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裝者原著小說《諜戰上海灘》第39節劇情
明臺打開自己的皮箱,除了隨身衣物,另有一格裝著各式手錶。董巖怕其它人看見,示意他關上箱子。明臺懂了,他在關閉皮箱的同時,取了一款極為精緻的手錶,悄悄塞給小頭目,說:「剛上市的瑞士表,絕對正宗貨。」
董巖一擺手,示意他趕緊上車。明臺回頭還不忘替程錦雲拎皮箱,他說:「惠子小姐,異國他鄉,有了您的陪伴,這寂寞的旅途真是太美好了。」
程錦雲終於答話了:「謝謝小野君。」就在二人即將登上軍列的時候,董巖突然喊了一句:「等一下。」
程錦雲和明臺同時回眸望著他。程錦雲的手心裡沁著汗。
董巖說:「惠子小姐,您只能待在列車員的車廂休息,等到了鎮江,中村先生上了車,您才能換到貴賓包間。」
程錦雲謙遜地一彎腰,「嘿!」
明臺心底忍著笑,轉身大跨步向車廂走去,程錦雲快步跟上。後面陸陸續續有人登車,然而,對於明臺和程錦雲來說,他們已經走向勝利的第一步。
隔著車窗,明臺一雙敏銳的眼睛關注著月臺上絡繹不絕上車的汪偽官員們;而程錦雲此刻身子貼著包間門,聽著車廂過道上的腳步聲。
明臺和程錦雲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同一個包間,儘管他們彼此都不了解對方,但是,他們都心知肚明,對方要做什麼。
假身份不是白換來的。
假身份是用真實的、鮮活的人命換來的。
這一行有一條鐵律,如果你看見我的真面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至於明臺和程錦雲,從第一次見面就於默契中成為「同盟」,彼此保持不了解的底線,以協作完成共同的工作。
他們的內心都很清楚,大家目標一致。
列車在一聲長鳴後,車輪開始滾動,轟隆隆的聲響像敲起了戰前的軍鼓,明臺、程錦雲面對面地站著,凝視著對方。
明臺為這女子的鎮定和淡定的笑容所折服,刀叢中有於曼麗這種復仇女神不稀奇,他所納罕的是另一種從容不迫、清雅端莊、捨生取義的巾幗女子。她的眼神清澈,氣息均勻,只要她認真地看著你,你就能從她眼裡感受到某種款款溫情和暖意,這是於曼麗所不具備的一種高貴和嫻雅。
「謝謝。」她說。
程錦雲的聲音很輕,很溫和,很淑女。
「你下次最好不要冒充日本女人,你一點也不像。而且,你的日語並不好。」明臺給她一個忠告。
「有時候,沒得選。」程錦雲說,她的口吻平淡,不似辯解,所以,明臺聽起來也不覺得不舒服。有時候,的的確確沒得選。
夜幕悄悄降臨,「櫻花號」專列像一條蜿蜒爬行的火蛇,噴吐著毒焰,朝前飛躍。
「我要設法去餐車。」明臺說。
「我跟你想法一致。」程錦雲答。明臺抬眼看她,她解釋了一句:「我送給中村先生的禮物在餐車上。」
明臺明白了。
她是說,她的炸藥並未隨身帶來,而是在餐車上,她在餐車有內應。
「你聽我說,我的禮物是隨身帶來的,我覺得用餐車放禮物比較恰當。如果你在餐車的車廂裡有靠得住的朋友,我樂意替你效勞。」
「我並沒有可靠的朋友,如果有,我就不必冒險上來了。」
