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怪客》這一聽上去猶如《林中小屋》之類的奇情恐怖片名,皆是拜上一代片名翻譯神人的妙筆,影片英文原名非常樸實,就是男主角的名字Jonny Guitar——「囧尼·吉他」。吉他老師是一位西部牛仔,信奉騎馬泡妹打手槍的牛仔三大準則,平平無奇堪稱德克薩斯古天樂。雖說確實彈得一手好吉他,但在泱泱大西部,哪位牛仔又不是能歌善舞的文藝骨幹呢?
平平無奇也就算了,關鍵這位吉他老師還特別沒用,這個「沒用」,指的就是李天然那種沒法推動劇情的無用。電影一開始,吉他老師就目睹了一場大劫案,劫匪一夥不僅搶走錢財,還殺死了其中一人。咱們的男主角在一旁冷眼旁觀也就算了,劇情進展到後面,一夥西部阿飛被人冤枉成劫匪,作為唯一目擊證人,吉他老師在作證的時候卻說自己什麼都沒看清楚?
推動劇情無用,耍帥也是一無是處。吉他老師其實不是天生的民謠歌手,他有一個隱匿身份——傳說中的西部神槍手。神槍手是每部西部片中的標配,相當於武俠片中的絕世高手,每到關鍵時刻,往往能起到彈無虛發、力挽狂瀾的重要作用。但咱們的吉他老師不一樣,片中的好幾個重要場合,吉他老師都是一槍未開,全靠勤勞的雙手解決問題。要知道槍這玩意兒在大西部,基本就是權力的代名詞,槍法越厲害,權力就越高,而開不了槍的吉他老師,簡直就如同古代的太監。
其實不只是吉他哥,這片裡的男性角色個頂個的沒用,一個西部片男性角色全都是廢物,那還能看什麼?答案理所當然但也相當不合常規——當然是看女人啦!哪怕它依然是以男主角的名字作為片名,但片子的戲肉則完完全全建立在兩個女人的鬥爭之上。
說到這,我們就不得不來聊聊影片的第一女主——瓊·克勞馥女士。這顏值過硬嗎?克勞馥女士,何許人也?好萊塢傳奇女星、百事可樂老闆娘、女王,一位胳膊上走得了馬,肩膀上扛得起天的剛烈女子。
吉他老師一開場就目擊了一出搶劫案,劫匪還殺了人,而死的那位,恰恰就是梅奔老師的哥哥。梅奔老師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一口咬定殺人兇手就是一位名叫「舞孩」的邪魅男子,因為舞孩一伙人經常在克勞馥老師開的小酒館混日子,於是梅奔老師拉著一大夥人,跑到克勞馥老師的地盤上去撒潑打滾。
死人的事先放一邊,活人尬段舞先。於是就有上文所說,吉他老師說自己沒看清是誰殺了人的無語戲份。鬧劇以無果告終,舞孩一伙人回到自己的根據地商量,這次哥幾個雖然逃過一劫,但這殺人擄掠的屎盆子算是洗不乾淨了,今亡亦死,舉大義亦死,既然那個瘋女人冤枉我們是搶劫犯,那我們就真搶劫一回,搶個銀行再死可乎?於是,老幾位第二天風風火火地,就跑到銀行搶錢去了。好死不死,克勞馥老師也剛好在吉他老師的陪伴下,去銀行取錢,老幾位念在舊情,剛剛好沒有搶克勞馥老師的錢,看似做了好事,其實是將屎盆子轉移到了對方的頭上。
這一下,梅奔老師更是來了勁,一口咬定克勞馥就是劫匪的同夥,要絞死對方。看見了吧,在這部西部片裡,男人啥也幹不好,只會添亂。各位看官可能要問了,梅奔老師到底因為什麼,這麼恨舞孩和克勞馥?這事,可就值得往深處說了。克勞馥老師經營的小酒館地處遠郊,人跡罕至,表面上看,是一處及其失敗的商業投資。但其實,馬上就會有一條鐵路,修到小酒館這裡。高瞻遠矚的克勞馥老師一方面是為了炒地皮,另一方面,是要守住這塊寶地,免得一些守舊的居民會妨礙鐵路通往西部。從這一點來看,克勞馥老師代表了那些希望改變大西部蠻荒現狀的改革派人士。而梅奔老師,就是守舊派的絕佳代表,她不僅痛恨和她完全不一樣的克勞馥,也痛恨帥氣舞孩。其實,梅奔在內心深處一直喜歡著舞孩,但這種喜歡讓她無所適從,這讓她看上去像個女人,讓她顯得特別軟弱,所以,她的保守,是深入到骨子裡的。
但有愛的女人就一定是軟弱的嗎?當代女性將毫不猶豫地對這一謬論進行強力反駁。片中的克勞馥老師就是一位站在時代前列的偉大女性。她愛所有人,不管是在店裡打雜的夥計,吊兒郎當的舞孩團夥,還是和她舊情難忘的吉他老師,不管這些人是幫助過她、傷害過她、甚至陷她於不義,克勞馥老師都給予了他們同等的愛。
看了這個場景,叫大地聖母可能更合適。大地母親一樣的克勞馥,和魔女一樣的梅奔,其實就是西部的未來和過去。老實說,西部片講時代的新老交替根本不算什麼鮮見的主題,但以兩個女人為核心,絕對影史獨一份。正因為因此,片尾兩個女人的舉槍對決,才會顯得如此震人心魄,它已經超出了通常意義上女人對情感、對權力、對物質的爭奪,子彈落在誰身上,便宣告了哪個時代的結束。一身黑衣如喪服,這場戲也是舊時代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