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被折磨後,年幼的女孩都會在日記本上悄悄記錄:一個叉是很痛,兩個叉是非常痛。她懷著最後的希望,期待著有一天能離開這裡……她們在地底下受盡折磨,甚至慘遭活埋,而生機離她們只有一牆之隔……
1995至1996年的比利時曾經深陷一系列兒童失蹤的恐慌裡。在短短一年時間裡,共有六個女孩相繼失蹤,經過警方的多方搜尋,最終牽出了一個駭人聽聞的犯罪集團。
「你知道嗎?我可以告訴你這兩個女孩在哪兒。」
亞伯•皮姆(Albert Priem)至今仍然難以忘記自己在90年代偵辦的那幾起兒童失蹤案。
1996年5月28日,12歲的莎賓•達丹妮(Sabine Dardenne)失蹤在了騎車上學的路上,她的父母焦急萬分,趕緊四處尋找女孩的蹤跡,然而他們一無所獲,報警後,警察告訴他們,莎賓並不是第一個無故失蹤的女孩。
在莎賓之前,已經有4個女孩,像她一樣,沒有任何緣由地失去了蹤跡,警方傾盡全力也沒有找到失蹤的女孩們,警方還特別成立了一個失蹤女孩調查專案組,亞伯·皮姆就是辦案組成員之一。
十一天後,正當莎賓失蹤案逐漸淡出人們視野之際,又一起女孩失蹤案發生了。14歲的拉提莎•戴雷(Laetitia Delhez)在從比利時南部比爾提的一個泳池步行回家的路上當街被擄走。
至此,從第一個女孩失蹤開始,已經有六名女孩失蹤。
失蹤的女孩們,左起依次為葉菲•布克斯、安•馬蕭、拉提莎•戴雷、莎賓•達丹、茱莉•拉申、瑪麗莎•魯格
拉提莎失蹤後,警方再一次加大了搜尋的力度,調查過程中終於從一位居民的口中得到了有價值的線索,據這位居民說,他曾注意到案發現場附近有一輛可疑的白色麵包車出現。
警方立即開始調查這條線索,很快找到了白色箱車的車主——一名39歲,有前科的失業電工——馬克•杜圖(Marc Dutroux),並一同傳召了他的前妻米歇爾•馬丁(Michell Martin),和同事米歇爾•拉列弗爾(Michel Lelièvre)。
杜圖面對警方的高強度審訊,選擇對所有事都三緘其口,最後是他的同事米歇爾•拉列弗爾第一個承認了罪行,他承認曾幫杜圖綁架拉提莎,接著杜圖的前妻也承認了罪行,她對警方說:「我為我前夫感到羞恥,我對他的行為深惡痛絕。」
同伴的證詞讓杜圖不得不說出事實的真相,當時,負責審問他的警官就是亞伯•皮姆。多年後,他回憶起當時的一幕仍不寒而慄:「他(杜圖)指著我背後的尋人啟事對我說:『你知道嗎?我可以告訴你這兩個女孩在哪兒。』」
莎賓的尋人啟事
通過杜圖的指路,警方找到了失蹤的六個女孩,但是其中四個女孩已是屍體,只有莎賓和拉提莎兩人還活著。
被救的莎賓和家人緊緊擁抱
和莎賓一起被救出的拉提莎
杜圖並不是第一次犯下這種類型的案子。1989年,杜圖和他的妻子米歇爾就曾因涉嫌綁架和強姦五個年輕女孩被捕。1989年4月,杜圖被判處13年半的監禁; 米歇爾被判5年監禁。由於在監獄中表現良好,杜圖僅服刑三年就獲得了假釋。
假釋後,杜圖以患有精神疾病為由從醫生那裡弄到了不少安眠藥和鎮靜劑,事後證明這些藥物都被用在了綁架的女孩身上。靠著犯罪和騙取政府救濟,杜圖獲得了七處房產,這些房子大部分都是空置的,其中的三間房屋就被用來折磨被他綁架的女孩。
