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擊加關注,有很多精彩內容!
@aaaaaaa! aaaaaaaaa!! aaaaaaaaa
呂宜園老師和齊白石先生
作者:路傳奇
相識相知寧高中,園內繁花幾度紅。
厚誼常存魂夢裡,深恩永志我心中。
時光荏苒,光陰似箭,老師雖離去已20餘載,但老師的音容笑貌還在我腦海裡深深印記,愈久愈加清晰,對老師的敬仰與懷念與日俱增。
平易近人 師生情深
初識呂老師是在1981年。那時我在寧陵高中復讀。一天晚上,聽同學說學校請一位與齊白石結緣情深的呂老師為我們表演火棒操」。老師表演時兩手各執一個火棒碗,用棉花醮上油,放到碗裡點著,兩手上下左右舞動,一時間火花四濺,高潮時人被火完全包圍,整個舞臺火光閃閃,人與火渾然一體,讓人如痴如醉。那是懵懂時代遠距離第一次認識他,他給我的第一感覺是「很了不起」,是一位「高大上」的老師。
師生真正成為忘年交,是我1985年大學畢業被分配到寧高中任教期間。80年代文化信息閉塞,校園內文化讀物僅僅是報紙和雜誌,我經常見到八十多歲的呂老師背著手邁步走進圖書室、閱覽室讀書看報,後逐漸打招呼、互相問好,時間一長慢慢相互認識。向他求教的欲望欲來欲強烈,因年齡與學識的差距使我對老師有敬畏。有一次天很冷,我壯膽敲響了呂老師的房門,只見他正坐在火爐旁取暖,他很熱情的讓我坐下,和言細語地聊幾句後,緊張膽怯的心情消失了。閒談中他講述了許多自己的往事,坎坷經歷。再後來去他屋接融的機會越來越多。有時見他正在伏案看書,有時正在揮毫寫字一在宣紙上、報紙上、新聞紙上,甚至用水在桌子上不拘一格的寫,畢竟那個時代用紙練字還是比較昂貴的消費。時間一長,交往一多,在一起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有時我用自行車帶他一塊去縣城,有時他偶爾也上我屋去,我訂閱的書畫雜誌,他也拿去看,還留下珍貴的批閱,就這樣我們成了忘年交。
呂老師平時話語不多,但交流起來卻幽默風趣。有一回說起他被打「右派」期間,縣西關大隊曾借他湊數搞批鬥,有幾個年輕人負責看管他,他向年輕人講起了英語,還談軼事、傳知識,幾個年輕人被他淵博的知識所吸引折服,不但不批鬥他,反而拜他為師學起了英語,說罷,老師爽朗的笑了。
說起與齊白石的交往,老師更是興致勃勃,從如何認識到如何教他畫蝦,再到如何贈他畫面、制印。呂老師偏好小篆書寫。所以長期受他的影響我也愛上了小篆。他寫我看,有時他特意提醒我如何用筆,特別是只能意會不可言傳的捻筆的運用等微妙變化的技巧。他有時還很自豪地講述背《辭源》的事,並讓我考考他,我問他「能否原原本本背下來」?他說「這有點誇張,能說出大致的意思不會錯」。
1986年商丘地區舉辦首屆書法現場比賽,我陪呂老師一同前往,賽場上呂老師抽出比賽的內容後稍加布局便一氣呵成,而相鄰的賽者一邊寫一邊還讓人幫著查篆字內容,與呂老師形成鮮明的對比。由此可見,呂老師文化底蘊,文學學養和文字學功夫的深厚,這次他的小篆作品獲全地區一等獎。1987年冬天與呂老師閒聊,我問及表演「火棒操」的事,這一問又勾起了他當年在留美預校的回憶。室友塗心園(後移居美國,為美國地質學博士)在體育老師應翔原教授的基礎上,改編成雙人配樂的「火棒操」,練習一周後,便在學校文娛晚會上助興演出。隨著音樂節拍兩人對舞,如四條火龍上下騰躍,技驚四座。他又拿出道具讓我練,還婉惜的說現在玩這的沒有了,我練了幾天也沒練成。現在想來有點遺憾。
悲歡離合 歷盡坎坷
