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 樁(上、下)

2021-02-16 傳統武學

(王薌齋/盧棗繪)

站 樁(上) 

一.許多人不知道

許多人不知道許多東西。對於站樁這項養身方法,基本上也只有傳統的武術中才會強調和擁有。當這種以各種造型站立的動作成為某些人難以擺脫的習性之後,他們就成了一種特殊的人。而站樁的內在精神與文化照應相互作用之後,他們就變成對於特定精神與特定活動的特殊體驗者。在強調他們的特殊性之後,他們的存在也似乎隨之而產生特殊的價值。「特殊」是相對於此外的活動而言,並非針對於性靈和人格。但作為人生的一種修煉,自然有其對於性靈與人格培養的實際指導。參與修煉的人,是此種專門活動的幸運者,他們自然而然要從中獲得什麼,對他們而言,當然是自足的。

有時候魯道欣是孤獨的,孤獨對於習練站樁的他而言,又正好是通往自我圓滿的一條苦澀與艱辛之路。但是他從不會放棄,是積年的習慣促成了他與眾不同的身體感受。當他數日不練,身體就開始僵緊,肌體呈顯疲乏與酸脹的不適,迫使他自覺地回到樁法之中,憑意念的活動重新調整自我的全部:肢體、精神、氣息與神意。找回那種天人合一的「虛靈」之態,從而鬆弛身心,鬆弛肌體與思想的韁緊。這裡的獨立是整一而圓滿的,就是說獨處的姿態換來了整合的氣質、信念,教會他面對色空的不空,煩瑣的塵俗和焦慮、緊張的生活。而自己愈是圓滿,自己也就會愈加孤獨。

魯道欣在這種孤獨中呆得久了,自然會遺忘許多不必要的空洞道理。然而這有時帶有精神墮落的痕跡和味道。魯道欣的墮落,是對於「聖體」一詞的圓融性而言,即生命定義的價值潰敗。他有時候對自我的意識無法控制,讓那些原本屬於技藝範疇的意識,超浮於存在的整體而幹涉了自然的生活——而這卻是自然的生活。他對自己的設計是基於空性的,即所謂佛語的「真空妙有」。當他「無我」,當他「坐忘」的立禪功進入定境,他就達到了「洪爐大冶身」的功態。從而將其俗塵的風雲瑣事,彌散不開的點點滴滴「大冶」之。留下空空的本我,人天合一的感應狀態。

出自心意門的傳統武學中的站樁功法,素有「立禪」的雅稱。精、氣、神的功夫均出自意念內斂的修煉法門。六合拳中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力與形合的功夫都只有通過站樁才能夠得到。站樁恪守的原則是虛靈松靜,是意足而形次之……。諸多法則,可以是哲學上的觀念,也可以是心理學、精神學的意識形態和理念。在繁雜的生活面前,它的純粹與超然,也只有習練的入門者才可以體驗。只有在持久的操守中,才可以品味其境。而這些,又都是東方的美學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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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魯道欣成了這樣的人

魯道欣成為這樣的人與歷史上諸多拳家具有同樣的生命背靜——體質虛弱,多病多災。鑑於此種狀況,父輩總是將子嗣託教某某拳師,通過體育鍛鍊而達到強身健體的效果。但魯道欣的授業恩師並非某某名家,而只是自己的舅舅。那一年,武打電影《少林寺》上映,喚起了中國乃至全世界的武術熱潮。魯道欣與表兄表弟,亦是少年好動,一直期盼著自己的舅舅肯傳授武功,以免遭到外人的欺負,同時,也可以強健虛弱的身體。那時,魯道欣剛剛十五歲,對學武的人而言,也不算太晚。對舅舅而言,傳授武功與後輩,也是分內的事情。況且,武學總是為有興趣的人準備的。

授拳之初,是暑期的假日裡。魯道欣總是會在假期離開成都,去到不遠的德陽——他的出生之地,與表哥、表弟共同渡過炎熱的暑期。每天上午,他們先在一起假模假式地完成作業,午後,就去縣城裡到處遊逛,找朋友玩。第一次學功,是在舅舅的房子裡。道欣和表弟在一間屋子的兩個邊角處,面壁而立。表兄則在另一間廚房裡面壁。舅舅則與他那些常常來訪的友人在裡屋或者說「書房」裡對座,飲茶、闊談。不時地,踱出來檢查一下幾個徒兒的站姿,用手指輕輕點推徒兒們的雙肩,看看放鬆後弟子們的腰部和雙臂的鬆弛程度。有門戶內的師兄弟在場,也要領進來一同來點推一下,說幾舉矯正樁式的話語。

門戶內以前是不允許對外傳授功夫的,現在也只是剛剛開始「開禁」。中國人似乎突然覺得應該重新找出武功的本質——強身與技擊。所以功夫深厚的拳師們有一種學者式的覺悟和學術衝動,要把好看不中用的運動武術回歸到真正的搏擊場上。拳學上去偽存真的追求,從來就沒有停止過,而且也一直是那些以此為學術而非簡單充當打手的拳師們精進的道德操守之一。這種文化從來就掩藏著深厚的哲理,需要師從者潛心專研,十年磨一劍,方能略解箇中滋味。舅舅與他門戶裡的師兄弟們,便不是以師門為戒,形成所謂的江湖幫會,而是以師生相稱,推究拳理,追求拳學更高境界為宗旨的。

魯道欣初有了站樁的體驗,是在幾日的站樁中獲得的。從那日起,早晨四點,表兄就來叫門。魯道欣與表弟寬兒起床,三人一道一路小跑來到東門外的河灘上。群星之下,各自面東而立。腳在細沙上站著,慢慢進入功態:氣沉丹田,呼吸均勻深長,頭往上頂,四肢放鬆,含胸拔背,腰如轉軸,臀似坐墊,百骸鬆弛,氣脈鼓蕩,虛靈獨存,晃兮忽兮,人與天合,意與穹宇相合,神遊八荒,騖極四海山川……。漸漸東方發白,曦輝升騰,彩雲飄繞,直至旭日噴薄而出。於是身若處子,綿綿盈盈,飄然而輕逸。更見青春松靈與動靜相合的詣韻——一種東方的人格氣息,隨浮面的晨風悄然降臨。

收功回去後,便吃早飯,然後十分疲倦地入眠。一個上午在床上的迷夢中渡過。午後做作業,直到晚飯後,休息一小時,再次開始站樁。那樣的夏日真是難以描述。

靜篤是站樁與性靈修習的根本。兩千年前,《內經•素問篇》就有「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吸精氣,獨立守神,肌肉若一」之說。「提煉精華,洗淨糟粕」是古人練氣養身的運動項目。《養身樁歌》云:「虛靈獨存,悠揚相依……」,這也是性靈的修習之道。

三.大成殿•大成拳

大成拳是魯道新習練的拳法,站樁是這種拳法的七妙法門之首。大成拳又稱意拳,是王薌齋老人在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集武學精華而創立的一門新拳學。拳成後,他登報比武,每遇拳師總以對方拳法中某某力量勝之,而被諸家尊稱為「大成拳」。而薌齋老人只自謙謂之意拳,處於對學術無限的敬畏,同時也體現本門拳法重意不重形的特點。大成殿,則是舅舅及諸師兄弟常聚集練功的地方。是德陽孔廟內紀念大成宗師孔聖人的殿堂。道欣及表兄弟也曾在殿堂外的石闌內練功站樁。大成殿與大成拳的大成二字一致,給予道欣們一種神秘的巧合,使他站樁的歷史中多了一種意外的喜悅和沾光的詣趣。

