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中國技術製造出世界一流的天文望遠鏡,這曾是她的目標。為此,她十年磨「鏡」,完成了大天區、多目標光纖光譜天文望遠鏡「郭守敬」望遠鏡(LAMOST)的建造,實現了對世界先進水平的追趕與超越。而今,年過六旬的她依然逐夢前行,在地球上被稱為「不可接近之極」的南極冰穹續寫「鏡」觀星辰的新篇章。她就是我國天文光學望遠鏡科學家、中科院院士崔向群。
崔向群1951年出生於四川。崔向群的父親崔大田,濱州市博興縣興許村人,1921年出生,1938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40年參加革命工作。抗戰期間,歷任博興縣青救會副主任、主任,中共蒲利濱工委副書記、代理書記,蒲臺縣委委員,蒲利區委書記,利津縣委委員、宣傳部部長,中共渤海區四地委調研組長等職。1949年隨軍進駐大西南,開闢新區工作。建國後,曾任中共四川省江津地委書記兼軍分區第一政委、成都市委副書記、四川省委候補委員等職,1993年離休。
在開明的家庭教育下,崔向群從小就勤於動腦,善於思考。
「大概是我比較『一根筋』,認準一條路就一直走下去吧!」談起數十年如一日對天文光學研究的堅持,這位「50後」的女科學家言談間透露出一如既往的幹練、直爽。
是緣躲不過。1972年,經過「文革」三年下鄉後,崔向群步入嚮往已久的大學殿堂。彼時,她的分配指標先後從某醫學院,被換為華東工程學院(現南京理工大學)計算機專業,最後又被調到該校光學儀器專業。
「那時,我們都很聽話,很單純,分配什麼就是什麼,有些傻呵呵的。」崔向群笑言。然而,很快她那「一根筋」的倔性子就上來了,這一次她沒有服從組織的分配。
大學畢業後,崔向群被分到南昌某大型飛機製造廠。能在大城市工作是當時很多大學生的夢想,但崔向群為了專業對口,卻堅決要改分到江西大茅山裡的光學儀器廠。
「你怎麼要到這裡來?我們想出都出不去呢!」當她從南昌乘火車、轉汽車又步行了好幾裡山路才到儀器廠報到時,廠裡組織幹部問她。而她的想法很簡單:學一行,愛一行,一定要學有所用。
然而,讓她未曾料到的是廠裡分配的工作並非任何技術崗位,而是在光學車間當工人。對此,她沒有氣餒,反而給自己「沒事兒找事兒幹」。廠裡的手工修磨透鏡不僅操作累還會在手上卡出很深的印痕,她就設計了一種手持夾具卡住透鏡進行修磨;看到粘接透鏡火漆仍在用人工手捏的原始辦法,她就設計了火漆機;看到高速拋光機擺在那裡沒人用,她就主動要求試驗高速拋光工藝……
機會總是偏愛有準備的人。1978年,崔向群成為「文化大革命」後的中科院首批研究生,開始了天文光學研究的新徵程。1985年,她由中科院選派赴英國Jodrell Bank射電天文臺訪問學習。由於訪問期間在射電望遠鏡MKII和Lovell更新項目中的出色工作,她還被推薦參與了20世紀末世界上最大的天文光學望遠鏡項目(VLT)的工作。
從此,她在天文光學的研究領域越鑽越深。
1993年,正當崔向群在國外的事業蒸蒸日上之時,她收到我國著名天文學家、中科院院士王綬琯和蘇定強的來信。
信中,兩位院士提出在國內開展大規模光譜巡天的天文學戰略設想以及建立大視場兼備大口徑的光譜巡天望遠鏡LAMOST的創新構想。由於項目技術挑戰難度非常大,他們把希望寄托在崔向群身上。
「中國科學的春天來了!」聽到消息,1994年初,積累了豐富工作經驗的崔向群婉言謝絕了所有的挽留,義無反顧地攜全家回國。
由於LAMOST在很多領域都屬於創新,項目面臨眾多世界級的挑戰。譬如採用整塊大口徑鏡子的方法,整個項目經費2億多元人民幣才夠做兩塊大鏡子。同時,LAMOST計劃用4000根光纖,是當時光纖數量最多的美國望遠鏡SDSS的數倍,如果按老辦法一根根地去定位,到天亮了也沒有辦法觀測星空。
