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恐懼來源
說起來，我絕對算一個恐怖片愛好者。上大學那會兒，曾經跟一個朋友就恐怖片類型做過探討，當時就發現了人類恐懼來源的兩大類別。
1、真實的恐怖
以我朋友為例，此人對待一切妖魔鬼怪的電影，都可以無動於衷地邊吃東西邊吐槽。常常是我閉著眼睛捂著耳朵在這邊看得腎上腺激素飆升的時候，人家在那邊啃著瓜一臉無所事事地發出良心一問，「這個女鬼可真特麼醜。」
然而，她害怕所有真實犯罪的電影，比如《七宗罪》、《知名ID》這類。我還記得當年《盲探》上映，我約她同看，本以為這部電影是劉德華加鄭秀文的陣容，應該跟《孤男寡女》《瘦身男女》類似的愛情喜劇，沒想到一場電影看得她做了兩晚上噩夢……
2、鬼怪的恐怖
這點就很好理解了，筆者本人就是赤裸裸的例子。連環殺手、密室推理、殭屍喪屍、末日危機、怪獸異形……這類電影我來者不拒，然而一涉及到鬼怪，尤其是日式典型的女鬼形象，我就遍體生寒，總覺得「女鬼何處尋，如影隨形中」。
究其原因，也很好理解。人類的恐懼之源，往往來自兩類：一類是人性之惡，一類是未知之謎。
一實一虛，一外一內。
如我朋友那樣的人，覺得鬼怪電影都是假的，但社會上的殺人事件都是真的。她對現實的世界有不安全感。
如我這樣的人，覺得社會上的殺人事件雖然都是真的，但是離我甚遠，但鬼怪之事，虛無縹緲，又無處不在，甚是可怕。
也有人既怕「人類之惡」，亦怕「未知之謎」，這部分人，會離驚悚電影遠遠地，不會主動去尋求刺激。
《雙瞳》的類型糅合
想看懂《雙瞳》這部電影，就需要對電影呈現出來的明暗兩條線，進行細細地梳理。
明線——五宗離奇命案的發生和破獲暗線——謝亞理姊妹的修仙之路先來看明線。
在臺灣發生了三宗離奇命案，一總裁在三伏天的辦公大樓裡溺冰水而亡，一女子在完好無損的公寓中被火燒而死，一神父被開膛破肚，腸子拉出來洗乾淨又縫回去之後兩個小時才死亡。
因為神父是外國人，所以美國FBI也介入到這個連環殺人案中，派來了犯罪心理學專家凱汶萊特，協助臺灣警方調查整起案件。
被邊緣化的警察黃火土，因為英語最好，所以跟萊特搭檔，一起進行調查。
案子推進過程中，警方在三名死者腦部均發現了一種蟲生真菌。這種真菌可以讓死者產生幻覺，並且在體內產生大量多巴胺——有多大量呢？相當於吸食了一公噸的古柯鹼，或者連續高潮四十年——可以說，被害者都是「爽」死的……
兇手把蟲生真菌注入非常小的鋼珠內，然後打入死者所在場所的空調機內，真菌隨著空調風吹入屋內，被死者吸入口鼻，然後在大腦內著床生長。
隨著調查深入，黃火土和萊特發現兇手是循著一個古老的道教分支「真仙觀」的修仙秘錄在選擇受害者和殺人方式。同時，第四位受害者出現了，他被人活生生的剜去了心臟，在被拋屍過程中出現意外，警方發現了拋屍的貨車。幾條線索使嫌疑聚集到一家高科技公司的兩位老闆和某個邪教身上。一場搏鬥之後，案子告破，萊特在鏡頭前公開表示自己不信鬼神。
警方還在道觀地板下，發現了一位肚子被割去一層皮膚寄養蟲生真菌的女孩兒——謝亞理。
以為塵埃落定的萊特和黃火土一家人度過了一個溫馨的夜晚，卻在第二天早上被發現他活生生拔了自己的舌頭，僵硬而死。
黃火土趕去醫院，發現女孩謝亞理已經失蹤，又趕去道觀，謝亞理終於出現，並要求黃火土殺了自己。