大成拳在今天的武林中已經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實戰拳法了。習練者日漸增多。然而授拳者常常以之為生,這就使之於學術上有所削弱。人體用以搏擊的天然才能終是有限的,而授拳者在某些關鍵部分必有所保留,或以書籍披露眾多,而實作的諸種細微體驗與經驗性技巧,非由有心人執著專注、反覆實踐,才能獲得。道欣每遇拳道至理,總覺習養甚微,或曰實踐訓練不夠充分,或曰心致浮躁於社會人生其他方面而不能精於拳學一門。但他終不能擺脫這種緣法的註定,像一個情人無可奈何地受其牽掛,糾纏於練功後身體的舒適程度。

在日後見識的大成殿裡,道欣往往是回憶多於真見。他的回憶是偏重於性靈與精神之一隅的。這是一種生活的喘息,即社會發展方向和速度對某種事物所需求的特殊狀態而言。大成殿當今的金碧輝煌與當年的破敗殘損形成對比,在他的思尋中成為超越於拳學的精神氣氛,或者說,是一種文化氛圍。當大成殿負載著道欣個體的特殊含義的時候,大成殿就宣布了與他時常思忖的拳學的相對背景。當年,舅舅在殿上由師爺傳拳,其間太多趣味,拳詣的細微深邃,均不是可以想像的,但道欣對大成殿始終充滿著神妙的遐想。

大成殿紅亮亮的門柱雕梁與鑲嵌有走獸的飛簷在陽光下格外耀眼,它莊嚴宏偉的儀態是多少年儒家弟子景仰聖賢的內心投射和向度載體。它們佇立在這裡,在石拱橋並列的指向中,投向了廣大的人間,在綠蔭掩蔽的池塘石欄邊,道欣與新婚的妻子常在這裡品茗消遣。這裡是清淨的一隅,小城裡歷史的塵埃紛紛墜落,只留下安謐的一切。儒家,思想的波紋依然平靜如息,遭受西方文明浸染的新一代正帶著他們剛剛迎接的救世主和救世思想向這片古老而安詳的土地湧來。這會讓道欣這種染有東方古典情韻的青年感到不適,並對紛繁火熱的市場經濟也懷有漠然與微視之情。

文化的撞擊有時會帶來新生,有時卻只能帶來毀滅和摧殘。但這些都可以不管,道欣可以選擇個體的自由,獨立精神和砥礪、磨練的態度。畢竟生活有廣大的疆域,每一種存在及其支付這種存在的觀念都應當和平共處,讓真見識與傳統的精華自然而然的積澱下來。這會帶來文化共榮,使智識的跨度更多的張開。道欣從樁法中領悟的東西是豐富而奇妙的,不足與外人道哉的。只有具有共同體驗的人,才會意其內在的事物,產生歡欣的共鳴。

每至深夜,道欣爬上樓頂的花園,在那裡迎著月色、星光、陰霾、涼風、悠雲和寒冷站立,以不同的姿勢更換身體上不同習練的部位。

兩翼樁,又稱養身樁,以習練意志的鬆弛、專注和兩臂的放鬆為主體,兼練雙腿、臀、胯部的鬆弛。

渾元樁,以雙手胸前抱球為意想,略有提意,將張開的十指以抱球式撐頂,各指內側,亦有夾小球意,拇指掛,小指勾,呈勾掛狀,體驗氣血於掌中形成的球感;隨功力加深,球體的重量和角度逐漸加沉、加圓;頭頂勁,似以繩吊引之;四肢放鬆,雙膝微彎、臀股放鬆、胯骨鬆開,松而不懈;前胸與雙掌間有球體撐抱並含擰裹之意。

樁法素來是各家拳法習練的重點,功力皆由此而來。功力不同於人體原有的本來拙力,而是以松與緊的辨證關係而達成的力量轉換。鬆柔與剛緊,產生爆炸力,鬆弛的深度支撐著剛緊時的力量大小。樁法在這一派拳術中,為的是讓人體由內裡至外的極度放鬆。軀幹與肌肉、經絡的放鬆與它的剛緊成為對立的統一體。拳力即功力,則體現它們的程度。一個猛然的爆炸力的撞擊,對一個普通人的肉體軀幹而言,是容易將其穿透的,也就是說,會將其擊傷,而且是內傷。即武俠小說裡外無恙而內俱焚的驚人效果。所以,拳家的武德中,已有俠骨柔腸之要求,習武決非逞強。

站樁使人體達到渾圓鬆柔、輕靈轉換,叫人推之不動,撞之不開。站樁起到的作用是換勁,即通過站樁的練習而將人體的四肢分散,各部分的拙力更換為整體一致的,一動無有不動的整體力量,從而達到爆發時力量的整合一體。而這種訓練除了枯燥而外,並不困難和深奧。人最難抵達的守一,是對於單調和枯燥的迎接與耐性,更談不上因此而升出歡喜。所以,吃苦耐勞,是獲得一切的必備素質與贏得成功的前提。拳經云:「虛靈獨存,悠揚相依」,是對人意志經過考驗後的讚美。

站樁支撐拳力,而又可以成為拳力。站樁如果以養身為目的,亦可以自圓其說。其數千年的實踐總結,早已證明和肯定了站樁對於開發人體良知良能的益處,對人生因生活而磨礪喪失的自然本能是一種找回和重組。養身者通過站樁可達到氣血、經絡的疏通,也可讓肢體與肌肉組織恢復天籟的柔嫩和適然。這種文化在現代社會日益遭到淘洗,被好奇者的異國情調所衝斥,被企業化的營運所掩蓋,被更具有外在誘惑的各種器械、各種演示所遮蔽。而它的光榮,其實從來都是隱逸的,從來為明師授於有緣、有心的弟子,代代相傳,精深而沉默。

提抱式、伏虎式、降龍式、子午樁、自由樁……,以及坐式功法、臥式功法,試力法(摸勁)、步法、試聲法、推手、單操手、自衛(實作)等,構成了意拳現階段的整體。整套拳法包含了上述為主構的內容,即由站樁、試力、推手、試聲、步法、發力、自衛七種訓練構成的訓練方法,稱為「七妙法門」。其完整性和實效性,取決於習練者的悟性和所下功夫的程度。當然,道欣一直以「不丟不頂」的心態自然自為地演習,體悟其間的各種法門所提供的細微變化與快樂,在己身最自在的地方實踐著拳法理論的指引,獲得可能的一切。所以,他的此類孤獨也帶來了他的此類快樂,不足為外人道也。

搏擊的實踐,往往出於本能。當體能通過訓練達到良好狀態時,力量的較量中會本能地體現出學成的東西。比如推手教會了「聽勁」,懂得力量在肢體中的轉變,從而達到人不知我我獨知人的境界。化解對手力量而將自己的力量作用於人。柔韌的肢體富有彈性,棉裡藏針說是內勁於柔軟的外觀中瞬間的爆發。道欣遵從師命不肯將勁力十足地打擊到他人身上,既便偶爾輕微發力,已使他人有穿透之疼或東倒西歪。搏擊,在拳道中是末技,是末流。透過不多的實踐,道欣已然讀出了「拳拳服膺謂之拳」的精意。

伏膺,絕非易事。道欣二十歲時,曾以體驗的心情去城裡太極名家的場子上觀摩,與兩位徒弟推手佔上風后名師叫他過來,讓他以雙手於胸前推自己。尋常時節,縱有七、八壯年漢子列隊推之亦不動,而道欣已然懂勁,在名師渾圓靈轉的胸上找準一點猛然施力並粘連而為,將名師推出六、七米。名師方才伸手,與之推揉。當時,道欣尚不曾受推手訓練,只是見過而已。與名師接手實是想體會高手的變數與機巧。數次揉轉之後,名師總能找到力點而施以撥拉,道欣由於重心偏移便本能抓拽名師的衣袖,致使名師慍怒而曰:「如是,汝之服飾將無!」意為拽衣不當,不合規則。道欣遂留意走轉有「規範」,至此名師即有機會壓過道欣雙臂而於當胸推拍,使道欣連退數步而止。名曰太極與內家拳之「放人」。