他大部分時間住在沙勒羅瓦(Hainaut)附近的房子裡,為了囚禁綁來的女孩,他親手建造了一個隱蔽的地牢,隱藏在偽裝成架子的大型水泥門後面,牢房長約2.15米(7英尺),寬不足1米(3英尺),高1.64米(5.38英尺),就是在這裡,警方救出了存活的兩個女孩莎賓和拉提莎。
在多年後的一次採訪中,莎賓告訴記者,杜圖非常善於玩弄人心。他用鏈子把莎賓綁在床邊,告訴她自己綁架她是為了換取贖金,但她的父母拒絕了支付贖金,所以綁架她的主謀下令要殺掉她。
但是自己是個好人,就把她留了下來而且準備保護她,為了回報他,她必須給他某種「好處」。
絕望的莎賓被這個所謂的「救星」一再強暴,杜圖允許她寫日記,她就在日記裡悄悄記錄,每當杜圖來折磨她,她就在日記上畫「X」,一個「X」表示很痛,兩個「X」表示非常痛。
她和拉提莎被杜圖一同關進了精心建造的地牢。為了讓她們安心,杜圖還會讓女孩們寫信給家人,聲稱會寄給她們的父母,然而這些信一封也沒有寄出。
天真的女孩們相信了他的謊言,莎賓曾在信中寫到「我保證不再自私,我會好好念書,我會幫忙,保持良好的態度,你們一定會發現我的改變,請慎重考慮我說的話,我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記者杜格拉斯•迪•孔寧克(Douglas De Coninck)曾負責杜圖案的跟蹤報導。他發現,在已經死去的茱莉和瑪麗莎失蹤前兩周,杜圖的名字就曾出現在警方相關的檔案中,她們的綁架案本可避免。
從1992年杜圖獲得假釋起,就有人向警方舉報杜圖曾找他幫忙綁架一個年輕女孩,杜圖的母親也寫信給監獄長,說杜圖可能在家中藏匿女孩,但這些都沒有引起警方的注意。
直到1995年8月,警方才重視起杜圖並對他的房屋進行監控,監視器安裝在馬瑟內爾(Marcinelle,比利時的一處地名)杜圖家門前的無蓋貨車上。警方稱基於作業,監視器只在早上8點至晚上6點運作,而另外兩個死去的女孩安和葉菲被綁架時,監視器就已經安裝在了杜圖家的門前,只不過由於杜圖搬運這兩個女孩時不在監視器的運作時間內,所以沒有記錄下任何畫面。
1995年12月,杜圖因偷竊汽車接受調查,警方趁機搜索了他的房屋。和警方一同進去的還有鎖匠亞蘭拉申,他似乎聽到了兒童哭泣的聲音,但是同行的警官都說沒有聽到,事後證明,那正是還活著的茱莉和瑪麗莎的哭聲。
因為堆滿了雜物和錄影帶,警方沒有發現偽裝成架子的地牢門,粗心的他們也由於沒帶放映機所以沒有觀看這些錄影帶的內容,如果他們看了就會發現,其中的一卷錄影帶記錄了杜圖搭蓋牢籠的過程。
茱莉和瑪麗莎當時所處的地牢位置
警方在搜查杜圖的房子時發現了數百卷未成年受害者的色情錄影帶。在審訊中,杜圖說自己隸屬於比利時國內某個戀童癖組織,該組織的觸手甚至觸及比利時政府高層。法官強•馬可•康納洛(Jean Marc Connerotte)當庭表示追查到底。
警方隨後逮捕了杜圖供出來的同夥米歇爾•尼霍爾(Michel Nihoul)。尼霍爾人脈廣闊,在布魯塞爾經營一家酒吧,曾參與過布魯塞爾80年代初的性派對,並散播有關錄影帶,勒索某位參與派對並且涉嫌犯罪的部長。
經過記者的報導後,有十一名杜圖的前被害人決定挺身而出,為這個戀童癖組織的罪行作證,她們被稱為「X證人」。
被捕的米歇爾•尼霍爾
瑞吉娜•盧夫(Regina Louf)就是其中的第一號證人。她對警方說,她母親的男友曾將她賣給賣淫集團,杜圖和尼霍爾則負責為那些戀童癖舉辦派對,其中有富商,也有政治人物,甚至還有警界人士。
