豫地抓住了。
而中國的播客們,在蟄伏了整個寒冬以後,終於破土而出,但能否成長為林木,徐濤也仍在觀望著。
覺得這個機會特別適合,就會迅速行動起來
三明治:「聲東擊西」這個名字是怎麼取出來?
徐濤:當時我們很隨機地起了很多名字,然後張晶說了一個「聲東擊西」,我說這個挺好的。
但後來我就覺得我很吃虧,因為她是在東海岸,我在西海岸,我是被「擊打」的。還有我們後面附加上去的一個寓意,中國是在東邊,美國是在西邊,這是一個東西方的對話。
三明治:在36Kr是怎麼開始做播客的?
徐濤:36Kr當時深度部沒有建立起來,但它有編譯團隊,美國出了什麼新聞馬上就會有人編譯出來。
對於我而言,寫長文章是跟不同報社非常專業的記者在競爭,我絕對採訪不到比他們更深入的東西,所以這是一個重大的問題。但我也不願意寫快訊,我覺得那個是很沒有意思的。所以我就說要做播客。
最開始的時候,一切都是自己摸索。一開始考慮過solo;還看過要不要有一個新聞出來,我馬上做一個評述,就有點像我寫一個專欄,然後把它念出來;還有是不是找一個人跟我來聊。這幾種我們試過,就發現可能聊是更加合適的。
但決定聊的形式之後又有一個問題。我和張晶彼此都很熟悉了,剪輯也很方便,設備非常固定,但引入外部的一個人進來,就變得更複雜了。所以那段時間,我琢磨了NPR的很多檔節目。
我甚至會把研究它幾分幾秒的時候是Introduction的地方,什麼時候是正片,什麼時候音樂進入,怎麼去配背景音樂。
我有讓36Kr幫我找後期,但發現其實也沒有什麼人真的在做播客後期,他們全都是類似於要求你有個逐字稿,然後再去做編輯。
但播客沒有辦法做逐字稿,所以當中磨合了很長時間,也找了很多個後期團隊來配合,最後都沒有成功。
最開始我們都是自己剪,後來招了一個還挺不錯的姑娘,我粗剪一刀,然後讓她做一些後期的細節。
三明治:當時《矽谷早知道》做了哪些選題?
徐濤:和之前新聞採訪一樣的思路。我在《第一財經周刊》基本上都是趨勢報導,發生了什麼趨勢,然後去報導出來,所以當時採訪更多還是類似於美國本土的一些,不會特意去採訪華人。
但是播客面臨一個問題是,你如果用英文採訪,聽眾聽不懂。所以就更多得去找華人進行採訪,所以得去看什麼話題,有什麼華人適合去聊。
三明治:做記者十年陷入迷茫期時,業內同時期做科技記者的人更多地轉型去做VC、區塊鏈,為什麼你沒有去做別的,而是選擇去做了播客?
徐濤:其實有其他機會找過來,但好像每次機會來的時候,我都選擇了我最喜歡的決定。面對不喜歡的選擇,我不自覺地就會猶豫,然後拖著拖著這個機會了就沒了。
但是你覺得這個機會特別適合,你就會迅速行動起來,還特別開心,那就是你做的對的事情。
三明治:所以從美國回中國的決定就做得那麼迅速嗎?有遇到什麼阻力嗎?
徐濤:我記得這個念頭第一次萌生是我回國不久之後去了一趟上海,見了好多人。當時各種各樣的人給我很多觀點,都是就各自不同的,跟在矽谷就很不一樣。
在矽谷就只有幾種人,工程師、投資人,我獲得的反饋其實是很單一的。然後當時我從上海要回北京的時候在等高鐵,就給張晶發了一條消息,說我覺得我應該回國,這是我印象當中第一次提出來。
其實因為我的聽眾在中國,合作夥伴也在中國,反饋也是在中國,所以在中國做公司更直接。
回國沒有什麼阻力,PM2.5是最大的煩惱。稍微空氣差一點,我嗓子就會疼。
三明治:你在北京也生活了很久,然後去美國也生活了很久,再次回來有什麼不一樣的感受嗎?
徐濤:其實我覺得中國進步很大的,各方面硬體、科技之類的都很好,人所展現出來的那種狀態也是能感覺到的。
我記得我出國的第一年,最大的感受是在中國,比如去銀行辦事,陌生人會對你很粗魯的,在美國不會有人對你態度不好,進電梯不認識的人還會跟你say Hi。
但是後來我回國,我發現大家的態度越來越好了,你去辦個什麼事,大家也都是笑眯眯的,你要是不太開心,人家還給你開個玩笑什麼的。
前幾年我回國的時候,下計程車我對司機說謝謝,人家也不回,會覺得怎麼還要對我說謝謝,現在我說謝謝,人家會說「好嘞」「你走好」之類的,所以這種細節能夠感受到的。
作為一個主播,肯定要有自己的觀點
三明治:《聲東擊西》的選題都是怎麼來的?都是你感興趣的話題嗎?你們會定期開選題會嗎?