名師說:「透得進去的。」道欣道:「知道。」然道欣僅感到拍打後前胸表面有微麻之感,並未產生穿透的力量。後來舅父說:「你站樁後自然有些抵擋和消解。」然這一交手可謂道欣遇到之最高級別的高手了。城市之中,此老者名望之大,極難有第二人與之共享。當時老名師誤以為道欣有意為自己徒兒,就說「日後多來,我再教你些。」但道欣不以為意,遂成往日。後來道欣年歲、學識、經驗日漸豐富,遇敵手可謂無。當然這並非說沒有,而是他的秉性與文人氣叫他不太願意再意格鬥之事,全無爭強好勝之心。又不願深入江湖,去廣交武林人士,故而習武之事,只成為養身之術了。惟有拳學所含的哲理與道德感,讓他成為意識的傳動體。

交手的經驗往往是無形的,也決然以非正式的方式進行。譬如大學時代道欣與同學的拳擊、柔道相遇,均使對手敗而不知何由。遇小偷痛擊之,引得市民圍觀。遇求學者亦演示,引人羨慕於飄然之姿而印象深厚。故有警方高手與之交友,請至家中共飲,互談拳學之道。其人原為名師高足,後因為局長護駕有功而送至京城公安大學深造。於京城拜名師而後遇與道欣同門者,交手慘敗,遂又習大成拳。故當知道欣為大成門人後,興致而請交往之,遂成良友。此君後擢升為防暴大隊政委,官場忙碌,與道欣交往終止。 

六.人閒桂花落

交手終是短暫,交手的效果也非最終,勝利非是最終,切磋只是過程。而站樁是長久的,一世的。樁內的禪機,往往難以訴說。樁法的外形,亦於不變中日漸產生形變,只是此種形體的變化是微妙的,只有數十年功深者才能看出來,也才能從形體及身法位移中品位出它們的內在。當搏擊的目的處於次要甚至徹底放棄時,由拳道領略的哲學,會把人引向更深與更高的精神境界中去。所以道欣的師父即他的舅父最終遁入空門,成為漢地密宗的一位僧人,法號「宗通」。後來獨守幽林一寺,與天地神鬼同在,潛融於大道中。後由法緣引導,還俗歸家,兩年後病故,是為佛子的圓寂。

金桂時節,黃花遍地。禪機雖美,但擋不住絲絲縷縷的人間情懷。道欣錯過,像諸多男人錯過的柳蔭鋪。他們錯過了,當他們覺醒,或長成時。他們有漫長的霧障,阻擋他們變成真的金剛。他們由一個投機分子識破,而投機者也是他們中的人。他們帶著自己的情結,向生命的深處投誠,投誠而又掩飾他們的投誠,嘲笑與否認他們的投誠。他們被某種心理的障礙阻擋,不願意徹底地洗去由此而染的「鉛華」。他們生命的這一斑點,或許就叫著「初戀」。當風一般的日子,在他們記憶中久久徘徊,當地球上的生命相互追逐,活力與快樂的哲學被憂傷和沉湎的詩意遮擋……。

 只有師父的亡故或可在他的心中稱著「圓寂」,只是師父的圓寂沒有更多的人知曉。他人生的履歷和他心中潛伏的樁樁件件,只有那些零碎的話語和幻片,在埋藏一個人由出生而至死亡的尋常事件。那些,都如夢幻泡影,只是夢幻泡影。非花、非夢,其實全無。其實宗通的極至和解釋,就是全無,就是空,就是漏盡。所以,當道欣某一夜在屋裡觀賞他平時鄙夷的《十面埋伏》,品味自己昨夜才剛剛採摘的金桂子點綴的碧螺春香茶。從杯中開始有頹萎苦意的水中,就好像嘗到了往故的幽意,那些立禪內終要釋化與寂滅的絲絲縷縷。而道欣,卻只有沉默。

立禪終無意,花落有浮雲,蝶來去無影,歌者伺空心。那難言的寐腸啊,還是留給空山的道白吧——無論是追懷還是沉湎!在這裡留下的一種情緒,大概是某些人、某些事,交融過盛的又一種支解;對道欣靜穆的成年之夜,尤其是他盤腿於沙發上的「獨存」。這不是站樁時「虛靈」的獨存,只是與音樂相依而感念至深的「獨存」。他想到很多,所以他未嘗不在柔腸之內。仲秋時,於舅父墳上燒掉的紙錢,能告慰他天國的英靈,會擁有超過他為人時更多的財富?為世人的辛酸貧窮,為世人的淳淳堅守,多也在上蒼的帳本上零零落落,或者熠熠閃爍?所以站樁吧,縱然是人閒桂花落。

生活的本質是淡然如水的,甚至是黯然無光的。而帶給生活以歡悅的東西,是希望。希望以某些參照而接近理想,最終,是理想的光芒成為人們存在的動力源泉。往往是無數度照應了世界本在的實體,才使得樹碑立傳的心機成為自我乃至整個人類的標榜。而對於暗淡的客觀和平凡的自然,不堪承載的希望,往往是一種奢侈的願望。失敗的可能性,則正是人不敢面對失落所引起的心理失卻。如同人需要養分,需要氧氣,人也需要巫祝般的麻醉和超然。因此超然,就可能是一個巫術的詞。超然帶來的快感是一種出於俗務和庸常心態的力量。這力量正可以支撐起人的生活,甚至是人類整個的天空。

禪理中的神秘色彩,就具有巫術的力量與本質。神秘的快感也遠不止僅僅是人的自我催眠所帶來的神經輕鬆和精神麻醉,幻覺的產生、幻聽和精神分裂人格的達成。收放自如和準確控制則成為修行進程中必然產生的功能和個體企待抵達的技能。道欣深有體會,站樁時曾出現的神奇感應,就是在意念的主動誘導下而激活而產生的,而睡眠中,飛身的體驗,則是一次次反覆產生的。飛身的感覺是夢中帶有靈魂機制的超時空動態體驗,是一種極速的,對肉體軀殼的衝破。初來這種體驗時,道欣的沉夢是驚恐而不能承受的:自己在飛,無限星空向我湧來,我喘不過氣來!

喘不過氣才是最初,然後道欣明白這種東西又來了,又將不堪承受,又正在不堪承受。然而道欣已經知道放鬆自己,整個地放鬆,就像站樁要求的那樣。放鬆、放鬆,飛馳的速度就漸次緩慢下來,緩下來,緩下來,重新喘過氣來,最後醒來。二十年來道欣總夢見這種情景,二十年來這夢醒後身心都有極大的快感。可道欣去年與她成婚後,就再不曾出現這樣的夢境了。他深知這需要的能量來自神秘的元氣,而精液帶有人體生命之源的隱喻和實質。房事,歷來為道家及佛家所講究,這裡面的神秘色彩,科學理論其實沒有更加深入而令人信服的解釋。而神秘本身,正是魅力所在,不需要過多解釋。人的所知永遠有限,但這無益也無害人類的存在。

道欣再次出現這樣夢境的時候,是在他意識到自己婚後對於飛身體驗的失缺,便不斷自我調整及數度固精之後,才又再次難得地產生的。在一個上午,妻子上班以後,道欣獨自攤開四肢躺在床上,調整好呼吸並讓意識進入更深層次,忘聽於窗外安裝雨蓬的電鑽吵鬧而聞聽於意識或靈魂自由空寂地浮遊於元氣態的分子、原子、粒子之間。然後,時間深入了另一種空間,速度加快起來,飛身重又開始,靈體的滑翔帶有呼吸強力而擠破或正在擠破身軀由頭顱平滑升出。速度帶給他一種靜息中無限的振幅,最後,更深的意識開啟了放鬆和停留的按鈕,升起了一個水晶的太極圖。

