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網易房產數據，上海新建商品住宅成交均價為43553元/平。圖/視覺中國
五年前剛來中國讀書的德國人阿福，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個上海女婿。沒房、沒車、沒錢也沒工作的他，如今已經和一個上海姑娘結了婚，並融入了中國家庭。從如何討好丈母娘，到如何和老丈人相處，阿福頗有心得：「全都是套路！」
文/鄭依妮
2016年，德國人阿福拍了一個視頻。在視頻中，他用上海話好好地吐槽了一回自己的上海老婆和丈母娘。視頻火了，上海洋女婿阿福也徹底紅了。
經常有人問阿福：你作為一個外國人，娶了一個中國老婆是怎樣一種體驗？阿福說，自己以前從沒有想過娶中國女孩做老婆，因為異國戀需要面對的文化差異太大了。「那時候來中國讀書的我語言不通，也達不到上海丈母娘對一個女婿的高要求——我什麼都沒有，沒房、沒車、沒錢也沒工作。」
起初，阿福的老丈人是不同意女兒和阿福在一起的。阿福說：「他認為我不是中國人，沒辦法用言語跟他們溝通。他們總擔心我會把他們寶貝女兒『拐』到國外。」
阿福婚禮現場。圖/騰訊新聞
相處時間久了，老丈人漸漸地看到阿福在學習中文、了解中國文化方面付出的努力。一個多月之後，老丈人終於被阿福的努力「打動」而改口：「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有車有房，只要你們倆感情好就行。」
如今的阿福，上海話溜得可達「十級」水平。他和太太一起做的視頻在網上「爆紅」後，丈母娘也常和姐妹們誇耀自己的洋女婿。
老丈人也因招了個會上海話的洋女婿而感到臉上「有光」，甚至成了阿福最忠實的「粉絲」。阿福如今的每一條視頻，老丈人都會轉發到自己的朋友圈。不僅如此，他還逐一打電話給身邊朋友，給他們「安利」阿福最新的視頻，末了還不忘讓朋友們都幫忙轉發。
「我不需要他們在物質上怎麼支持我們，我們希望他們能在精神上支持我們。」 阿福說。
阿福夫妻在上海偶遇papi醬。圖/騰訊新聞
不過同樣是洋女婿，阿福的一個英國朋友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的上海老丈人要求結婚前一定要買房。於是英國朋友和上海姑娘共同努力，在上海買了一套三四十平方米的房子，這才最終把婚結成了。
「我在中國已經生活了幾年，感受到了許多文化上的差異，其中最讓我不解的就是：為什麼中國人在結婚之前一定要買房子？哪怕為了供房而不得不承擔巨大的經濟壓力，他們也要買。我不想用長輩的錢買房，也不想貸款買房，我想用自己賺的錢去買房子，所以我很努力地工作。我們夫妻倆結婚至今還是租房住。」
作為目前中國最紅的「洋女婿」，阿福認為自己完全達不到「中國好女婿」的那些所謂的標準，比如有車有房、年薪百萬，等等。「我現在開的車是我老丈人的車，住的也是租來的房子，我和太太都沒有一份穩定的事業單位的工作。但是我現在做的是我喜歡做的事情，跟我太太的關係很好，跟老丈人的關係很好，跟我爸媽的關係也很好，我為什麼要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呢？」
傳統中國是「大家長制」，而直到現在，中國家庭裡的長輩依然擁有一定的話語權，能左右子女的生活。圖/《紅樓夢》劇照
他覺得當人的價值觀改變了以後，那些所謂的「生活壓力」也就不那麼可怕了。「我一直覺得我運氣很好。我老丈人和丈母娘都是很寬容的人，並沒有要求我不買房就不能和他們女兒結婚。他們看到的是我對他們女兒的好，看到的是我在為了我的事業努力，也看到了我為了我們共同的家庭在奮鬥。即使我不一定是他們心目中的理想女婿，他們覺得我這樣一個女婿也是不錯的。」
還在中國讀書那會兒，阿福因為沒錢租房子，曾和嶽父嶽母一起住過一段時間。有了工作之後，他們夫妻倆就搬出來住了。
「再開明的長輩，和年輕人住在一起還是會有代溝。我們對同一件事情會有不同的意見，也有不同的生活習慣。我不習慣跟老丈人、丈母娘一起住，我也不習慣跟自己的爸媽住一塊兒，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們之間的關係不好。」
