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們也知道,這些犯罪組織沒有一個被真正摧毀。」
——格扎維埃.勞費.斯特凡.凱雷
黑幫電影《教父》是一部史詩巨作,它不僅將「黑手黨」引入人們的視野,而且還引人深思電影背後的諸多社會問題。誕生於西西里島的黑手黨究竟是什麼樣子,真得如電影中所描述的那樣嗎,現在是否還存在?這些問題,長久以來一直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當前,眾多專家在評論黑手黨時往往持兩種觀點:一種認為目前根本不存在黑手黨,另一種則認為黑手黨已經日薄西山,只能垂死掙扎了。在最近幾十年的犯罪史研究領域,持上述觀點的人有很多,但殘酷的現實卻給他們潑了冷水。
1989年10月29日,美國聯邦調查局完整地記錄下了四名新成員加入黑手黨帕特裡亞爾卡家族的入會儀式。這個儀式在波士頓郊區一所不起眼的房子中舉行,其神秘的流程隨著錄像的公布被展現在了世人面前,錄像也被司法機關接受成為黑手黨組織「我們的視野」在北美存在的證據。中國央視也曾在新聞節目24小時中,對義大利著名黑手黨組織光榮會的入會儀式進行過報導。事實證明,黑手黨組織在當前依然是客觀存在的,否定這個事實或者認為黑手黨組織已經日趨衰落,都是掩耳盜鈴的做法,這對打擊黑社會組織犯罪毫無益處。
黑手黨(mafia)誕生於西西里島,其真正的名稱是「我們的事業」。當然,由於忠實於著名的「緘默法則」,西西里黑手黨成員從來不會用黑手黨或「我們的事業」一詞指代他們的組織。西西里島地處地中海當中,戰略地位非常重要。其獨特的地理位置被周邊許多國家或民族所覬覦,英國人、法國人、西班牙人,甚至阿拉伯人都曾經佔領過西西里島。這些外來的佔領者只關注如何對西西里島進行統治,並不關心如何去理解這片土地和這裡的人民。於是,西西里本地人逐漸形成了排斥所有非西西里事物的潛意識和民族習慣。島上的法律隨著統治者的更替而不斷更迭,但唯一不變的則是所有西西里人自己所認可和承認的獨特規則。
這便造成了西西里人的兩個信念:其一,解決所有的問題只能靠自己而不能靠任何政府當局;其二,法律永遠是侵略者的法律,而不是西西里人的法律,因此非法地下活動在西西里人看來是一種愛國主義行為。在此背景下,一些精明而強大的人物脫穎而出,逐漸填補了政府當局留下的權力真空,使黑手黨逐漸走上歷史的舞臺。
維託.卡希奧.費爾羅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被譽為西西里黑手黨的始祖。他制定了「緘默法則」,對黑幫實施嚴密的制度化管理,使得遊兵散勇的犯罪社團真正走向制度化、組織化和集團化。據記載,他擔任教父20年期間,曾策劃200多起謀殺案,並在街頭親手槍殺了一名美國警方調查員彼得.羅西諾。他講義氣,出手慷慨,對順從者樂善好施,但對反對者則殘忍暴虐。在整個19世紀末,西西里奉他為神,所到之處,人人對他畢恭畢敬,尊稱他為「閣下(don)」。
時光荏苒,黑手黨低調但有效的地方權力逐漸確立起來,到了19世紀已經基本成熟。直至20世紀上半葉,「我們的事業」遇到了大麻煩,因為他們碰到了剋星墨索裡尼,遭遇重創。一個極權是無法容忍自己治下還存在另一個權力的,在遭到黑手黨戲弄之後,墨索裡尼展開了雷霆萬鈞的「掃黑除惡」運動。他任命鐵腕警官切薩雷.莫裡擔任巴勒莫的總督,調集軍警,用殘酷的手段血洗了義大利黑手黨。1925年是義大利黑手黨的滅頂之災年。
在這一年,莫裡指揮著法西斯軍警抓捕了近千名黑手黨成員。莫裡懂得黑手黨的運作方式,自己也毫不猶豫地採用黑手黨的手段,用恐怖主義來對付恐怖主義。他甚至恢復了許多中世紀的殘酷刑罰,比如令人毛骨悚然的「牛筋木箱」、用鉗子夾生殖器、烙鐵燙腳掌等。在這些殘酷的刑罰面前,許多黑手黨成員都崩潰了,緘默法則也失靈了,背叛、招供等現象頻頻出現。1926年冬天,莫裡調集94門大炮對準甘集鎮,逼迫五名黑手黨頭目現身後,將他們亂槍打死。
義大利法西斯所採用的違反法治和極其殘忍的打黑方式,卻效率極高。據統計,西西里的謀殺數量從1923年的675起下降到了1926年的299起。在西西里期間,莫裡一共逮捕了1.1萬多人,對黑手黨的審判一直持續到了1932年,其中一場審判就有450名被告。黑手黨教父維託.卡希奧.費爾羅也被捕入獄,並於1927年死於獄中。西西里的黑手黨組織被逼上了絕境。
但是,對於黑手黨的鎮壓隨著1943年美軍登陸該島後戛然而止。 一些隱藏起來的黑手黨首領們張開雙臂迎接美軍的到來,並且開始了在「反法西斯鬥爭」名義下的報復行動。20世紀下半葉便成為了黑手黨發展的黃金時期。當然,黑手黨並非西西里島的特產。在其他地區也存在著黑手黨組織,例如卡拉布裡亞地區的光榮會、坎帕尼亞地區的卡莫拉和普利亞地區的聖冠聯盟,它們在歷史傳統和活動範圍上均與「我們的事業」有所不同。儘管黑手黨誕生於西西里島,但是它很快將衝出這個小島,走向世界了(待續,請看二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