明臺想,她跟自己一樣,是直接執行者。她好就好在有人事先把她所需要的炸彈預置在列車內了,她只需要把炸彈擱置到最佳爆破點即可。
「我們合作吧。」明臺說。
如果合作,勝算及生還概率都會提高。
「不必了,我覺得各自為營比較好。」程錦雲婉拒。
「我覺得,團結協作更利於開展工作。」明臺說。
「兩邊動手,如有一方失誤,另一方還有取勝的希望。」
「一方失敗,另一方很可能陷入困境,被迫取消行動。」
「絕對不可能取消行動。」
「對。」
突然,他們的包間門被人大力推開,就在包間門被推開的這一霎,明臺迅捷地一把抓住程錦雲的手臂一拽,突然襲擊地給程錦雲一個「吻」。
程錦雲的臉憋得通紅,但是,她的手卻自然而然攀上明臺的肩,因為他們都聽到了軍靴聲和刺刀撞擊門的刺耳聲。
「惠子小姐,惠子小姐。」剛才放他們上車的那名小頭目董巖在喊,明臺鬆開手,故作尷尬地回頭賠笑。
偽裝者原著小說《諜戰上海灘》第40節劇情明臺看見包間門口站著一名日本中尉,兩名日本憲兵,對他們虎視眈眈。
董巖在解釋:「這位是中村先生的私人醫生千代惠子。」
程錦雲嘿了一聲,半鞠躬,說:「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這一位是……」
明臺搶先一步,用流利的日語做自我介紹,說:「私は恵子さんの友人であり、この車の軍列の車掌、小野三郎。(我是惠子小姐的朋友,也是這輛軍列的列車員,小野三郎。)」
「惠子小姐,是醫生。」日本中尉說,「胎盤,胎盤湯的會做?」
程錦雲點頭,「會!會做!」
聰穎的明臺馬上就懂了,他很熱情地說:「恵子さんはしてたくさんの料理、胎盤のスープは最も得意で、私は彼女の調理補助の食材の味を保証するために、一流。(惠子小姐會做很多菜,胎盤湯最是拿手,我可以做她的烹飪助理,保證食材的味道一流。)」
「喲西!」日本軍官很高興,他回頭對董巖說,「你的,負責,他們的,幹活。晚上,集體宵夜的,胎盤湯,密西,密西。」
「密西,密西密西。」董巖哈著腰,賠著笑說。
日本軍官帶著手下走了,董巖去送的同時,回頭告訴二人:「烹飪車廂在前面,你們自己去,我打過招呼了,快點啊,別耽誤了。」
程錦雲一絲不苟地鞠著躬,大聲地說道:「嘿!」
明臺滿臉笑意地看著董巖、日本憲兵等人離去,迅疾關緊包間門。
程錦雲掏出絲絨手絹出來揩了揩嘴角。她雖然不埋怨,但是動作代表了一切。明臺自認風流倜儻,情急之下一吻,哪裡就委屈她了?他盯著程錦雲說:「沒我,你根本上不了車!」
「你太用力,我嘴角受傷了。」她淡淡地回答,「而且,剛才的掩護動作,其實多餘。」
明臺被嗆住了,十分尷尬。「我只是想著,讓我們兩個人選同一間包間顯得更自然。」他辯解一句。
「別緊張。」程錦雲說。
「我不緊張。」明臺辯解。
「那就好。」錦雲說得輕描淡寫,明臺聽著不舒服。
列車開進隧道。
包間裡除了微弱而昏黃的燈泡,勉強有模糊的光影外,幾乎一片昏暗。
行動開始了。
沒人發布命令,沒人同意合作,也沒人反對合作,於是合作正式拉開帷幕。
明臺拆開自己箱子底夾層,小心翼翼地取出TNT炸藥,程錦雲守在門口,看著他組裝炸藥。
雷管、炸藥、起爆器,明臺手法熟練,速度一流。
「你怎麼設計的?」程錦雲問。