在阿福看來，無論是中國的媽媽還是德國的媽媽，都會為孩子操心。阿福遠在德國的媽媽雖然嘴上經常說不管年輕人的生活，實際上還是會偷偷管一下。在德國，年輕人在決定做一件事情之後，只需要通知自己的父母，盡到告知的義務就行了。父母對事情的意見並不會影響他們做的決定。阿福自己就是直到決定要結婚辦婚禮的時候，才告知他的父母他要和一個中國姑娘結婚。
西方家庭裡的子女自主性更強。圖/《我們這一天》劇照
中國的家長對孩子則是管得理直氣壯和天經地義。子女若是擅自做出讓父母反對的事情，會被看作是不孝的表現。阿福的太太在做每個決定前，都會先徵求一下父母的意見，希望獲得父母的同意，以示對長輩的尊重。
「在德國，成年人有能力自己作決定並為此負責，其他人都會對此表示尊重。從讀什麼大學到跟誰結婚，都是我自己做的決定。我跟太太結婚，我也知道父母可能會不同意，但我還是會通知他們，之後再跟他們道歉，這是我做事的一個基本原則。在中國，即使孩子成年結婚了，在父母眼中也不代表他就擁有做主的權利。」
阿福平時和太太相處時，難免會有意見不統一的時候，但雙方都會尋求彼此的理解。「我是德國人，我有德國人的思維方式。我的想法往往和中國人，包括我太太、我嶽父嶽母不太一樣。我經常跟太太說，我們倆會有不同的想法正常。即使我娶一個德國老婆，你嫁給一個中國老公，彼此之間也難免會有不同的想法。」
阿福被譽為男版papi醬。圖/騰訊新聞
在阿福看來，一個「中國好女婿」就是在和別人觀點不同的情況下，也要儘可能去尊重別人的想法。「雖然我不一定同意你的觀點，但是我認為你有表達自己觀點的自由。」
來中國的五年，阿福漸漸熟悉了和長輩聊天的套路，比如嶽父有時會對他們開「等我老了，你們就送我到養老院去」這樣的玩笑話。阿福知道，如果真送老丈人和丈母娘去養老院，他們一定會很不樂意。即使是阿福在德國的爸爸媽媽，也不能夠接受自己老了就進養老院，他們會希望至少有一個孩子能一直照顧他們到老。在養老這一點上，中西方也算達成了一點基本的「共識」。
不過在中國的家庭裡，長輩催婚成功之後，緊接著就是「催生」。
「催生」是一門技術活，不能說得太直白，否則會顯得不體面。阿福當然也難逃被「催生娃」的命運。作為一個地道的上海人，阿福的丈母娘非常懂得委婉表達她自己希望抱孫子的願望。
在美國，生不生孩子完全是個人選擇。圖/《紙牌屋》劇照
有時她會對阿福說：「爹爹新買了一臺七座的車子，能坐七個人呢！我們家什麼時候才能把這臺車坐滿，一家人出去旅遊啊？」她說話時的語氣和眼神，都透出對天倫之樂的滿滿期待。
「儘管丈母娘暗示得如此委婉，我一個外國人也能聽出來這滿滿的套路啊！」阿福說。
婚後，除了討好老婆大人之外，阿福還很會討好丈母娘。「給丈母娘『拍馬屁』相當重要。我丈母娘本來就年輕，身材也非常好，所以每天都得在人前人後誇她一下。如果有粉絲在微博裡留言誇丈母娘，我也會截圖發給丈母娘看看，好讓她開心開心。丈母娘一開心，就會給我做很多好吃的，我也就開心啦。」
而在阿福看來，他的老丈人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是中國傳統家庭中典型的「嚴父」形象。
蔣曉蘭父母下放邊疆，從小跟姥爺生活在一起，他既是「嚴父」，也是「慈母」。圖/《我們天上見》劇照
老丈人平時輕易不誇人。阿福剛開始拍視頻時，老丈人總會在一旁嘀咕：「這種視頻太幼稚了，根本沒人想看的。」
但當阿福把視頻發布後，他又常常聽到老丈人在給別人的電話中悄悄地叮囑：「你為什麼還不轉發阿福的視頻？！」每當老丈人看到阿福某個視頻的點擊量不高時，還會關切地問：「是不是這次話題沒有選好啊？」
這些不經意表露的細節，阿福都看在眼裡。阿福的老丈人、丈母娘表達愛的方式跟德國人很不一樣。德國人比較開放，他們會直接說「我愛你」或者「親親」之類的情話，但中國人卻不這樣說。
「不過這只能說明中國人跟德國人表達愛的方式不同，並不能說明誰就愛得更多、誰就愛得更少。」阿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