當他醒來時,頭腦無限清爽,肌體微微而劇烈振顫,鬆弛的四體像春天的復甦。這種感覺的快意一直是神秘而自控、自為的。自我催眠的不同個體呈現的景象,不同的身體狀態也勢必會出現不同的景象。各門派、宗教團體所施行的方法各有不同,並強調自己的正統。而關於飛身的技術和傳說,正從來都是宗教家、巫師,和各種玄學大師的惑人之門。飛身與天堂、地獄、真身、元神、仙術等關係密不可分。大法師的飛身術掌握自如,脫體的本領甚至可移花接木、平地起風、翻雲覆雨和撥雲見月、可知前身後世、可生死自主,還有大巫也能玉女脫衣、借屍還魂之類的法術。總之,飛身是神秘主義可以宣揚的一種指稱。而對道欣來說,則只是站樁這種基於正常體育活動的精神偏附和偶然現象。

 八.京城名家

言及京城名家,自明清以來自然一大幫。而站樁一門,以專攻而成就者,當數王薌齋、姚宗勳以及後來的王選傑及其再傳弟子等諸多名家。如今,網絡提供了十分的方便,通過網絡,可以查詢你希望找到的一切,幾乎是一切相關的信息。比如王薌齋,這位大師的生平、拳學,均能找到。他的事跡是站樁一門學子們諳悉的。道欣已不常與人談起站樁這事了,畢竟有心關注這門功夫的人很少。道欣獨享,在這個城裡目下的環境中成為獨享。獨享就是孤獨,就是無有盟友,就是自我的持守。堅守是毅力的考驗,十分困難。而京城名家卻越來越多,過世的先輩們,均有或多或少的弟子。有的弟子以現代意識,在社會上贏得了一片天地。有的建立了自己的教學體系或著書立說。京城名家的故事則演化成了歷史的傳說。

王薌齋老先生誕辰於清朝末年,自幼多病,患有哮喘,家人恐其不壽,8歲便送去鄰村隱居在徒弟李豹家中寄居的形意拳大師郭雲深處習武強身。郭雲深是形意拳承前啟後的大師,以「半步蹦錘打遍天下無敵手」而獨步武林,有「不倒翁」之稱。郭雲深晚年無子,只有一女,遂收王薌齋為徒,留在身邊學藝,愛若己出。李豹乃王薌齋姐夫,常帶師授拳,所以後來王薌齋會杜撰一個高人「謝鐵夫」,來隱藏自己的「謝姐夫」之意。王薌齋待師如父,加之聰敏過人,練功刻苦,所以進步很快。郭老晚年不良於行,往往盤坐於土炕上,搭手傳藝,王薌齋則於屋中站樁。根據王薌齋後來回憶,直至郭雲深老人將逝之時,方將拳學真義相授,並有「非其人不能學,非其人不能傳」之語。曾跟隨郭老習拳者甚多,名家亦復不少,但全面得以繼承起拳學真髓者,則只有薌齋先生耳。二十世紀30年代,著名武術家全警鐘,在其著作《國術人錄》中寫道:「深入形意拳三摩地者,唯王薌齋一人而已。

後來王薌齋先生雲遊大江南北,參學各地,與無數拳家切磋武功,獲益匪淺。在少林寺與恆林和尚就心意一門的武學相互切磋提高,後又遇福建鶴拳高手方恰莊等人,使武學更添新彩。於20年代在京城創立意拳,登報較技,名聲大振。並傳授弟子多人,後來最為著名的有姚宗勳、趙道新、尤彭熙、李見宇等人,均是一代大師。因王老先生武藝精湛、內功深厚且博學多才,有人便稱先生武術為「大成拳」,意為武術之大成。晚期弟子亦為數不少,著名的有已故的王選傑,其弟子今為大成門中俊傑,往往獨當一面,德藝雙馨。王薌齋的身平事跡,已拍過電視劇,道欣的師弟因觀此劇而增興趣,從學於道欣。而電視劇中故事多有刪改、編撰,與史實不符,諸如王薌齋與諸多名家及後來的日本人、西洋人較技,並收日本人澤井健一為徒等故事均不在片中出現。

 王薌齋與諸多名人交往像齊白石等人則更是稀有聽聞,京城名家除王先生外,後有姚宗勳及其弟子眾多,王老先生女兒王蓉芳及其門徒多人。姚宗勳弟子中,今天盛名的有白金甲、崔瑞彬與姚宗勳之子姚承榮、姚承光、王鐵成等人。意拳(大成拳)門內弟子日漸增多,海外學子於巴黎、阿根廷、巴西、墨西哥、日本等國均有增長之勢。隨著中華武術文化在國際上的地位日漸提高。中國意拳的站樁功法,在世界範圍內也獲得了極大的關注。世界各地的武術熱潮風起雲湧,產生了更多的愛好者和學術團體。經過京城名家及眾多習練者的共同努力,已使得這門拳術更加發揚光大,贏得了不菲的聲譽。

 九.恭王府及師父的老師

師父的老師姓恭,原來是恭王府的後生。在北京什剎海的恭王府,鑑於它典型的中國建築藝術,已經成為遊客參觀的一個景點。道欣從未進去看過,但他可以想像其中的風貌。在而今諸多有關清代的電視劇中,多有此種貴族府第。每次京城之旅,總是與工作有關,匆匆而過,來不及接近師父老師的宗族家門。恭老師少時其實也少有在王府生活,二、三十年代,他在京城讀書,學的是機電。抗戰時期拜王老先生為師,多由師兄姚宗勳代為授拳。恭師爺解放後隨第二重型機械廠電安裝工程隊入四川德陽落戶,工作、生活、傳授拳法至去世。他在德陽獨自習拳、偶有回京城,與師兄姚宗勳、揚紹庚等人相交不淺。70年代,在德陽開始授徒。道欣的大師伯原也是由天津入川的工人,在天津時曾習通臂拳及摔跤,功力不凡。

道欣從來未見過自己的師爺、師伯們,只在師父授拳閒暇時的談話中偶有聽聞。大師伯功夫可謂不凡,70年代省上舉辦摔跤賽,總是與其徒弟分獲冠、亞軍。恭師爺的武功自然是深厚的,可以想像他少年時與恭王府的關係以及那個時代特有的景況。王府雖不能回去,他心中深藏的貴族氣血必然叫他時有不安或者感嘆萬千。師爺是抗戰時日本藝人李香蘭的追星族,直到他謝世之前,還託道欣的舅舅師父,通過道欣在電視臺的妹夫,在資料室找到《李香蘭》故事片的錄像帶一盒,高興地觀看了一遍又遍,樂得什麼似的。老頭退休後,多時無事,往往去廠裡圖書館找些破書修補,或在家裡看看錄像裡年少時喜愛的歌星、影星的故事。興許他少時心氣甚高,可惜命運不濟,所以終生未娶,獨守一生。他的拳學造詣,亦是早年從薌齋老人、姚宗勳大師兄等人的教導而得。他的故事,道欣多為不知。

恭師爺是在孔廟中與師父結識的。時文革中期,舅父二十五、六,年輕熱誠,善于格鬥,他最初的師父是少年時跟隨的一位木匠。那木匠,少年時代是一個道士,因偷食師父多年練就的丹水而被逐出道觀,流落江湖。小道士已有些武功,據舅父稱,其縱躍功夫於今少見。他可以背對為顧主打好的立櫃,雙腿不彎,僅憑足躬之力,便可彈至立櫃頂上。說是輕功,其實雙腿負鉛、沙等重物十餘年,解重物後,足力自然與眾不同,彈跳力巨大而成此功。木匠授舅父川派拳法火龍拳、火龍棍,練習石鎖及套路等外家拳功夫。後來,與紅衛兵串聯到北京,爬到樹上見到了毛主席。回來時,在某火車站與外地紅衛兵打鬥,神勇技巧,為多人稱道,遂成為青年團體中大哥地位的授拳者。