「我原打算把NTN分埋在塑料花盆裡,每個包間送一個,後來放棄了。」
「太瑣碎了。」
「不,花盆太貴了。」
程錦雲抿嘴一笑。
生死線上,明臺依舊不忘幽默。
「你怎麼打算的?」明臺問。
「我想多帶幾個輸液瓶,瓶子裡灌滿酒精,然後每個包間門口扔一個,再扔幾個手雷什麼的。」
「你很有想像力。」
「血火中能釋放出想像力的能量。」
明臺操作完畢,小心翼翼地把炸藥擱置在程錦雲提供的小木箱裡。「走吧。」明臺說。
「再檢查一下。」程錦雲細心地環顧了整個包間,沒有什麼可疑跡象,「走。」她拉開包廂門。
錦雲在前,明臺攜箱在後,二人急速走過車廂通道。
一切正常,無人阻攔。
烹飪車廂裡,三四名廚師正在做著主菜的輔助工作。董巖守在那裡,一看見程錦雲和明臺來了,就迎上去,說:「這裡交給你們了,趕緊的,晚上十點鐘,準時提供夜宵服務,你們如果還需要什麼幫助儘管提。」他瞄了一眼明臺手上的小木箱,問,「那是什麼?」
「日本料理特有的作料,柚子醬、信州大醬、海膽醬汁、梅幹醬。」程錦雲回答得很利落,她問董巖,「食材在哪裡?」
「在盤子裡,已經洗好了。」董巖趕緊走過來,指給程錦雲看。
「我做的是私房菜,菜譜是私密獨制的,別具一格,所以,還請諸位都迴避吧。」程錦雲朝董巖鞠了一躬。
「多禮了,多禮了。」董巖說。
「你們中國人常說,禮多人不怪。」
董巖笑道:「好,好。那我們可就躲清閒去了,一切都拜託惠子小姐和小野君了。」他一揮手,幾名廚師放下手中的活,退出了車廂。
董巖隨意地用手抓了一盤「西式點心」,哼著蘇州小調,回自己的包間了。添加微信iguimiquan 從此您的人生便多了位免費的移動私人醫生!
明臺和程錦雲互相對視一眼。
程錦雲說:「你幫我在櫥櫃的第三個夾層下,取一盒東西出來。」
明臺立即行動,打開櫥櫃,在第三層下摸索到了一個小機關,啟動機關後,從夾層裡取出圓形的一個木盒。
偽裝者原著小說《諜戰上海灘》第41節劇情他把木盒平放在手推餐車上,程錦雲打開木盒,裡面是一枚定時炸彈,她把時間調整到晚上十點十分,並準備啟動炸彈的時間。
「十點十八分。」明臺說。
程錦雲看著他,問:「為什麼?」
「我還有一套方案,十點十八分。我們設置的時間必須一致。」
程錦雲思索兩秒,同意。爆炸時間調整到十點十八分。
炸彈開始倒計時。
她關緊木盒,然後去擺放器皿的烹飪桌上,仔細辨別著器皿的顏色和形狀,終於她把一個很大的銀色湯盆翻轉過來,用手拆開下盤,小心翼翼地把圓形木盒伸展進去,扣緊下盤的底子,再輕輕翻轉一面,成功了。
「我的禮物,怎麼送?」明臺見她極富經驗,於是徵詢一下意見。
「放在手推餐車下面的柜子裡。我的湯往主賓席上放,你的菜往整個聚餐會上送,雙保險。」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烹飪車廂裡,熱氣騰騰,湯鍋裡煮著雪白粉嫩的肉,白滾滾的油沫綻著朵朵小浪花,香味彌散,誘人口水。
晚上九點五十分左右,餐車上,聚集了很多日本高級軍官及汪偽政權的新官員,他們圍坐在狹長的餐車裡,高談闊論。明臺穿著筆挺而整潔的列車員服裝推著小餐車行進在侵略者和漢奸的人群裡。