呂老師原名呂培鹹,字宜園,1907 年3月出生於寧陵縣北呂老家一書香門第。1918年11歲考上河南省留學歐美預備學校(河南大學的前身,當時相當留美預科)。當時的中國積貧積弱,中國人被叫做「東亞病夫」。洋務運動、戊戌變運動失敗、新文化運動掀起政治變革、思想解放、民主科學、救國圖強、光明與進步等新文化新思想,正是當時熱血青年的強烈追求和願望。所以在校讀書時呂老師就參加了中國共產黨,這也是我縣最早共產黨員。因宣傳進步思想,1929年被國民黨當局逮捕。入獄後,他威武不屈,寫下《獄中詠撲燈蛾》一詩,「粉翅一雙輕,翻飛亂繞燈,焚身終不悔,常是向光明」,借詩名志。在獄中呂老師時常與蘇金傘(睢縣人,五四運動時傑出詩人與艾青齊名)隔牆縫傳遞紙條交換詩作,他說讀《辭源》正是這時,他天天都在翻閱,對辭意、出處、典故不知收穫頗豐。
1931年呂老師出獄回到寧陵縣任教寧陵縣簡易師範的數學、物理和縣中的英文及其他教師不敢問津的教育學、倫理學等課程,且頗能愉快勝任。「他在學校師生中以博學多才著稱」,他的學生著名戲劇史論家沙新在回憶錄中這樣論述他。
1938年5月,寧陵淪陷,呂老師堅辭不就偽政府之職,1940年攜眷屬將渡新黃河流亡汝南,行至張弓集,表弟路麗生設宴,席上呂老師賦詩贈張實甫:「霎時聚散感風波,且向離筵醉玉螺,休唱陽光聲第四,黃河西去故人多」。路途中,年幼的次子在貧困交加中死亡,他揮淚寫下了《過新黃河》:「辭粟傷心未忍嘗,西來故國任流亡,縱教餓死終不悔,到處青山是首陽」,錚錚鐵骨,擲地有聲。1942年再渡新黃河,在汝南百泉鄉師任國文教員,期間儘管生活極度清貧,但仍不乏憂國憂民之詩作,如《題畫菊》,捲簾相對量肥瘦,魂斷當年李易安」;《汝南見雪》「大雪來今古,依然又汝南,先登懷李想,高臥憶袁安,兄弟一家散,河山半壁殘,不堪天際望,千裡路漫漫。」
1943年,時任教師的呂宜園投筆從戎,做了預校同學侯鏡如(永城人,1924年進入黃埔軍校第一期並加入國民黨,1925年參加二次東徵,經周恩來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參加過北伐,參與組織上海第三次武裝起議,抗戰中參加臺兒莊戰役,武漢會戰,棗宜會戰,抗戰勝利後,兼任北平警備司令,新中國成立後,任國務院參事,1989-1994 年任全國政協副主席,享年32歲)軍部中校副官(秘書)。抗戰勝利後隨軍駐北平兩年左右,因為軍政部主任侯吉暉和齊白石是同鄉,呂老師得以與時年82歲的國畫大師齊白石認識並結為忘年之......據呂老師說:初次拜訪齊白石是1945年。一天在齊老家吃過飯,齊老畫了一幅壽桃和一張蝦,呂老師便成了齊家的常客,並拜齊老為師,此間得以和齊老學畫,談藝,齊老視呂老師為知己。有一天呂老師又訪齊宅,齊老拿出一小塊紙遞給他,上書七律一首,詩中表達了對抗戰勝利的歡喜,也有對呂老師賞識之意,呂老師步齊老原韻和詩一首,最後兩句是:若許樽前稱弟子,不辭旦暮叩門來。表示為弟子之幸。呂老師並問齊老舉行一個什麼樣的儀式。齊老說:「不必拘泥形式,你這一說就算了。以後你勤來,我畫著,你看著,隨時指點就行了,光講空洞的理論沒有多大用處」。
1948年,呂老師回到故鄉,到寧陵縣初級中學教英語。據劉伯傑校長回憶,1949 年秋,他剛剛15歲升入初一,有幸聆聽呂老師英語講授授課認真,注重講練結合,課堂上以學生為主體,喜歡和學生平等交際,待人親切,從未嚴厲批評過學生,因學識淵博,講授時旁徵博引,娓娓述來,妙聚橫生,精採絕倫。他清晰記得:1950年呂老師帶領全班學生到縣天主教堂和美國牧師口語交流。常常對學生思想教育,鼓勵學生樹雄心,立大志,朝著大目標努力奮進,不久呂老師便調往商丘市一高(今商丘師範學院前身)任教英語,也深受學生歡迎。
1956年,著名詩人蘇金傘(時任河南文聯副主席)讓其去河南大學執教,並聯繫了安排事宜。1957年蘇金傘、呂老師都被錯劃為「右派」,呂老師遣回原籍勞動,自謀生計達20多年,歷盡坎坷,執教河大也沒如願。
