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華麗的《妖貓傳》說說樸素的《黃土地》

文/木語MUYU（原創）

《妖貓傳》一如陳凱歌最近的幾部電影，繁複而單薄，華麗而平庸。影片的肌理和骨架撐不起創作者的立意，影片的立意又擔不起宏大華麗的影像。總之是費了很大勁提供了一個松松垮垮的結果。

看完《妖貓傳》我一下子就想到陳凱歌的處女作《黃土地》。《黃土地》一點也不華麗，樸素至極。那個時候，電影對於陳凱歌還不是「盛大的幻術」。那個時候電影還是他充分的自我表達和寄情的藝術。

導演陳凱歌和攝影張藝謀

多年以後，熱愛中國電影的人提到這部《黃土地》時可能還會有點小激動。剛從電影學院畢業兩年的青年陳凱歌和張藝謀這對日後中國影壇的一時瑜亮通力合作，為中國電影史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之後他倆都有各自的代表作，可這部作品在我看來是第五代最發自內心、最洪亮的一聲吶喊。

那麼《黃土地》是要表達什麼呢。

先看一下當年陳凱歌的導演闡述節選：

• 「熱愛黃河而去歌頌黃河，對於每一個尚未喪失激情的人來說，都不難。如果我們清醒地看到，能夠孕育一切的，也能夠毀滅一切，那麼，對於生活於舊中國民族整體中的翠巧而言，她的命運就一定帶有某種悲劇的色彩。她所選擇的道路是很難的。難就難在，她所面對的不是狹義的社會惡勢力，而是養育了她的人民中的平靜的，甚至是溫暖的愚昧。較之對抗惡勢力，這種挑戰需要很大的勇氣。因此，我們的影片就內涵而言，是希望篇。因此從形象的歷史審美價值著眼，我們的更高的期望是，翠巧就是翠巧，翠巧非翠巧。她是具體的又是升華的。」

張藝謀的攝影闡述節選：

• 「實際上，我們能拍攝的內容很少：土地、搖動、黃河、四個人物。

• 「豎畫三寸，當千仞之高；橫墨數尺，體百裡之迥。」

• 主 題。這部影片的主題，很難一言盡之。我以為，如果說是一個反抗買賣婚姻的故事，毋寧說是滲透了對人，對土地深深的愛和對光明的執著追求。

• 1.重複。全片中,大量運用同景別、同機位、同鏡頭焦距,甚至同光孔的重複鏡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中華民族就這樣走過了漫長的路.日復一日中有國痛苦、歡樂、渴望、鬥爭。同一畫面，往往蘊含著，再現著不同的質。

• 2.色彩蒙太奇。黃是全片的總體色調，但在幾個段落中，大量拍攝紅色；紅轎簾、紅蓋頭、紅衣紅褲、紅腰帶、紅腰鼓、紅花、紅馬… …充滿畫面的紅色！強化了視覺衝擊力，造成了情緒上的跌宕起伏，形成節奏。同樣的紅色，在不同的段落中，給人迥然不同的感受。

• 3.光線跳躍。全片是柔和的光線，但兩處有躍：腰鼓——刺目明亮的陽光！這是翻身農民縱情的歌唱。這是新生。求雨——刺目明亮的陽光！這是精神扭曲農民悲愴的吶喊。這是死亡。死亡了，才會誕生。」

陳凱歌要表達的就是那種「溫暖的愚昧」對一個個體的吞噬 。黃土地養育了這片土地上的人，也禁錮了這片土地上的人。黃土地在影片中呈現為荒蕪的、寸草不生的。它象徵著一個龐大、牢固、麻木、吃人的文化傳統。人在其中被壓抑被束縛。這樣的主題在影片獨特的影響中表露無疑。

黃土地佔畫面絕大部分，翠巧只在上面一點狹窄的空間中

構圖和上面一樣

大紅的花轎被掀起帘子後像極了牢籠

這是看這部影片是印象很深的一場戲。畫面的構圖極為獨特。第一個畫面是仰拍翠巧爹，人物在畫面最下方，上方是大片的天空。之後隨著人物向下蹲，攝影機向下搖，搖定後形成的構圖又是黃土佔大部分畫面，人物只佔有畫面上方狹窄的部分。這不就是上有天，下有地，人被擠壓在狹窄的空間艱難求生。這是對於中國人處境的深切的同情與尖銳的批判。

80年代，在今天被描述為一個理想主義的時代，陳凱歌趕上了那個好時代，並用自己的作品無愧於那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