明臺下意識地辨別著他們的軍銜、職位。日本海軍中將、少將,日本政府文職官員與中將同坐,級別不低,汪偽政府的一名軍官身著海軍少將服裝,明臺盤算著,這一桌可謂全專列的「精英」。
配菜放好之後,明臺把銀色湯盆放置在餐桌中間位置。他當著客人的面打開銀色的圓蓋子,一股濃濃的香味彌散開來,乳白色的湯汁吸引著食客們的注意。
他躬身示意大家可以用餐了。
他看著手錶上的時間,時針指向十點零八分。
不時有列車員推著酒和各類甜品及飲料穿梭而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明臺面無表情推著活動小餐車走到餐車車廂的門口,他輕輕一順手,把小推車留在了餐車車廂的角落裡。
他推開餐車車廂的門,往前走去。
程錦雲在看表,時針指向十點零九分。
她已經回到列車員車廂——自己和明臺的包間內,她打開車窗,奮力將自己的皮箱和明臺用的皮箱扔出窗外,她把留下的幾個輸液瓶拿在手上。
明臺急促地跑回了包間。時間是十點十一分。
程錦雲快速地把輸液瓶遞給明臺,明臺二話不說拿在手上,二人跑出包間門,突然,二人靜止下來。
一名日本列車員面對面看著他們,大聲吼叫著:「暗殺者がある!(有刺客!)」明臺一腳將他踢倒。包間門被一名日本憲兵給踹開,程錦雲知道這會兒絕不能響槍,一把飛鏢扔過去,正插在日本憲兵咽喉,咚的一聲日本憲兵倒栽蔥似的倒下。
「不許動!」
二人身後響起一聲厲喝,明臺、程錦雲回頭的一剎那,只見一人從舉槍特務背後襲來,瞬間扭斷了特務的脖子。
董巖站在那裡,說了一句話:「跟我來!」這種時候,行動比語言更能說明問題。二人毫不遲疑,沿著車廂通道,把輸液瓶滾向軟臥包間,然後隨董巖撤退。
時間是十點十四分。
他們穿過汪偽軍警的包間,發現整節車廂的軍警都睡過去了,董巖替他們打開最後一節車廂的後門,風在空中呼嘯,沿途樹木在眼前狂奔,風很暴烈,程錦雲在風口裡站著,她的兩頰和鼻尖都泛起紅色,明臺的頭髮被吹得根根直立。
董巖說了一句:「一路平安!」
明臺、程錦雲同時看表,十點十五分。
「離爆炸時間還有三分鐘。」明臺提醒董巖。
「謝謝,你們先跳。」
程錦雲對董巖說了一句:「後會有期。」
明臺拍拍董巖的肩膀,儘管彼此都不清楚對方來自何方陣營,此時此刻,就是並肩作戰的親密戰友。
少了任何一環,「粉碎行動」都不會走得這般順利。
明臺、程錦雲把車尾鐵鏈取下來,面朝車尾,和火車的運行相反的方向,後退數步、助跑,二人一左一右跳出車門。明臺身體努力朝前傾,雙腿減緩了衝力,穩穩落地。程錦雲沒有那麼幸運,她落地姿勢向後傾,沒有及時控制住平衡,重重摔倒在鐵軌邊。
火車像一條火蛇飛速划過二人的視野。
十點十七分,董巖飛身跳下火車,一陣短暫得不能再短暫的喘息聲與山野的風聲交匯。
十點十八分,巨大的爆炸聲鋪天蓋地隨風席捲而來。
「櫻花號」專列大爆炸。
餐車幾乎飛上了天,軟臥車廂烈火熊熊,煙霧騰騰,大火瀰漫!
偽裝者原著小說《諜戰上海灘》第42節劇情於曼麗此刻就埋伏在爆炸附近的鐵軌邊,她手按電鈕,路軌也被炸飛起來,大爆炸後緊接著又一次大爆炸,從裡至外,從下到上,颶風裹挾著霹靂、閃電劈面砸來,落網魚蝦,絕無生還之理,這是明臺的雙管齊下。
路基下一片狼藉,血肉翻飛;鐵軌上,前前後後都是炸點,火光沖天!