那時,舅父總在破爛的孔廟獨自練拳,也對硬氣功產生興趣,參照幾本古譜開始自修,以為終能成「一葦渡江」之功。偶一日,恭師爺與老吳(道欣的二師伯),來孔廟遊玩,見舅父習武,遂顯好為人師之態,其實是對年輕人學藝的關注,前來指點,與其較技,舅父敗而隨其習意拳。入門前由大師兄、二師兄及另外幾位老先生教授。當時恭師爺的場子上有十多人,男男女女,均以站樁為主。舅父是漸漸入室的,他年輕,有武術功底,悟性又極高,數年之間,後來居上,成為對這派拳學理論認識最深的人,為恭師爺器重。乃攜其赴京城與姚宗勳及其後學相見,把酒言歡。又隨恭師爺至河南鄭州,與揚紹庚師徒面晤交流,歸來火車人多無坐,便十數小時始終站樁而至四川德陽。此事,舅父後來有所提及。

舅父在遇恭師爺前,與川派武林人士多有交往。他是火龍拳、火龍棍的練習者,以火龍棍打天下,結識過江湖上其他拳法的習練者。他們相互傳授、交換所學,全然不顧師徒之約。他們只是文革中的閒散人員,社會的盲流。在川西與川北之間,各路英豪各有種類,出自不同的拳門。舅父初識的一些英雄是川派武功的後人,以海燈法師之師,人稱「巴蜀真人」的朱智涵老道最為有名。可惜他時已近百歲高齡,不久於人世。據稱文革中被打成牛鬼蛇神,於鄉間放牛。某次,遇雨路滑,壯牛跌於水溝,朱老道徒手將牛舉上溝岸,其神力震驚一方。海燈青年時習武於他,又有師兄周志常道士也。海燈文革中返回江油重化故裡,周志常居士則養孫子於西川某小鎮。周老道有心培育舅父,欲納為徒,舅父不從,乃心志緣法未及也。

舅父與周志常多有交往。周道士文革中攜孫女常於鄉場集市飲茶,舅父則夥同拳友與之閒聊。周道士興之所至,起身示範幾個手法,也講些內丹功法之類的仙客道術,玄妙神奇之處亦讓人心懷羨豔。然而舅父家庭中知識分子的姐姐、哥哥到也誘出他幾分理性的冷靜,故而他多思之後,於仙術只以望而生畏之心疑之。然對內丹的集成功法,饒有知悉,且信之深矣。後來,嚴新氣功熱之時,教授道欣氣功,並說當年嚴新在德陽教中醫,聞聽恭師爺有三徒非凡,專門拜訪,與舅父搭手,舅父曰嚴新:「不懂勁」。舅父亦篤好內功,且將風心臟病寄希望於氣功修煉,冀盼神通功夫,一度閉門練氣。某日與周道士見面,道士說,「你總在屋裡練內功,陰氣太重,也該出來多活動一下。」而對仙道一門,於道欣亦有所講解。嫌道欣「凡心太重」,固精一法難以達成,自然不可以成其仙道異術。但蜀鄉中信此術者眾多,青年們常在砸爛一切舊文化的文革空間裡,得一席輕鬆自由。原本就是世俗中人,對政治一知半解,當然不如道術仙影、武俠傳奇的故事誘人心襟。

周老道曾率眾徒於某年某月去江油重化會見早年的師弟,今日之隱僧海燈法師。文革結束後,法師因在香港記錄片《四川奇趣錄》中,表演少林武術二指禪而再度出山。改革開放後,海燈廣為媒體宣傳,被推為中華武學偶像,乃少林武術大師,一代名僧,人大代表,位重華夏。然武林人士的悲劇就在於,當他的學術實踐跨越了自我的界限而被時代所利用,被媒體宣揚最後又被媒體鄙棄的時候,武者的弱點則成為時代中對於個體乃至人性的鞭撻與拋棄,成為世人茶餘飯後的笑談。故此,海燈當年展示的少林童子功、梅花樁精拳、金剛一指禪等功夫,便成了一種為媒體宣揚而後又為媒體所拋棄的騙術之一。有人指責法師為人的誠信問題,引起社會的廣泛討論,使一介清僧、求生艱難的武術家,成為社會政治運動與世俗聒噪的犧牲品。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不說,也成為社會輿論工具的悲劇性言說,極大地挫傷了民間太多武術習練者的自尊心和銳氣。以至於浮華物慾、實用主義的時代風尚更成為所謂科學精神的代名詞。

當然,這些有關海燈法師的後話,在此不便多談。道欣的舅父當年隨周老道去海燈家時,海燈由義子範應蓮和弟子李興友贍養。十來個年輕人在海燈那裡暢敘,食的是南瓜飯、素菜。海燈弟子表演金鐘罩羅漢功、二指禪等武功。是時,蜀鄉中悄然興盛武學。文革中的青年們,能於此等生活中得到樂趣,是今天道欣所遇的電子時代之聲光電彩世界所不能同日而語的。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最親近與切合的習俗,文化的悄然滋長,與文化的陡然轉變,皆是歷史存在的自然律,誰也無能將他們阻斷與擱淺。海燈法師的師兄周道士,興許早已羽化成仙,成為後輩追問不及的流沙與人類歷史的風塵?

站 樁(下)

(趙道新/盧棗繪)

 

十一、2005年來到了

2005年來臨的時候,道欣已然被世俗生活的瑣事糾纏得難於解脫,而且諸事不順。站樁亦疏懶之極,全然不是為武術捨身之人。這種練功養身之術在道欣處淪為末技不說,而且明顯出現精神和肉體的疲憊。當一種愛好的熱誠減退時,自然是人的心靈出現了病灶或變化。對於精神的病灶,懷有庶民之情小人之心的道欣,有一種與身俱來的沒落和頹喪,對世界的認識出現了虛頹的認識觀念。虛無以虛無或懷有希望的空寂之妙有,造成了一種佛家對於色空互換與真假相合的超逸認識。這個認識,為道欣帶來了世俗生活中精神與行為的不適,而實質,是站樁的禪定所產生的一個境界的延長。這個境界甚至使站樁本身得以超越,回溯了意念本身。本真的意念之覺,就形成參與了空的境界。

按拳道而言,空及神明,本該是拳學境界的提升,而道欣不以為然。放逸之心使諸多拳道的執著化為隨心所欲,不丟不頂是意識於繁事中的轉承與回歸。回歸到通過站樁而升逸的精神王國中。這個王國,可以說是拳道獨立守神而自在的境況,心靈可以觸及,站樁者多年的篤行可以驗證它。而堅持的最終,是必然要驗證的。道欣們知道這篤行就是精進的門廊,是無法迴避的。也只有穿過這個門廊的人,才可以真正地登堂入室而抵達拳道極至之處。無限的極至之處,猶如開悟的花瓣張開一個個活色生香、彩豔繽紛的門廊。門廊之中,各有異色,各取所需。養身與搏擊,是由習練入道者自行掌握、把玩、運用的。

回首往事,站樁時刻如夢幻泡影,而人生亦復如是。當一切進入化境,一切也都可以忽略不計。站樁者,確然可以從空寂的瞬間而進入瞬間的涅般。人生境界,道義與武技,均可由此而生出些幻化的姿韻來。但這些多餘的言說對真的體驗者而言,只是多餘的聒噪。2005年就這樣過去,道欣的精神被這些輪迴不已的舊事湮沒,也被支零破碎的瑣事淹沒。人是平淡的,也是欣慰與憂慮的。他一時找不到更多的意義,發生更多的故事,得到更多的啟發,萌生出更多新意和感觸。一切還需等待,等待就出自於站立。站樁,各樣的樁法——各樣的立禪與肌體、精神與意志的鍛鍊,淹沒人的雜念,專注於神明的自守。神明即空,空即萬有。

