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餘華把小說裡的人都寫成好人,但所有人的苦難與悲劇性仍然是清晰的。韓國電影的改編,符合了韓國國情與歷史,但文化移植的結果,是削弱了作品的社會批判性與文化批判性,悲劇性不夠。
剛才說過了,小說裡沒有真正的惡人,許三觀每每在關鍵時刻總能遇上願意幫助他的人。他們的苦難完全來自生活,更確切的說,來自那個特定的時代。許三觀和許玉蘭都是勤勞顧家的人,缺物質貧乏,甚至遭遇飢餓。這是社會批判。而小說裡女性的不幸遭遇,則來自文化的固疾。
這些在電影中,因國情的不同而無法體現。
下鄉、飢餓和文革部分沒有也就不說了。小說裡何小勇家並不比許三觀家更富有,他拒絕接受一樂,是物質上不能負擔多一個人,也是不願改變現狀,還有不能肯定一樂的身份。這是人性的自私與狹隘。小說裡沒有像電影裡那樣給一樂查血型,判斷一樂的身份全靠看模樣。電影卻把何小勇變成富人,不肯給查過血型幾乎可以肯定是他兒子的一樂任何幫助,顯得格外為富不仁。何小勇病重他老婆求一樂幫忙,卻習慣性的對一樂吆來喝去,再次表現了富人對窮人的不屑和為所欲為。這種人性的展示,落了俗套。
韓國人,特別是韓國男人的長相,看起來比中國男性水潤一點,所以電影裡的許三多比較頹喪,但滋潤。許玉蘭則不夠美,也缺少市井女子的俗和潑。
以上都是電影的不足。再說說電影好的地方。
韓國和日本電影在表現生活化上都很真實,而且能用一些細節表現那些生動之處。比如許三觀家屋前的小溪,大人們洗衣服,孩子們在裡面愉快的嬉戲。再比如許三觀家裡破爛低矮的家具,和零碎繁多的物件,跟何小勇家院牆外的花木,屋內華麗的家具,形成鮮明對比。其實我想說的是電影道具組的功力深厚,許三觀家的窮是一眼可見的窮,而且窮的很自然。
電影剪輯張弛有度,既不把觀眾當白痴,又情節清晰,鏡頭切換自如。這是國內電影急需提升的地方。
演員裡,吸引我的是一樂,眉目間有點陳思成的聰明清秀。
總的來說,電影《許三觀》,如果溫飽生活是水面的話,人間的黑暗來自生活大事件,是溫飽生活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需要許三觀拿血去解決。而陽光是溫飽之上的生活享受,是一家人在一起吃包子的幸福時光。
所以,電影讓觀眾有淚也有笑,那是為了讓一家人平安生活在一起所經歷的苦難與幸福。按說這樣也不錯了。
但餘華的小說所表達的東西遠不止於此。水面以下是黑暗,水面以上是陽光。餘華小說裡的水面,是個人能力所不及的東西,那是大時代。這是尤其讓人無能為力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