遠處的公路上,阿誠默默地看著滾滾煙塵和猛烈飛奔的紅色光焰,他發動了吉普車,車子碾過塵土,像平地刮過一陣旋風。
程錦雲近乎一瘸一拐地走著,明臺走在她前面,不時回頭看看她。不能把她一個人留在這,明臺想。
他剛一回頭,赫然看見程錦雲飛鏢在手,他不禁解釋:「我沒惡意。」
「你不可能把我一個人留在這,你會選擇滅口。」
「你怎麼不想,我會選擇幫你呢?」
「通常情況下,沒人會願意被拖累。」
「對。」明臺說,「我一般情況下,不殺同盟,特別是女同盟。」
「謝謝。」
「如果我背你走,你會介意嗎?」明臺不等她答話,接著說,「如果你說介意,我就選擇把你永遠留在這裡。因為,我從來不冒險。」
程錦雲想,做了這麼大一件事,居然說自己從來不冒險。
她笑起來,笑意中藏著諷刺。
「你笑了,我就當你答應了
明臺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下,程錦雲雙手搭在他肩上,手上那隻飛鏢猶在明臺耳邊叮噹響,明臺背起錦雲,說:「惠子小姐,很榮幸成為你危險旅途的伴侶。」
程錦雲淡淡地一笑,附在明臺耳邊說:「勞煩小野君身負重載,願為惠子殺身棄命。」
嘴上沒什麼便宜可討,明臺也就莞爾一笑,過去了。
山野中,明臺背負錦雲,快速行進,他的腳步在風聲中迴蕩,明臺想著自己分明是握霧拿雲、得勝凱旋,現在居然背著一個不知真實姓名的女子穿行在寒冷的夜底,一副敗歸形狀,不覺好笑,腳步雖然沉重,心卻異常輕鬆,就這樣在茫茫曠野中漸行漸遠。
上海,新政府辦公廳。
深夜,整幢辦公樓的燈,一個窗口一個窗口地亮了起來,一處接一處的電話鈴聲驟響,伴隨著雜亂無序的腳步聲、接電話聲、電臺滴答聲、英文打字機的敲擊聲、此起彼伏的警笛聲,新政府辦公廳上上下下亂成了一鍋粥。
汪曼春穿著海軍軍裝,腳步如飛地從樓梯上走來。
她想著,此刻的明樓最需要人去安慰,需要女人在他的身邊。
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明樓倦怠地強撐著身子,雙眼凝視著大玻璃窗外……透過被大雨衝洗、雨水淋擊的窗戶,外面的一切不是愈來愈模糊,而是愈來愈透明。
專列,火龍,血肉橫飛,颶風霹靂,萬鈞雷霆。
他心底的振奮是無聲的,重錘出擊,要讓一種「畏懼」、「恐怖」植入侵略者和漢奸的神經,永世驚魂。
這才是他要做的!
「師哥!」門被打開,汪曼春滿臉是淚地出現在門口。明樓的一個秘書張口結舌地想解釋,一時半會又說不清楚。明樓揮手,示意秘書關上門。
汪曼春撲進了他的懷抱。
「師哥。」她看見明樓一臉倦容,僬悴不堪,心疼難忍,淚水像是決堤的口子橫衝下來,不是淚,純粹是雨,水漫了明樓的前胸,從衣領到肩袖,無一不被她的淚水給「洗劫」一場。
明樓沉默著,注視著汪曼春的劉海和淚眼,他撫摸著她的劉海,說:「你知道今夜意味著什麼嗎,曼春?」
汪曼春哭泣。
「意味著,暗殺活動從秘密到公開!從半遮半掩到明目張胆!不再是秘密戰線上的暗戰,而是主戰派向主和派的公然挑戰!不惜濫殺無辜,實施暴力手段!其實,說穿了,殺戮是戰時的常態,和平寧靜才是意外!」他慢慢推開汪曼春。
「我們的戰線連亙五千裡……千古未有之慘絕人寰。」他舉起辦公桌上的一個精美的咖啡杯,往青磚地上狠狠砸去。砰的一聲,杯子被摔得粉碎!