出於自責,責任的世俗意義,道欣是無法擺脫多年養成的習慣的。這不,他又獨上高樓頂部的空中花園,擺好姿勢開始站立,並安恬的呼吸著夜色和都市繁華的夜景,空中星辰吐露的萬有的滋潤。當他一呼一吸獨立自守的靜滯動態,在基本分子、原子的運動中化為真氣的流通時,宇宙的萬化融為一體,神明由此而降。神明是善意的流質,以氣的形態化現於人世,潛然地滲入肢體,又在某些有容的肢體中凝聚,成為丹道爐中的收納物。丹道之爐即肉身,肉身如道場,肉身是洪爐,「洪爐大冶身」,是意拳行進的精神空間和大道相合的道場與能量貯備心法。有心者獲得能量,散逸者流逝能量,於是早衰、頹靡,乃氣之喪失也。

十二、回憶之一

同往事糾纏不休似乎是一種罪,這讓人難以活在「當下」。窗外的機關鍋爐房,一到冬天就開始供暖,幾個鐵煙筒子,冒著暖暖的白色蒸汽,而外面,是一片冬天的樹林。冬天的景象總是讓人容易沉湎於懷舊之中。38歲的道欣多年都疏於武學,而將更多的精力用於生活的算計和文學的旋渦。他開始從文學的夢中醒來時,武學的迷夢也繼續消淡。這就像強勢的西方文化對中國傳統文化的侵入一樣,讓人的精神空間一片片地荒蕪了許多固有的東西。當然,那些是生長在骨血中的,不容易被抹去。雖然強勢的市場和媒體的運作減弱了諸多東方文明的神採而叫更多人只關心美國式的富強和優越,出於趨勢的本能而對時尚文化追捧有嘉。這也很正常,就像歌迷們需要的迷醉一樣。大腦對迷醉的需要各有不同,但都是迷醉的需求者。

甚至懷舊就是一種迷醉。道欣的懷舊起源於自然增長的年齡。諸如對舅父在世時的言行,多有參悟性質的回想。其中雖注入了道欣獨立的,或者有偏頗的理解,到也不失為一種自為的註疏。道欣的某個友人傳達蘇格拉底的話說:思想的激烈在某種時刻就等同於吸毒,這與迷醉是一致的。懷想亦然,藝術亦然,甚至武學中的幻象所帶來的事物也亦然。關於這一點,道欣對自己的解析雖然不滿,但還是順從了自己的推斷,起碼生活的自然是不可抵擋的。當道欣回憶起舅父的身世,他的武學生涯和短暫的愛情,家庭的平凡以及社會歷史對人的摧殘,便不禁抹殺了太多的慶幸和滿足感。舅父年輕時在文革中風風雨雨卻無比平凡的經歷,已然叫人對平凡本身有了些許深切的參悟,就像立禪所帶來的寂靜和寂靜中產生的頓悟之美。

某一條縣城的清河流了幾個世紀?那些笑聲依然音韻尚存。一個女子,在某個時代某個特殊的眼睛裡是美麗的,她的人形在進化的過程短暫而不顯出與今天有多大的差異。她白皙的肢體浮在河面上,舅父的指點使她成為一名遊泳的能手。她成為能手的證明,是她終於獲得了縣上遊泳比賽的女子冠軍。他們似乎是相愛的,但是小縣城卻是庸俗的,男女的婚嫁依然取決於財物的多寡。身為建築工人的舅父當時雖說是收穫已經不菲,但任難於滿足女方家庭的需求。在小城裡,建築工人的收益不如殺豬匠,所以,女子後來嫁與了一個屠夫。因此,舅父有幾年消沉。道欣尚記得曾經與舅父及那女子在成都,隨同好友小胡,拜會過許多武林人士。在城南的某個院子裡,幼小的眼光在他們打鬥的較技中看到了樂趣,舅父對女友說:「這才是真正的比武,哪是武術比賽那些編排的表演!」

道欣成人後,少有想起過舅父的經歷。直至舅父去世時,才感慨地寫過一篇祭文,聊記此人,而將更多筆墨用於對武學的描述。道欣生於書香門第,所以自幼多與書籍為伴,浮思異想多奇異哉,而他始於筆訴自己的見聞,則是近來的事情。他寫過很多亂七八糟不成系統的東西,又力求在無序中找尋出某種定式與規律,用以完善自己的「寫作」。這是不易的,一如站樁之不容易。但他總會回到自己的武文化,因為這裡有他血脈中湧溢的東西,有文化傳承裡積澱的生生不息的脈搏和心跳,有激情,有溫暖和祥寧。道欣一再書寫自己承受的精神與肢體的感念,那些強求與自然浮現的東西。回憶,回憶,思儀。思儀不是分析,也不用分析,只是陳述一遍遍的體驗,再將體驗化為一次次的陳述。叫人在流敘的進程中參悟那些獨特生活的獨特時刻,描述出它們,是道欣們的職責。 

十三、回憶之二

武者亦不可與命運對抗。舅父早年的風心病,最終取走了他的性命,然而他是圓滿的,那就是他的宿命。因為道士師父的關係,雖然他已經是一名泥瓦匠、建築公司的工人,但革命運動的需要,他依然頂替那早被槍斃的木匠而被關進了縣上的牛棚。那裡有昔日的縣太爺、縣委書記等走資派和本縣三鄉五鎮及各個團體揪出來的牛鬼蛇神。潮溼的牛棚叫許多人都漸漸浸入了溼氣,潛藏在他們體內。縱然舅父也常常與當兵出生的縣太爺、部長們角力而勝,營造了一番歡快的氣氛,也依然抵擋不了潮氣日復一日的滲透。也興許與他幼年三歲時由家裡樓梯上摔下昏死那個經歷有關?在出棚後數年之間,便開始有了心臟的不適。那時已經是文革後期,舅父已認得恭王府的後人,並且,已經成為人家的弟子了。他開始站樁,漸入意拳門室。可惜的是,宿命中的景象再一次發生:某次上班,與建築工地上的徒弟,挑水泥板蓋樓時,不慎由樓頂跌落,讓身體和心臟再次受到巨大震動,喚起了心臟潛藏已久的疾病。

道欣與表兄去醫院看望他的時候,舅父已經恢復了神智,開口便叫幾個侄子回家拿煙來。他從四樓平頂上跌下,由於抬水泥板時徒弟解索慢了一點,而吹口哨指揮吊車的傢伙又沒有看清,提前吹響了口哨。水泥板一蕩,將舅父撞下。徒弟則死死地抓著懸在半空的水泥板上,魂飛魄散。舅父落地時,一面牆體跟著倒下。他在半空中讓自己蜷成一團,以背部觸地,樓上的人見磚頭飛下,大聲叫著:「快往外滾!快往外滾!」他又滾了幾轉,一塊紅色的七空磚落到他頭顱邊上,險些要了他的性命。他的兩層工作服被摔得破爛,他受了內傷而幸無筋骨的創傷。他在醫院躺了多久?道欣已說不清楚了,只知道後來舅父名聲大振,突然多出幾位好友,均是聽聞他墜樓不死之後,慕名前來結交的武林同道。其一是小胡,成都人,德陽二重廠的技術員,川派武功及武當派學人;小高,天津人,二重廠工人,拳擊散打及硬氣功習練者。小胡後來成為廠裡夜大的數學老師,小高因偷竊入獄,早亡於病中。

最要提到的是舅父在恭師爺處之所得。恭老師的場子上有十來名老少,工程師、技術員、工人及學生、職員等。舅父的大師兄是當年天津衛跤場的後人,支援內陸(其實是軍工廠內遷),與恭老師一樣,從北方調到四川。他從前持強好鬥,因敗於恭老師便拜入師門。二師兄是郵局的老吳,身量不高,練過太極、氣功之類,遇到恭老師後,對拳學有了更深的認識,可謂獲益不淺。道欣少時,曾與舅父在成都體育場與他相遇。那是初冬的一個早晨,老吳伸手在道欣肩膀上停住,並不接觸,問道欣有何感覺?道欣說:「麻麻的,熱熱的。」這就是通常的氣功外氣發放。老吳為道欣講解了幾個樁法要領,又讓道欣觸摸過自己身上的特異處,而當時,道欣並沒有深刻的理解這些。