「參加LAMOST就是參加敢死隊,而你就是敢死隊隊長。」蘇定強就給她「打預防針」。儘管彼時許多國內外聲音都不看好其成功率,崔向群依然接下「令箭」,擔任項目總工程師。在她看來,這個項目是中國創新智慧的結晶,它可以讓中國天文學研究走到國際前沿,讓中國大望遠鏡技術走到歐美同一起跑線上,甚至某些方面實現趕超。
面對經費與技術方面的雙重挑戰,按照王綬琯先生提出的核心思想:「鬥智不鬥財。」崔向群開始了披荊斬棘、大刀闊斧的創新之路。
從1998年立項開始,在10年的時間裡,崔向群帶領著LAMOST團隊研製出最大等效通光孔徑4.9米、最大視場5度的巡天望遠鏡,在國際上證明了中國在大科學裝置方面的創新能力,並開闢出多個「全球第一」。
而且,LAMOST的研製成功不僅為中國在宇宙大尺度結構、暗能量探索和銀河系形成演化等領域的研究走到國際前沿創建了平臺,還為我國自主研製30米級極大口徑光學望遠鏡創造了條件。崔向群和LAMOST團隊在國際上首先發展實現的薄變形鏡面和拼接鏡面相結合的主動光學方法將主動光學推進到新的前沿。這一方法不僅解決了LAMOST的建造難題,也可用於研製下一代幾十米甚至100米極大口徑光學與紅外望遠鏡。
「因為你年輕,不知道害怕,才敢接這個項目。」美國天文學家、LAMOST外籍顧問Aden Meinel教授曾對她說。對此,崔向群表示:「當時,沒有想過這是在走鋼絲。只是認為LAMOST這麼好的中國天文學家的創新思想和方案,如果不能實現就太過可惜。」
為此,她「一根筋」的性子又上來了,又執著了一次。「其實,事情過去了,現在想想還是有點兒後怕。」崔向群笑言。
2013年9月,LAMOST公布了第一批「巡天」獲取的光譜數據——220萬條光譜數和108萬顆恆星光譜參數星表。經過兩年初步觀測,其對銀河系恆星光譜的獲取數超過了國際上的總和,使人們對銀河系的了解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崔向群表示,2016年,LAMOST就可以實現達到500萬條銀河系恆星光譜巡天的一期目標。
然而,長年伏案工作卻使她落下了嚴重的頸椎病,並伴有高血壓。同時,LAMOST也把原來學生時代那個不爭不吵的小女子,變成了一個有些獨斷能言的「女漢子」。
她坦言,由於項目的嚴謹性和時間的壓力,有時不得不「獨裁」。「很有把握的就要獨裁,否則效率太低了。不過,基本上都是以民主討論為前提的。」她笑言。
同時LAMOST也讓她總結出一套科研管理的心得,那就是「尊重每一個人,對於任何一項科研項目,每一個成員都要做到『既見樹木,又見森林』。」
2005年,在LAMOST走上正軌之後,崔向群又把研究目標對準了新的天文觀測方向——南極冰穹A,並與中科院紫金山天文臺研究員王立帆一道發起南極內陸高原冰穹A天文觀測和天文望遠鏡研製的建議。
如今,在她的帶領下,南京天光所已成功研製了4臺14.5釐米口徑的中國南極天文望遠鏡陣CSTAR和第一臺南極巡天望遠鏡AST3,並開始2.5米大視場高分辨崑崙暗宇宙巡天望遠鏡KDUST的方案設計和關鍵技術預研究。這些開創性的工作引起了國際廣泛關注。
繼續對LAMOST升級改造的同時,崔向群和國內其他專家正在商議通過國際合作,在智利南半球建立另一架望遠鏡,與北半球形成互補,開展全天球巡天,發揮集合優勢。
「一個人只要以國家和社會的需要為己任,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就會作出應有的貢獻,同時也會使自己的人生過得有意義。」她依然在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詮釋著這句話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