門外,數名警衛奔來。
「出去!全都給我滾出去!」明樓扯著嗓子吼叫,帶著從未有過的暴躁和震怒。
警衛們灰溜溜地出去,再次關緊門。
「師哥,你別這樣。」汪曼春說,「我明白,你的心裡很苦,可是,你已經盡了極大的努力,抗日分子猖獗,非你一人之力可挽狂瀾。曼春雖是小女子,既上了汪先生的船,斷沒有中途轉帆的道理。曼春當竭盡全力,為汪主席剷除後患,也為師哥鏟盡絆腳石。」
明樓聽她話音,分明有了什麼具體打算。他心底一下千迴百轉地打了一個個問號,問還是不問?打探明晰還是袖手旁觀?
不宜主動,宜觀望。
「曼春。」他溫情脈脈地將汪曼春的身子扳正,說,「其實,我真捨不得你出來做事。這幾年,你真的改變了很多。你讓我即感佩又心疼。」
偽裝者原著小說《諜戰上海灘》第43節劇情汪曼春受不住他的眼神,心都被他搗碎了。
「師哥,只要你開口,曼春什麼都肯為你做。」
「你能為我做什麼呢?」明樓微微嘆了一口氣,目視窗外淋漓大雨。
「師哥,我能替你做很多事。」汪曼春急於表白,「師哥,我們情報組偵聽科發現了兩組不明電波,我們已經成功地監聽、截獲,勘測到了電臺方位,如果,如果不是今天晚上這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急著趕過來看你,說不定,一條大魚就落網了。」
明樓的手指尖輕微顫動。
「師哥,找到了秘密電臺,不論是重慶的,還是延安的,都為我們破獲反政府組織打開一個缺口。」
「曼春。」明樓昂起頭,說,「你真是女中豪傑!有了你的輔助,我相信,我明樓無事不可成!挫折是短暫的,而利益是長遠的!」
「師哥。」汪曼春終於看到明樓臉上的一縷微笑,儘管這微笑帶著幾許神秘,幾許朦朧,但對於汪曼春來說,她是踏實的,滿足的。這一縷難得的微笑僅僅屬於她自己。
汪曼春又情不自禁地扎到明樓懷裡,不過,這一次,明樓皺著眉,冷哼了一聲,他端住了自己的胳膊。
「怎麼了?」汪曼春很吃驚,「你受傷了嗎?」她要擼開明樓的袖子看,明樓故意讓她看到一股淡淡的已經淤青的紫紅傷痕,就不讓她繼續往下看了。因為明樓知道,汪曼春是吃哪一碗飯的,點到為止,即可。
「看什麼看。」明樓笑著護著手臂。
「你讓我看看。」汪曼春不依。
「有什麼好看的,一點小傷,你再看,再看,小心我看回來。」明樓笑著扣緊袖扣。
「那個老處女分明就是心理變態!」
「曼春!」
「難道不是嗎?她自己沒有男人要,就不準自己的兄弟娶老婆,逼著你和我分開……她只要一看見我們在一起,她心裡就不舒服,她不是變態是什麼?!」汪曼春委屈的情緒終於爆發了,「你明明是她的親兄弟,倒像大街上撿來似的。明臺分明是大街上撿的,卻心疼得像塊寶。」
「還記得我們讀書的時候。」汪曼春撫著自己的心口,說,「因為我是汪家的人,我們每次見面都是偷偷摸摸的,好像做賊似的戀愛。
後來,她知道了。表面上不動聲色,我以為她對家族間曾經的往事已釋懷,而包容我。她把你從大學裡叫回去,我都說,不要回去,中國這麼大,哪裡沒有我們容身之處?你偏偏要回去,你總是不肯信我。結果怎樣?你被她打了個半死!還記得我在你家樓下哭了整整一夜,我才十六歲,也是這樣的大雨天氣,我渾身溼透了,嗓子哭啞了,她都沒有動過惻隱之心!」
我在你家門外等了你一宿,終於等到她出來了。她坐在汽車裡,正眼都不瞧我,她告訴我,你過幾天就出國了,叫我不要再糾纏你。她從車窗裡扔出我買給你的衣服,衣服都撕裂了,袖口上還浸著血。」汪曼春情緒激動地哭起來,「她警告我,你所受的傷害全都拜我所賜!我在她眼裡就是一個仇人的劣種,一個下賤的女孩子。」
明樓的眼睛模糊起來,窗外的大雨讓他回想到從前,如果,當年自己真的選擇了放棄一切,跟眼前這個女人私奔了,她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嗎?