道欣從未有機會見到恭老師恭師爺,均是在舅父的嚴教下自己習練。當他對拳理有些理解時,便常乘車由成都趕往德陽聽舅父講解拳術,示範動作並檢查他的練功情況。周六是舅父授拳與他的幾個徒弟的時候,那幾人均身材魁梧,有力大能舉500斤石磨的,有偵察兵轉業回鄉的。道欣見他們習練深厚自知不是對手,所以也不敢與他們動手,而舅父與徒弟揉手時,則會在某刻瞬間一抖,將徒弟抖飛出去,看得人心驚膽戰。道欣是由舅父「餵勁」,單獨教授的。舅父講解了一些勁力的變化遊走、粘連相隨、引進落空、捨己從人等方法。而講得最多的,總是站樁本身,身法、肢體、氣息、神意、心致、空靜無我等心法道理。至於步法、單操手、試力等其他拳法要訣,往往講說不多,只是讓道欣多練多悟而已。樸實中蘊涵的武學哲理是點點滴滴隨功力與人生經歷的增長而增長的。 十四、那山、那樹、那水、那風

拳經云:「執著己身一無是處,離開己身無處可求。」講的是在矛盾中,在對立統一中獲得拳力的滋養和增長。「不丟不頂」,講的是隨遇而安的自然之法。從學拳起,便要「合道」,才最終成為「得道」的人。得道,是以「合道」為法。術,是執意的強求。所以練拳也不是煞費苦心的蠻橫強求。那山、那樹、那水、那風……。一樣的多個層次,多種境界,終會成為禪理的實證。初學時,山、樹、水、風,都只是名謂的山、樹、水、風;中段時,山、樹、水、風,均是原來的山、樹、水、風。此可謂「見山是山,見水是水,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以及見山還是山,見水還是水的認識階段。這比較玄,唯心念可以知曉。所以意拳之妙也唯心方可登堂入室而出於平凡。

道欣所授的第一人,是自己的大學同學、室友,名汪齊,為人淳厚、真摯,齊國人士。多年前隨父母單位遷於蜀中江油,在川內成長學習,直至大學。汪齊與道欣相識不久,成為好友。當他由電視上了解到這個拳術,於無意間向道欣說起時,道欣遂以自己不深的功夫示之,並說自己便是這派弟子,可替師授之。從此,每晚自習課後,汪齊隨道欣去學校靜謐的排球場站樁。月色如洗或清和之時,道欣能感到虛靈存於自在亦存於無我之中。而人體的能量可以意行氣,撩撥月兒的遮蔽之雲使之顯露明皓光華。他將此效應示以汪齊,如,他先聲告之汪齊自己將運氣使烏雲散去明月出,片刻之後,終成。汪齊自然誠服而專注習功。數年之中,道欣與汪齊在排球場齊頭並進,都使自己的功夫加深。道欣教授了各種樁法,並與汪齊習練推手,汪齊增功不少。後來,汪齊醉心佛學,一番世俗漂泊,終於在峨眉山出家為僧,後又考入佛學院專修佛法少有音訊。

道欣每每獨自在家,思慮紛紜之時,會對站樁生涯有所體味,對武道亦有所悟。萬般思雲總此起彼伏,融化之念,在一呼一吸之間。汪齊是2004年初、春節前,來過道欣家裡,一襲僧衣,笑顏不斷,全然是了卻煩惱、四大皆空的僧人了。汪齊是離婚後去的山裡,婚姻之所以令人失望,無非是生活的壓力、對方的欲望使然。加之汪齊於佛學研習更深,需要更多時間精力投入,才做出這個選擇的。初入僧門,是在山上守殿敲鐘,閒雲之間品讀經卷,以他的執著與篤信,在艱辛而單調中參悟佛法。不知道是否還站樁,體悟拳學?道欣的那位警官朋友,曾在山上見到過他,警官有監管宗教的任務,同時又是佛門弟子,背景複雜。佛門與世間的禮儀讓他求方丈照應這位兄弟,又供養百元錢幣與出家人汪齊。

看山、看樹、看水、看風,是汪齊的禪修資糧,而對於道欣,佛心無二,調息、調身與調正意念,就是一個佛法。佛所謂萬法歸宗,指的是無法之法乃萬宗之法,是以心意而抵達的。如今,道欣又獨在城中孑然獨立,於月明之中聽樹語花音,看化了浮雲夜影,曠遼的空際。他數不盡群星浩渺,品不完人間滋味,以大冶的洪爐之身而接納時空輾轉,濾出點點精髓,養育這空靈浩渺的自然之韻。這與和尚的求索其實無二,只是語言的表述與章法有別,但終究是人身的鏜爐,人身的道場和人身的自然。山也罷、樹也罷、水也罷、風也罷,都是浮遊中凝固,凝固中浮遊的自然之氣。站樁至此,有關精神的看點已經不可多言了。而那山、那樹、那水、那風,還就是那山、那樹、那水、那風…… 

十五、對於可能的未來和未來的可能

面對更多的未來,道欣已經釋然。因為這麼多年的參悟與修正,站樁也帶給他太多感受,而且這獨門的修習亦全然沒有對他的全部生活產生影響,反而更加豐富了他的生活。道法之中,有些是獨立又完整的。佛法是智慧之道,研習的過程,是要達到真正的超越,對立與統一,精神與物質,好與壞,善與惡……,空寂自在而又空中妙有。道欣總是在夜間去到樓頂練功,那裡有一派臨空的靜謐。有各種花草、棚架,還有可以領享的月光與星宿們閃爍的幽情……。那是些動人的事物,功法之中,總是採汲了這天地之氣而養順了心腑,讓人心腑通天接地,思意的漫波切近一切可能。這可能通得太遠,以至於忘我的定境會生出種種幻影。

一個新的同門在道欣的影響下產生了,他是年長於道欣多年的文友。文人相輕,加之世風日下,文人的生活充滿了文字間的爭鬥。有時候以至於會發生網絡上的吵嘴而強烈要求見面「決鬥」,意欲大打出手。文人在朋友的庇護下總算躲過一劫,事後終有所悟,也是人家欺我矮小體弱。幾番訴說與道欣後,道欣便講說些武功,試探著問他有無站樁之意。一可強身健體,二可防身自衛。這麼好的東西,大家享用才是真的好!文人同意了,開始站樁。兩年前,道欣的另一位文友因為身體欠佳,道欣傳授了樁法中養身部分的功法與他,此人一直堅持練習,可見他自己也認為功法的效果不錯。那友人已去京城定居,只是他心思不在功夫上,否則京城名家頗多,到是個求師學藝的好地方。

很難說什麼時候道欣又會遇見與此功有緣的人,但功法總會慢慢傳授下去的。即便不是從道欣這裡,也能由其他高手那裡傳授下去。況且現在書籍、影碟出得也不少,有緣又有心的人,終能得到有益的啟示和學習的參考。但也可能隨著社會生活的更加紛繁、引誘更多,習練此功法的人會越來越少?就像道欣在電視上見到的一位武師與幾個不好學的徒弟之間的故事一樣。那師傅是川派武功孫門的後人,又是青城鶴鳴洞天派拳法掌門人。但幾個徒弟更喜歡耍,喜歡去酒吧跳舞、唱卡啦OK,而不喜歡上擂臺打擂。不在意武功如何增長,不在意師傅如何渴望發揚光大傳統的孫門武術。這個現實,讓傳統的一切文化都更加邊緣化,時尚左右著生活的一切。連武術,也被跆拳道、拳擊館這樣的外來武術文化充斥,使傳統武學依然處於地下。