她甚至提供出了多年前一樁未破兇案的大量細節:關於在1984年,被發現陳屍於布魯塞爾郊外一處廢棄農場的15歲女孩克裡斯汀娜•範西斯(Christine Van Hees)。
瑞吉娜•盧夫
然而就在這時,關於杜圖背後戀童癖組織的調查被叫停,支持調查的康納洛法官因為出席了被害者家屬舉辦的追悼會而被司法部長免職,參與「X證人」調查的探員被司法部勒令停止一切調查,所有「X證人」的證詞都作不予採信處理,這一系列動作讓社會震動,全國民怨一下子沸騰。
被免職的法官強•馬可•康納洛
1996年10月20日,被害人家屬聯合舉辦了大遊行,遊行上,民眾的憤怒達到了高潮,共超過30萬人身穿象徵無辜的白色衣服,舉著白色氣球走上街頭,全國各地工人罷工,消防員將水槍對準政府機關大樓噴射,象徵著洗淨官方腐敗。
人們要求國家在政府和司法系統內進行嚴肅的改革。
迫於社會壓力,時任總理德海恩出面對民眾作出承諾:政府不僅會進行司法系統改革,他本人也會持續關注杜圖案的調查。甚至比利時的艾伯特國王也談到了杜圖案,並呼籲進行改革。這次大遊行被稱為「白色三月」。
民眾自發悼念死去的孩子們
憤怒的人們走上了街頭
超過30萬人參加了遊行
消防員將水槍對準政府機關大樓
直到2004年,杜圖終於接受了審判。警方稱因為關於戀童癖組織的線索太多,所以他們才會花費八年的時間來追查。但記者杜格拉斯了解到,一共有20名與本案有關的人士離奇死亡,「X證人」的證詞也以證人的精神狀況異常為由不予採信。
警方認為,莎賓和拉提莎的證詞說明只有杜圖一個施虐者,而杜圖也從未透露任何組織的任何細節,所以沒有證據證明該組織的存在。
2004年6月17日,杜圖因綁架、強暴六名女孩,殺害其中四人和一名同夥伯納德•溫斯坦(Bernard Weinstein)而被判比利時的最高刑罰——無期徒刑(比利時在1996年廢除死刑),同事及同犯米歇爾•拉列弗爾因綁架罪被判25年,前妻米歇爾•馬丁也因幫助綁架被判30年,米歇爾•尼霍爾因判違反毒品管制條例被判5年,但身為杜圖共犯的罪名則是無罪。
這個故事讓我想到了一個人——安妮克·盧卡斯(Anneke Lucas),出生於1963年,比利時人,她六歲的時候就被母親賣給了比利時的貴族戀童癖組織。在她12 歲之前,已被性侵長達 1716 小時。
這樣類型的「交易」滿足著世界各地來到比利時的達官貴人們,有政治家、警察、商人。
在安妮克12歲時,組織裡的一名內部人士與一名政治家協商成功,她才終於獲得了自由。在這之後,安妮克一直活在心理創傷和揮不去的噩夢中,一直到80年代,她終於決定不再逃避,堅強地面對這些痛苦。
2011 年,她創辦了一個針對監獄囚犯們的非營利性組織「解放監獄瑜伽」 (Liberation Prison Yoga),通過瑜伽這項運動來幫助那些在兒時曾受到過虐待的囚犯們。
2013 年,她為位於紐約裡克斯島(Rikers Island,紐約市的主要監獄,位於皇后區和布朗克斯區之間的東河上)的女子監獄創辦了兩個小組,幫助遭受色情販賣的囚犯們從傷痛中痊癒。
如今,她將瑜伽和思維結合起來,用來幫助所有曾被虐待、折磨過的人們,讓他們正面自己的情緒並走出困境。
究竟這個故事裡的戀童癖組織是否真的存在我們已經不得而知,只希望最後的判決能讓已經死去的女孩兒們安息,倖存的人們能夠早日走出陰影,迎接更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