關鍵是自己當年的確沒有背叛家庭的勇氣,被明鏡送出國去,永遠和眼前這個女人失之交臂了。
這是自己的幸運,還是汪曼春的不幸呢?
明樓無法作答。
「從前是這樣,現在她還是這樣。」汪曼春說,「難道她的心就不是肉長的?」
明樓沒有制止汪曼春的惡語攻擊,在他看來,在適當的場合聽憑汪曼春的發洩是一種極為有效的緩解汪曼春胸中惡氣的方法。
唯如此兼顧,方可兩得。
明樓掏出手帕來替汪曼春揩了揩淚痕。不知為什麼,從前他看見汪曼春的淚,他會揪著心地難過,現在他看見汪曼春的淚,他已經沒有任何不適的反應。
現在只剩下機械的動作。
因為他的腦海裡,不再有「愛她」或「不愛她」的掙扎,反而被「可用」或「可棄」取而代之了。
這才是自己與汪曼春的真正關係,楚河漢界,涇渭分明。他在想。
有人敲門。
「進。」明樓說。
一名女秘書臉色青灰地走進來,說:「會長。『櫻花號』專列遇難高級長官的名單出來了。」
「這麼快?」明樓似乎有些不相信。
「是,是因為,當地警察正在拼湊軍裝和軍銜,以及核對車上大使們的名單。第一次爆炸是在餐車裡,正好大家都在用夜宵,所以,死亡率很高。」
秘書把列印好的英文文件遞給明樓,文件上密密麻麻一排排軍銜及官職名稱。
首先映入明樓眼帘的是:
明石元三郎,日軍駐新京司令官,陸軍中將。
冢田攻木,日軍第十一軍司令官,陸軍中將……
不用細看了,大功已成。
偽裝者原著小說《諜戰上海灘》第44節劇情窗外依舊是傾盆大雨,房間裡,明樓摘下金絲眼鏡,低頭做默哀狀。汪曼春呆呆地站著,女秘書惶惶不知進退。
雨聲、風聲、電話鈴聲、腳步聲,掩飾不住偽政府每一個官員的驚慌,更掩蓋不了偽政權與抗日聯盟正面交手後,第一個回合的慘敗。
「……殲滅日軍中將二人,日軍大佐二人,內閣專員二人,汪偽政府高級政要十八人,日軍及汪偽情報員多人,共計一百七十五人。」
一張「櫻花號」專列的完整「殲敵名單」同時呈交到了重慶政府及延安。
此次刺殺行動,極大地震懾了日寇,震懾了漢奸。這也是「國共」聯手抗敵之成功傑作。延安黨中央通令嘉獎參與「炸毀櫻花號」的上海「鋤奸」小組,並給予集體二等軍功。
國民政府蔣介石親發嘉獎令,表彰這次國共諜報戰線上的成功合作。
「……鑑於『毒蠍』英雄虎膽,智勇雙全,成功實施『粉碎計劃』,殲敵一百七十五名:熱血英豪,功勳卓著,破例晉升少將軍銜。並賜予四等雲麾勳章一枚,中正劍一柄,望再接再厲,殺敵報國。」軍統局上海站A區站長寧海雨在上海法租界一幢秘密辦公樓裡親自替明臺授勳。
明臺佩戴好少將軍銜,胸前掛著光燦燦的四等雲麾勳章,腰懸中正劍,立正敬禮。
「明臺自當灑盡熱血,殺敵報國!」
他以這次完美出擊,獲得榮譽及信任,算是給自己的上任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明將軍,少年英雄,英名遠揚。」寧海雨面露欣慰之色,「上海站A區行動組,我就全權重託了,這裡是行動組的成員名單及聯繫方式
寧海雨交給明臺一份名單。
「還有,你的生死搭檔於曼麗以『粉碎計劃』中的出色表現晉升為少校諜報員。」
「是。明臺代於曼麗感謝黨國栽培!」
