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擎
丁香醫生作者
第二軍醫大學胸心外科學博士
前兩天，我向一幫朋友們賣弄自己的醫學知識：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主要還是靠自身免疫力抵抗病毒，目前沒有針對病毒的特效藥。
一個兄弟問了我一個讓我一時半會答不上來的問題。
所以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患者是自愈的麼？
- 沒錯，可以這麼理解。
那為什麼新聞上說都是通報治癒 XX 例？
- 因為醫護人員確實救治了啊。
你不是說沒有特效藥麼？
- 沒有特效藥，還有很多其他救治手段啊，比如吸氧、退燒等。
那為什麼網上又有人說自己是自愈的？
我和他又進入下一輪循環中……
今天，我們就來探討一下，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究竟是自愈的還是治癒的。
嗯？小明同學又知道了，那你回答一下吧。
就你能，就你能！打死你！
（整理服裝和表情）這位同學你走錯教室了，隔壁班在上小學語文課。
咳咳咳，我們言歸正傳，要想分得清「治癒」和「自愈」，還要從病毒的致病機理開始講起。
其實，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發病機理尚不明確。
學了醫你就知道，世界上大部分疾病人類都沒鬧明白。這次也不例外。
人們不知道大部分疾病的「加一點細節」
大概過程是，新型冠狀病毒通過飛沫或者接觸傳播進入到人體內，識別肺泡上皮細胞的 ACE2 蛋白，結合蛋白後進入細胞開始複製，進一步引起肺部的炎症。
「媽媽，媽媽！我是小冠啊，媽媽！」
「滾，我不是你媽媽！」
與此同時，人體的免疫系統識別了外來的病毒，也開始工作起來。巨噬細胞吞噬病毒感染的細胞、淋巴細胞產生抗體，從而阻止病毒複製並清除病毒。
其實，病毒和免疫系統才是這場戰役的主角。
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對病毒的反應也有所不同。
有的人年紀輕，不懂事，免疫力比較強，身體素質也比較好，很快就能把病毒消滅，因此只表現為輕度的症狀，比如發熱、乏力、乾咳，甚至只有輕微的感冒症狀。
對於這類患者，不需要給予過多的醫療措施，甚至不需要去醫院，可能自己就能夠痊癒，這種，我們稱之為自愈。
有的人年齡比較大，或者免疫力比較差，又或者合併有高血壓、心臟病、腎功能不全等等基礎疾病。這時候，免疫系統和病毒的戰鬥非常膠著，免疫系統攻擊病毒的過程也會傷害人體本身。
免疫系統太弱了無法控制病毒的複製，病情會越來越重。又或者，抵抗的時間太長了，傷害自身機體，還沒勝利自己先撐不住了。
這種病人症狀就比較嚴重，可以表現為高熱，也可能為低熱或不發熱。通常有呼吸困難甚至急性呼吸窘迫症候群，還可以伴有各個系統的衰竭。
對於中度或重症的病人，就需要醫療幹預，給與積極的支持，讓免疫系統有足夠的時間、足夠的能力打敗病毒。這種醫療幹預下痊癒的病人，我們稱之為治癒。
那麼，醫生護士們又是如何治癒一個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患者的呢？
如果把人體本身和病毒的之間的對抗比喻成一場戰爭，那麼這些醫療措施就是對人體的各種戰略支援。
支持治療。生病是一件非常非常消耗能量的事情，而人生病了往往食慾不好，能量供給更加不足。因此，讓病人臥床休息、加強營養非常重要。能吃的病人多吃點高營養的食物，吃不下的病人就給腸內營養支持。內環境的穩定也非常重要，水、電解質不能缺乏，也不能失衡，這就需要及時輸液、保持酸鹼電解質的平衡。
氧療。對於輕症和普通患者，由於肺部存在炎症，可能伴有胸悶或輕度的呼吸困難，這時候可以給予「氧療」，俗稱吸氧。通過直接給予比較高濃度的氧氣，提高血氧飽和度，緩解機體缺氧。
一種原始的氧療方式
呼吸支持。對於重症患者，肺部損傷十分嚴重，即使給予氧療也無法緩解呼吸困難，這時候就需要進一步給予呼吸支持。首先，我們可以上呼吸雞。
呼吸雞示意圖
不好意思，上錯圖了，應該是呼吸機。
呼吸機可以分為無創呼吸機和有創呼吸機，兩者之間的區別在於是否進行氣管插管。無創呼吸機就是給你戴一個無創呼吸的面罩，連接呼吸機，從你的口鼻往你肺裡打氣。
我曾經試過一次，很舒服。呼吸毫不費力，就像騎助動車一樣輕鬆。
你看那個人，他好像一頭大象啊
用了一會，他們給我測了個血氣——氧分壓 500 mmHg（正常人 60~100 mmHg左右），我趕緊取了下來，再用一會怕是要氧中毒。
無創呼吸機效果不好的時候就要進行氣管插管或者氣管切開，插一根管子，直接連接呼吸機，這種稱為有創機械通氣。這種就非常難受了，不能吃、不能喝、不能說話，而且插管本身對人的打擊也很大。
極重度的病人，即使氣管插管打純氧（100% 氧濃度）氧分壓也很低，說明已經存在嚴重的呼吸衰竭了。此時，還有最後一個大殺器，那就是體外膜肺氧合（ECMO）。先在靜脈插一根管子，把靜脈血（氧含量很低）抽出來，然後通過人工膜肺進行氧合，再輸送回人體，這樣就不需要肺臟進行氧合，給了肺臟恢復的時間，也能維持生命。
用一次 ECMO 的錢夠買一臺車
需要提醒的是，ECMO 費用非常高，而且只是起到維持的作用，維持的時間非常有限，只能為患者的恢復提供一個時間窗。
抗病毒治療。所謂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沒有特效藥」就是指目前為止還沒有特別有效的抗病毒藥物，人們只能用已有的抗流感、抗愛滋等藥物，比如奧司他韋、阿比多爾、洛匹那韋 / 利託那韋，效果有限。最近，人們發現瑞德西韋初步表現出了較好的療效，如果抗病毒藥物效果較好，免疫系統就有了好幫手，那能大大提高治療效果。
抗菌治療。在病毒性肺炎發生的時候，致病菌也會趁虛而入，一起感染肺部，稱為肺部繼發感染（co-infection），這時候就要給予一些抗生素治療。
「你來了？」「你也來了？」
細菌和病毒兄弟情深
其他治療。在免疫系統過度應答的時候，還會誤傷肺部組織，加重肺部損傷，理論上此時適當給藥抑制免疫系統，或許能減輕肺部損傷和炎症風暴。但目前還沒有哪種免疫抑制劑用後對新冠有利大於弊的證據，應用要慎之又慎。
免疫系統過度應答，誤傷自身
對於一個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患者而言，醫生護士們能做的事有很多，但都需要根據患者本身的情況進行處理。
這下，你知道自愈和治癒的區別了吧？
就你能！就你能！打死你個龜孫，給我回去好好上語文課。
（整理衣服和表情）咳咳咳，這次大家都明白了吧。
最後，無論自愈還是治癒，都希望感染的病人們早日痊癒。
願世界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