黃火土不願意，他產生了很多幻覺，以為謝亞理要殺了自己的女兒，緊急之下，擊斃了謝亞理。
明線上，這是一個邪教殺人案件，似乎所有的迷信理論都可以用科學來解釋。
受害者不符合常理的死法——真菌產生的幻覺導致。
黃火土去見謝亞理時看到的幻覺——他也感染了真菌。
謝亞理的雙瞳——重瞳，一種遺傳病。
謝亞理的神神叨叨——腦部有良性腫瘤壓迫，導致神經出現問題。
……
但實際上，如果以無神論來看這部片子，就會覺得到處是推理死胡同，根本不能完美自洽。
這也是《雙瞳》這部電影2002年剛面世之時，口碑不好的主要原因。
2018年，《唐人街探案2》上映，影片中也出現了「修仙五行殺人」，以及「大樓內暗藏道觀」的情節，在引起大眾關於「抄襲還是致敬」的討論之時，《雙瞳》這部電影再次進入人們視野，並且使觀眾對它有了更深入的研究和理解。
這要從暗線說起。
《雙瞳》表面上在講一個「無神論」的連環殺人案，但內裡卻隱晦地支持了「有神論」的觀點。
這點在電影中也借著美國FBI探員萊特和臺灣警察黃火土的視角衝突，進行了鏡頭內的探討。
如果將整個故事設定在「有神論」的大前提之下，進行梳理，可以得到這樣一個故事。
幾百年前，交趾（古代地名）境內的「真仙觀」有兩位道人修仙，無法在當世成仙，約好一起轉世渡劫成仙。在死之前，兩人就安排好了轉世之後的所有事情，包括在石板上留下秘錄，要尋找五個「人魈（犯了罪惡，不人不鬼的人）」以及具有「太陰少陽」命的黃火土。
兩道人轉世成為一對具有「雙瞳」的雙胞胎，但是出生之時，姐姐便應劫成仙，只留下妹妹謝亞理一個人，繼續修仙之路。
謝亞理目有「雙瞳」，能見鬼神，分辨人魈。在成仙的姐姐的幫助下，她收付兩個海歸博士林道生和黃一鋒，將古蹟「真仙觀」完整的搬運到臺灣的一座大樓內，從此在道觀的地洞裡修煉。
與此同時，黃火土成為警察之後，親手舉報了自己的小舅子等警察同仁集體貪汙，導致小舅子綁架了黃火土的女兒妹妹，想跟她同歸於盡。
千鈞一髮之際，子彈卻拐了彎，本應該射死妹妹的子彈卻穿透了小舅子的腦袋。此事無法用科學來解釋，黃火土只能認為是鬼神之力。
五個人魈死後，謝亞理需要具有「太陰少陽」命的黃火土殺死自己，助她成仙。在展現給黃火土的幻覺中可以推斷，改變彈道救了妹妹的鬼神，正是謝亞理或者她的姐姐——按照影片展現出來的，謝亞理未成仙之前，只能通過真菌幻覺等左右人的意識，而不具有改變客觀事物的能力，可能改變彈道的不是謝亞理，而是已經成仙的姐姐。
謝亞理彌留之際，為了報答黃火土，想帶他一起成仙。黃火土昏迷的時候，聽到了妻子的呼喚……
明暗兩條線，一條指向人性之惡，一條指向未知之謎，妥妥兒地將兩種恐懼，糅合在了一起。
恐怖電影的「雙重魔法」
《雙瞳》這部電影最有意思的地方在於，它的明暗兩條線，從邏輯上推理，都會有無法解釋，需要觀眾腦補的地方。
這就導致了，懼怕「人性之惡」的那部分觀眾，會覺得片子神神叨叨，邏輯推理有很多漏洞；而懼怕「未知之謎」的那部分觀眾，會認為這只是一部宗教懸疑推理片，鋪墊了一個多小時的鬼神，最後就是一個小女孩出來轉動了一下她的眼睛嗎？——恐懼感根本不強。
所以，《雙瞳》的這兩種糅合，讓衝著驚悚而去的觀影者，出現了恐懼感的消解。
也就是，沒那麼恐怖。
然而這種「雙重魔法」，卻可以給人意猶未盡的感覺，讓人想去思索探究，最後細思恐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