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韓國導演奉俊昊執導,美國隊長扮演者埃文斯主演的《雪國列車》著實引起了一陣轟動。《雪國列車》用一個末世列車的高概念讓大家對社會體系與階層思考後背脊發涼。
電影生動演繹了什麼叫「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也冷酷地告訴大家,在上位者眼中,普通老百姓只是冷冰冰的數字。
01 階級固化還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雪國列車》用金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定位了老百姓的階層,也直接對抗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革命思維。劇情不斷地提醒你:每個人從出生起,就有自己的位置。
一個出生於底層的人想要越位,要想法、要天賦、要努力、要氣運、要天命。美國隊長埃文斯飾演的男主柯蒂斯就是一位這樣集想法、天賦、努力、氣運和天命於一身的男人。
一將功成萬骨枯,走向車頭的柯蒂斯腳下是隊友用鮮血鋪就的路。同樣,也和很多成功的人一樣,柯蒂斯從一開始只是一名跟隨者,在大浪淘沙中脫穎而出,剩者為王。
這恰恰回答了社會對於階級固化的爭議:階級固化在於認命和接受階級定位的現實,從而屈從命運。而每一次對階層的突破,都需要付出血淋淋的代價。
02 奮鬥的最後,就是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
奉俊昊用《雪國列車》表達了社會體制的宿命輪迴與規則的不可抗拒。
劇情中,柯蒂斯革命的目的是為了改造列車中的小社會,希望創造公平與和諧,每個人都能夠獲得平等的生存機會和尊重。
然而,走到車頭的男主角是絕望的。他無法接受自己在一番努力後,終於變成了他最討厭的人。最後毀滅列車的行為,與其說他在尋求宿命的解脫,不如說他無奈地選擇了自暴自棄。因為他什麼也改變不了,誰也救不了。
在社會資源有限的情況下,總得有人在底層為其它階層提供養料。如果底層的人上來,上面的人就得下去。階層的人也許變了,但階層從未改變。柯蒂斯既不能拯救列車尾車廂的底層人民,也無法把他們當成是維持世界運行的工具。
這種絕望,是理想主義者浪漫理想的破滅。
現實,是無數奮鬥者不想當科蒂斯這樣救世主,而是想自己脫離底層,向上躍升。
03 羊奮鬥成了狼,怎麼可能還去吃草?
臥底的智者在他們衝到水房車廂時奉勸,停下吧,別再往前衝了,男主角已經是走得最遠的人了。智者說的其實正是階層天花板,踏過這一層,人生便再不由己。
當扒下了你的羊皮,即便不穿上狼皮,血淋淋的你也再回不到羊群。你只能做狼,去進化成獅子,甚至化身騰格里。但羊,吃草。狼,必須吃肉。
下位者,只需考慮自己;中位者,考慮的是圈層;上位者,考慮的是規則與體系。草、羊、狼、獅子和大草原共同構成了一個生生不息的金字塔體系,缺一不可。
上位者做的是在維持微妙而動態的平衡下,讓利益分配儘量合理。他們的每一個決策,無論是對是錯,都是取捨。他們的目標和行為不分善惡,只看體系的穩定與發展。
就像中國用數十萬人的生命在朝鮮換了近70年的和平發展環境,又用幾千萬人的下崗,換取了20年的社會與市場活力。
列車面對的兩條鐵軌,一條綁著人,一條安全通暢,可以做很容易的選擇。一條綁著一個人,一條綁著十個人呢?一條綁著一個成就巨大的科學家,一條綁著十個老弱病殘的人呢?
所以,男主角崩潰了。他選擇了最壞的選擇——脫軌。他欲戴皇冠,卻難承其重。
04 你以為你是羊,可能你只是草
《雪國列車》的劇集在5月底上映,又重新喚醒了大家的思考:你是羊,還是狼?當你同情羊時,有沒有考慮過你其實是被羊吃的草?
今年年初,另一部高概念的西班牙類型片《飢餓站臺》也引起了觀眾們的熱議。在《飢餓站臺》的設定中,每個人被隨機分配到一個樓層,每個樓層只能吃上一層剩下的食物。人的樓層每隔一段時間會隨機重新分配。
《飢餓站臺》劇情辛辣而諷刺,他揭露了德不配位會造成的醜態,以及資源相對有限且沒有分配規則和統治束縛的情況下,人類對於最原始的本能的屈從,和文明背後醜惡的極端利己主義。
有意思的是,如果你有信仰和目標,則影響可能有所不同,正如那個尋找孩子的女人。如果一群人有信仰、有組織、有行動,則有可能重塑遊戲規則。就像後來的男主角與他的黑人同伴(是不是很像一些歷史進程?)。
只是略顯悲哀的是,《飢餓站臺》的男主角只是到達了《雪國列車》的水房,他們的世界只是一個遊戲實驗。
《飢餓站臺》的男主角經歷的是必死局,因為他只是最大化地利用了他這個階層的規則,卻突破不了整個遊戲的天花板設置。
站臺外為了囚徒精心準備食物、精益求精的廚師們和《雪國列車》的中高等車廂的人一樣,在不對稱的信息下,還以為世界本是自己想像的如此。
這種宿命,比很多解讀中的人種、職業、階層、價值觀的討論更令人灰心喪氣。
05 三部電影的三個結局,卻殊途同歸
2010年,一部名為《2012》的電影則提供了另一個視角。在世界末日來臨之時,有錢人早早買好了船票。窮人們卻連青藏高原在建造方舟都不知道。
但影片更值得玩味的是,當洪水退去,人類開始重建家園,這個時候的遊戲規則將如何重新制定?
《2012》的結局叫不服。這個新生是人類的新生,更是規則的新生,體系、階層的新生。
還是曾經的有錢人身居上位?恐怕未必。這才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最佳表現機會。這個新生的背後是不服。以前沒機會,現在別怪我。
所以,任何一個社會,統治階層都先求穩。這個穩帶來的不僅是體系的安全,更是自己的安全。
《雪國列車》和《飢餓站臺》同樣提供了開放式的結局。
《雪國列車》的結局叫孤獨。下位者科蒂斯是孤獨的,列車頭的掌控者——上位者維爾福德是孤獨的,迎向新世界的父女倆也是孤獨的。
你太弱,沒資格和別人做朋友。
你太強,別人沒資格和你做朋友。
你太超前,連做朋友的人都沒有。
《飢餓站臺》的結局叫幻想。有解讀認為,男主角早已死了,他營救的小女孩升到頂層都是他死前的幻象。但事實上,不管哪種考慮,都是幻想。
因為自己生命的隕落,男主角只能寄希望於遊戲的制定者出於同情讓小女孩有個更好的生活,卻忘了三個字:憑什麼?
幻想之所以只是幻想,是因為它的空洞與不可延續。它不像前赴後繼的革命者眾志成城,有人繼承我輩遺志奮不顧身。它沒有行動力,沒有繼承,甚至從沒有被認同。
就像草幻想羊不吃草,羊幻想狼不吃羊,狼幻想自己死後不會回歸自然,徒勞。
這隻羊不吃這根草,總得吃那根草。這隻羊不被這隻狼吃,總得被那隻狼吃。
對於騰格里的意識來說,需要考慮的是多少草、羊和狼能讓草原生生不息,又或讓草原綿延覆蓋到其它區域。小草的故事,只是草原的數字。
而你,是草、是羊、還是狼?你認命了嗎?為之付出了什麼?
作者:納蘭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