徐濤:開選題會,然後判斷這個選題好不好,適不適合用聲音的方式做出來。而且因為我們現在欄目比較有限,有一些選題挺好,但不太適合我們現在有的欄目,比如遊戲,那我們只好暫且先不去做。
三明治:什麼叫做適合用聲音的方式呈現?
徐濤:比方說故事性非常強,是適合用聲音的。或者你找一個嘉賓,他能夠把這個事說清楚的。但是有一些事情非常複雜,比方說去分析一家公司的商業模式。
你所能看到的傳統商業媒體的一篇封面報導,肯定要採訪無數多個信源,然後拼出一個商業帝國,最後留給你來做判斷,這種就不適合聲音來表達。
三明治:你覺得做一個播客主播或者製作人和做一個記者,這兩個職業需要相同或相似的技能點在哪裡?不同點在哪裡?
徐濤:你得考慮最後呈現的形式。記者考慮的是呈現出來一篇文字內容,得去採訪很多信源,得去考慮怎麼用文字的方式把邏輯說清楚。
但做播客的話,如果是嘉賓觀點型的,你可能需要考慮嘉賓自己表達能力怎麼樣,他的故事怎麼樣,他說出來這個觀點是不是對聽眾有益的。
三明治:你作為主播,是一個主持人的角色,還是有自己鮮明的觀點的呢?
徐濤:昨天我剛被別人問到說,為什麼你不多表達自己的觀點,為什麼你總在提問,不表達觀點?其實我對每個話題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我覺得作為一個主播,應該讓嘉賓多說。
我不同意的看法肯定都會去問,但基本上到現在採訪的嘉賓,其實我們更多的是共鳴,我的很多觀點其實也被嘉賓表述出來了,我沒有必要再去複述一遍。
三明治:所以你覺得如果是作為一個主播,他需要去有自己的觀點嗎?
徐濤:我覺得肯定是要的,因為你自己的價值觀是貫穿在怎麼去挑選選題,從什麼切入口去進入,為什麼要問一個特定的問題,甚至是為什麼要挑這個嘉賓。
我覺得如果你沒有觀點,你就會很糾結你到底是找誰,可能隨便抓一個人就來做嘉賓了。
三明治:感覺你在播客節目中會是一種很冷靜、理性的感覺。你是一個比較理性的人嗎?和你的記者職業經歷相關嗎?
徐濤:我覺得我一直是一個邏輯思維感比較強的人。剛開始做記者的時候,編輯也會說我想事情比較條理清晰。
我覺得做什麼事情都需要你能夠更加有邏輯地去思考,但我可能就沒有辦法做一個很優秀的虛構類作品,比方寫個小說劇本。
三明治:你會有遇到嘉賓不太聊得來的情況嗎?
徐濤:暫時沒有。做《矽谷早知道》的時候,有的工程師沒有辦法好好把觀點表達清楚。
這種很頭疼,但後來會也注意,pre-interview就很重要,正式採訪之前可以跟他聊一聊,看看他表達能力怎麼樣,表達能力不好,你就不要向他提出邀約。
三明治:做主播有沒有鍛鍊口才的感覺?
徐濤:我的語速變快了。之前我是一個語速很慢的人,然後做了播客之後,最開始幾期覺得自己語速怎麼那麼慢,像個二傻子,就下意識地增加了,現在語速就還好。
三明治:剛開始的時候你會覺得自己做的播客比較小眾嗎?
徐濤:剛開始不會去想小眾不小眾的事,就是一個自我表達,就是採訪了那麼多沒寫出來,我就說出來,這種感覺。
剛開始也不知道誰在聽,發現有人在就很驚訝,想像不到為什麼有人要聽我講這些東西。現在建立了一個粉絲群,而且會很刻意地去後臺看數據,看大家的評論。
三明治:現在的話是一些什麼樣的人在聽呢?
徐濤:60%多在中國,30%多在國外,中國北上廣深多一些,基本上學歷都比較高,大多數都會是本科及以上,大部分人會是年輕的professionals,在職場上也有一些經歷。
然後各個欄目會有不一樣,比方說《反潮流俱樂部》更加年輕一些,像《矽谷早知道》可能年齡更加偏大一些,男性也居多一些。
在美國基本上是哪裡華人多,哪裡的數據量就多,像紐約州和加州是最多的兩個地方。
三明治:現在做一個播客公司,你的心態是一個做內容的心態,還是說公司要有一個商業性的目標?
徐濤:這兩邊都要想的。首先,商業肯定要想,但商業的發展一定是建立在內容做好的前提下。其實我們剛開始想做這個公司的時候,就已經有投資人跟我們聊,說你要不要做下沉市場。
他會讓我們去想一想抖音它到底是怎麼做起來的。我覺得也很正常,因為投資人會去看那些特別迅速和大的增量。但我不會去做下沉市場。
三明治:聲東擊西會接什麼樣的品牌廣告?