「哦,說起這個於曼麗,她為什麼沒有隨你一同前來?」
「寧站長,我與她有約定,每赴一次陌生地點,我在內,她就一定在外。」
「好,好極了。」寧站長對他很賞識,「謹慎行事,因事制宜,果然你胸有丘壑,堪當重任。」
「寧站長,聽說前任組長『毒蜂』於一個月前壯烈殉國,我想知道他是怎麼犧牲的?」明臺手握名單,很認真地詢問寧站長。
寧海雨臉上浮起一層朦朧的霧光,他低著頭,很惋惜地說:「『毒蜂』是我的老部下,他太自信,太自負。上個月前有很多跡象都表明他的行蹤已經暴露了,我命令他蟄伏一段時間,再伺機而動,可是他不肯聽,繼續活動,被76號的汪曼春給當街打死了!」
「汪曼春?」明臺在思考。
「對,76號,現在是『二春』當權。一個是情報處處長汪曼春,一個是行動處處長梁仲春。從今天開始,他們就是你要對付的勁敵!『粉碎計劃』完美一役,全局上下對小老弟都是交口稱讚,我很欣賞你的工作能力,我相信你能夠在上海灘掀起天風海浪,震懾敵膽。」他用了小老弟一詞,明臺淡淡一笑,這位上司必然也是摸清了自己的來歷。上司對下屬客氣,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投鼠忌器」,一種「鳥隔羽毛、人隔肚皮」。
總之,不是路。
不過,明臺想,自己是憑軍功立威,至於關係,在軍統局也沒有人大得過戴笠。自己只要低調為人,高調殺賊,沒有什麼橋過不去。
他在寧站長面前展開了行動小組名單,看到第一行第一個名字:郭騎雲。
「郭騎雲?」
「對,他是前任行動組組長『毒蜂』的副官,現在,他是你的副官。聽從你的調遣。」寧站長從抽屜裡取出一份秘密文件遞給明臺,說,「這是『毒蜂』留下的行動組刺殺偽政府官員的一份名單,附有計劃表。你可以拿去做參考。你可以執行前任『毒蜂』的計劃,也可以自己擬定最新行動方案。」
「是。」明臺立正答。
「我的辦公地點每三個月換一次地址,我會跟你保持聯絡的。」
「是。」
「在敵佔區,一定要注意安全,注意隱蔽和保護好自己,你隨時隨地都要以一個偽裝者的面目來示人,要學會舍取藏拙。」
「明臺謹記長官教誨,一定不辱使命。」
「你有新打算了嗎?」寧站長似乎覺得明臺雖然年輕,卻深有城府。
「我要送一份厚禮給汪曼春。」明臺答。
第七章 開張大吉
1940年2月7日,除夕。農曆一年歲末的最後一個寒宵。
黃昏剛過,一排排街燈照影,昏黃的燈光與天光交織在一處,天上不時綻放著五彩煙火,天光斑斕地投射到街面上,滿大街的虛假繁榮。
穿和服的日本女人們舉著小日本旗在街面上行走,一群麻木的中國人在膏藥旗下慶祝新年。郭騎雲一臉愁容地從一個石庫門的小巷走出來,他壓了壓禮帽,低著頭,踩著青石板上的碎雪,很謹慎地往前走,沿途花燈掛滿了樹梢,紅色的彩帶扎在沿街鋪面的屋簷下,天空飄著雪花,看著滿天隨風升降的雪,郭騎雲心中頓生一種走投無路的悽涼。
他想著自己的上級殉國還不到一個月,新任的上級就匆匆約見自己,這位新長官據說是根基不淺,年少得志,出手毒辣,屢建奇功,頗有戰國刺客的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