在那個階級鬥爭為綱,一波三折匪夷所思的年代裡,一個雙料「人民公敵」(地主加右派),精神壓力不言而喻。從10多歲上大學,30多歲當軍官,又有緣結識那麼多大家,可人到中年,老天就沒有再眷顧他。挨批鬥,蹲牛棚,聽到隊裡敲鐘得上工,收工回家還得伺候癱瘓的妻子。1962年三年困難時期,呂老師家庭更是雪上加霜,困厄難捱,萬般無奈,賣字街頭,這一幕被當時在文化館工作的樂善好施、撫危濟困、知疼知熱的張詩勤老師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後呂老師拿出貴重作品贈給了張老師,兩人成為知己,成為他一生難忘的回憶。
1976年文革結束。1980年春天,已年逾七旬的呂老師被平反。老驥伏櫪,志在千裡,老師暮年,壯心不已,呂老毅然擔任寧陵高中顧問,主要輔導英語教師和語文教師,時稱「老師的老師」,那標準的英語發音又響徹校園。
良師益友 藝德雙馨
隨遇而安的他以校為家,一間鬥室成了他的書房、客廳、臥至,並取其名日:「聽雨齋」, (從齋名可領會呂老師酸辣苦甜,悲歡離合、壯志未酬、隨遇而安、順其自然等複雜心情),過著教書、習字的平靜生活。夕陽無限好,何惆近黃昏;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退休以後,在鄭州工作的兒女多次接他享清福,但他不願意離開校園,深情的眷戀著教育教學工作,他杏壇辛勤耕耘,「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呂老師85歲壽誕時,少將張詩傑、「滿負荷工作法創始人張興讓、教授呂謂源、呂文元等弟子50多人登門慶賀,熱鬧非凡。老人百感交集,被深深陶醉,遂揮毫潑墨「秀才人情紙半張」,以墨寶相贈。晚年,呂老師移居鄭州,雖年逾九旬,仍用放大鏡一絲不苟的查閱《牛津英語大辭典》和《說文解字》。埋頭於「故紙堆」,樂於此中。2001年11月24日呂老師病逝於鄭州,享年95歲。
一位著名作家說:「在所有的稱呼中有兩個最閃光最動情的稱呼:一個是母親,一個是老師。老師的生命是一團火,老師的生活是一曲歌,老師的事業是一首詩。」那麼我們的恩師一一呂宜園老師的生命,更是一團燃燒的火,呂老師的生活,更是一曲雄壯的歌,呂老師的事業,更是一首優美的詩。
呂老師在在人生的旅途中, 風風雨雨,歷經滄桑95載,他的生命不僅在血 氣方剛時噴焰閃光,而且也在壯志中流霞滋彩。呂老師的生,視名利淡如水, 看事業重如山,他不僅和齊白石過從甚密,交往深厚,還與著名詩人蘇金傘、京劇藝術家齊如山、現代「豫劇之父」樊梓庭、「豫劇皇后」陳素真交好。他本可以脫離教育,飛黃騰達, 發財致富,但他捨不得莘莘學子,為振興中華,在粉筆生涯中,他度過50多個春秋, 宵衣盱食,嘔心瀝血。呂老師教我們怎樣做人,如何做文。他的親切教誨,恰如清凜凜的泉水,在我們心靈的河床裡潺潺流動,從青年流到壯年,又從壯年流到老年。
呂老師博學多識,嗜書如命,具有學者素質,堪稱豫東名流,寧陵才子,尤其給後人留下的書法作品,法度嚴謹,節奏溫和,真草隸篆、百看不厭。字裡行間皆蘊含深厚的學養,透露出碑貼的影子,流淌著溫文爾雅文人的氣息。
呂老師富有雲水風度,松柏氣節。抗戰時期,他嚴辭拒絕為日偽做事,誓死不進偽政府就職,真可謂:學高做我師表,身正為我垂範。臧克家說:「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呂老師就屬後者。呂老師永遠活在我們心中,擁有呂老師的書法作品我們永遠以此為榮。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