徐濤:去年一回國就接了寶馬Mini的廣告,最近又接了新世相的廣告。基本上現在找過來的品牌,他們都很珍視自己的品牌,對自己的品牌價值定義得是非常高的,並不是想走簡單的流量帶貨。
因為品牌附加值很高,品牌背後的意義非常豐富,所以不能用簡單的買賣來打動消費者。比如新世相這門愛情社會學的課,不是看標題就能知道背後有多麼豐富的含義在裡面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夠get到作為一個社會學教授來講愛情這個事情,能夠講的有多深有打動人。
像寶馬Mini不僅僅是一輛車,它背後也有很多的設計感、文化意義。
三明治:你會覺得整個團隊生動活潑,整個團隊他會有一些特質或者是企業文化之類?
徐濤:這也是我極力想要打造的一種感覺,真誠。
我們最開始很長一段時間,只有四個人加一個實習生,我、丁教、在矽谷的主播,然後還有迪卡普裡鑫和小艾,小艾是我們的運營。
我們都是有話直說,盡全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彼此支持,就是這種感覺。我們開會也是經常這樣,小艾經常開著會突然就說「我要直接說一個事情了」,然後說一些類似於批評之類的話,但是通常這些話對整個團隊肯定是對的。
現在團隊有八個人,我們之前的實習生願意留下變成正式員工,我們也覺得很感激。還有我們現在的商務,去年就想要加入我們,但那時候我們太小了,我覺得我們聘不起他,沒有想到經過半年之後,我們長大了,可以聘用他了。
所以團隊裡都是對播客很有熱情,彼此之間很信任的人。我想起他們來就覺得就很開心。
怎麼去表達,去講一個故事,其實都是相通的
三明治:你自己平時會聽什麼類型的播客?
徐濤:最近我很喜歡三個女生做的叫做《世界莫名奇妙物語》,就屬於聊天型的,但她們的信息增量也很大,比方說有一次他們講女巫,被小宇宙給推到首頁了,講中世紀女巫文化,為什麼會妖魔化女性等等。
搞笑的方式也可以有信息增量。比如《跟宇宙結婚》,我被強烈推薦了帶魚的那一期,他真的是一本正經地普及了帶魚這種物種,包括帶魚是一種什麼樣的魚,它怎麼回遊,是在深水區還是淺水區,到帶魚要怎麼吃。他們用一種特別搞笑的方式講平時不會關注的科普知識。
三明治:對於一個聽眾來說,你覺得比起公眾號文章、網頁、雜誌、書本、視頻,播客其自身的特點是什麼?
徐濤:首先,主播會跟聽眾有親近的感覺,所以聽眾從某種程度上是信任你的。這也是為什麼我們不會什麼廣告都接。
另外一個是播客可以把一些更複雜的東西展現出來。就像在公眾號當中,經常是神轉折來推一個東西,但其實它只是因為前面的文案寫的特別有意思,並不是突出說這個產品究竟好在哪裡。
但播客能夠通過植入的方式,以一種更加豐富的方式去呈現某個東西背後的價值或豐富度。比方說像我們幫寶馬Mini做的那一期植入,其實我們是在講顏色,無論是從歷史學、社會學還是從心理學方面,講顏色對人類產生的作用。
你才知道原來在二戰那段時間大多都是灰不溜秋的T型車,但寶馬Mini是第一個大膽使用紅顏色的車,所以藝術家喜歡。這也是一個小知識點,所以植入進去了,你就知道了Mini這個車背後的歷史感。
三明治:你現在還要在繼續寫東西嗎?
徐濤:我有自己randomly地記一下,就有點像日記。也在寫劇本,音頻劇劇本。其實未來可能會成為一個創新的方式。
三明治:現在可能寫作比較少,會覺得有點可惜嗎?
徐濤:還好。你怎麼去表達,你怎麼去講一個故事,其實都是相通的。我不覺得說我不做了,我的寫作能力就喪失了。
三明治:以後還想做什麼樣主題的播客?
徐濤:我得保密一下。
三明治:你覺得播客行業未來會怎麼發展?
徐濤:你想像一下五年之後你會怎麼去聽東西。那個時候,降噪已經做得非常好了,耳機不會塞在耳朵裡像現在的AirPods Pro一樣難受,可以掛在那裡就感覺不到。
耳機還會變得非常智能,別人走近跟你說話的時候,播放的東西自然而然就停了。不會是想到聽一個東西的時候,還要掏出一個手機點一下或者找一找,你可能會非常自然地用語音交互的方式或者用一個手勢來喚起,所以它的一整套交互界面會發生變化。
當交互界面發生變化的時候,內容會怎麼去呈現?它可能是另外一種方式。比如你不聽仙俠小說,你不希望在你的交互界面當中出現仙俠小說這個選項。那個時候軟體怎麼去掌握你的喜好,怎麼給你精準定位的推薦,這就是很重要的。所以我覺得這樣一整套邏輯其實會改變。
三明治:這個事情你覺得可以做多久?
徐濤:很久。這個市場能夠多久,我就可以做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