當然,真正的武功高手從來就在地下默默無聞地繼承前輩的成果,修煉自己的武功。這源自於戰亂時期民間藏匿武林的特殊人文傳統,具有強烈的歷史痕跡和淵源。這本無可厚非,況且武術是一門學問而不是藝術表演。真正的武術家都是這方面的專家和學者。意拳門的老師們常說學拳要做學者,不要只當打手。這個話道欣在書本上並未找到,他想,也許是舅父自己說的。不過縱觀古今武林高手,以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來看,高手們當然是值得學者研究的,而惟其文武雙修的人,才可能在研究與實踐中提升、充實武術的價值和內涵。在這樣的條件下,學武的人莫不是最終歸於對拳學本身的研究而將搏擊的快感降為其次,強調德行與技術修養。拳道的修養決定了拳人的諸種可能,無論是未來的,還是現在的。道欣通明了這些以後,他的站樁之事就更為純然而自然,無欲無想的習練,享受先輩的成果而承續學術的血脈與滋養。視為國學之一種,一種被古人稱為「末流」的學問,其素養依然讓人在流年的積養中獲得靈與肉的享受。 

渾元樁在諸多拳法中皆有出現,是傳統武學內家拳的核心之一。在意拳中,渾元樁是作為入門的功力樁而存在的,非入其門者不得知其妙也。道欣將渾元樁授與自己的文友時,就意味著他有讓文友成為真正的「門裡人」的意思。這裡內在的精神與氣韻的體察是此功的關鍵,雙手抱球的意念會產生氣的感覺,並於四肢各枝節、關節處以意念引導而將渾圓的球體之感充盈於身體及精神感應,從而形成真正的「太極」之渾元轉軸。渾元是一個哲學概念,而渾圓是一個運動狀態。渾圓的運動就是內家拳進入化境的唯一門徑。將渾圓之功做深做透,就能獲得對內家功夫真正的理解。渾元使肢體產生相應的角度,產生斜面、產生滑順與勾、挫、頓、槓桿及各種簡單與複雜的力量結構,於運動或靜止之中的意念抵達而觸發爆炸型的六合爭力,產生真正的內家拳學功力。

當渾元功在日子裡悄然潛行、滲透的時候,道欣也在平凡的日子消磨著歲月的光陰。這一切似乎與社會無關,與歷史和政治都沒有關係。但道欣知道,這一切又互為滲透,互為滲透乃成為渾元的哲理。這是一種抽象的、形而上的體悟與專研。很難想像今天諸多學科的門人,怎樣將自己的專業擴展開來,與萬化相生相息。而相生相息的生機卻往往體現為相互消磨。矛盾與鬥爭,是萬化的相生相剋,顯在而極其客觀地影響人們的生活。道欣的這個動作當然無比簡單了,但渾元功包含的至理乃是佛理的空寂與覺悟。難怪當年舅父說渾元樁功與寧瑪派的佛法有相似之處。而萬化的內理竟如此一致。固然基督教以神為旨皈,而神之外的混沌與空寂,卻是無法的。故而佛說諸事因緣生,因緣合和而生萬物,萬物生於空。渾元功是把人的精神體驗引向空而得妙有之力的方法。

2005年春節之間,道欣重新體味渾元功法之妙,於鄉野農舍中感受生機勃勃的自然。所謂山水,田園、所謂身外的一切與切身的關係,均由自然自為的常態流溢出來,變成了存在的宿命。渾元一體,渾元初始,無始無終,無緣無由,天設地造,天命自成。當這些體驗化成命運,道欣就欣慰以極了。這種欣慰讓他感到天堂常在,於心口眉眼之間,常在。唯心所指的萬化啊!唯心恭養的天、地、神、人。唯心而造的文化、風俗、禁忌、理念,以及外在的一切物質。都是用具、各種用具!這是不言而喻的。在一個樁法之中,之後,一個做功修煉身體、修煉性情、修煉靈魂的人,得到了功法的滋養。

道欣的新入門文友正認真習練著這個功法。這個功法提供拳法中的力量,也是拳道中理論的支撐和驗證的載體。渾元而且龐大,由簡單向多層次滲透,沒有不具體的。但是,外人是無法感受的。因此它是孤單的。道欣想:渾元即是有,自然即是無。道法初成,順應天機,卻從來也不玄妙。這與具體的技術單一的思維方式不同,是真正開放的。渾元抱球這樣一個動作,如今只在門內人的體認中方能入「三摩地」。知見的深淺取之於功夫的深入程度。功夫深者,在浮華嘈雜的市井中,當然是孤獨的,一如哲人的孤獨。孤獨了,還要堅持,還要深入,還要通達,還要至完美至終極又復還於純粹和單一,還歸於本真的客觀。道欣向著這裡的崎嶇與明潔邁進,希望直至通達和完美。 

十七、建立道場壹

「要在樓頂建立一個練功房、花園。」道欣對文友說,「這樣,以後喝茶、習武都方便。可以不出門了,省錢。」道欣這樣說是因為他剛剛買了挺大的二手房,算起來均價十分便宜,數十年來,可算是佔了第一個大便宜。如今房產業如日中天,房價一再飈升,一漲再漲,令多少人望而生畏。但道欣一直期望能找個有頂層的大房子,如今買房按揭,算是給自己實現這一願望鋪了一條順暢的通途。練功房裡,「要安裝上玻璃和鏡子,透過玻璃可以看見外邊的花園,對照鏡子可以調整自己的身法動作和練功姿勢。還可以與許多高手的照片相對照,以便更好地利用自身條件,練出自己的東西。」道欣這樣向文友解釋,似乎一切已然抵達某種滿足。

近來,道欣在網上又查找出許多有趣的文章。對傳統內家功夫的多種心得,來自於各地的名家和愛好者、研究者,匯成了一個既虛擬又真實的武林空間。真正的武林近在眼前了,而且是各家練功的心得、故事和武學論文,有趣得很。這些文章和故事,就構成了真正的江湖。只是這個江湖反映的是武者更加真切的思尋、對比以及武學主張。這個文化圈在網絡上成為將傳統武術延伸、流傳的現代媒介。武者通過她,可以看到諸多原來四方無求的東西,包括傳說中的各類武林秘籍般的拳法述真、心要以及練習方法等等。可以購買各種書籍,高手演示拳法的光碟,而且俱是行家水平。

在網上閱覽故事是極其方便的事情,這可以帶給人夠多的武術信息。心意一門的內家功夫在這裡出現頻繁,而似乎道欣找到的這個網站已然是個純粹的內家功夫網站。其實所謂「內家」,除了所謂「以靜制動」、「以柔克剛」而外,還包含對功夫深入理解認識的程度,這個程度決定了武功的學術地位。技擊的深處,當然是拳學的真髓所在。道欣近日迷在網上,一篇篇地閱讀各家高手、名人的文章。但他從不上去發言,只是閱讀,下載些自己比較感興趣的文章,然後仔細研習。這幾天也正是他練功刻苦的時刻,每天,他都把自己練得渾身是汗,肌肉酸疼,然後是極度的鬆柔、綿軟,似乎要追趕柔極的化境。而這個化境,是不會顯現的,也許只有當全身所有的肌肉、筋骨、血脈,都隨著站樁的進程而徹底更改之後,真正的化境才會隨著意念的鬆弛,實戰的驗證而最終出現。化境的功夫已然是至聖的東西了。

孫祿堂被稱為武聖人,武功已入化境。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武人,有一種以武救國的志願,武術學術氛圍也那般濃鬱,武者間的交流較技頻頻發生,國術大賽時常舉行,他們創造了一個輝煌的時代。孫祿堂名望之大,前所未有,據傳他武功精湛、博大精深,各類人才經他指導均能成為非凡人物。孫氏門人,遍布全國各地,然當今能再現孫武聖風韻者,卻蕩然無存,甚是憾事。或許武學之文字再現與武功本身的肉體再現原本有異,故當今人等,多為現代拳法吸引而不注目於傳統拳術。孫氏武學中樁法實在也是多個人物出道之基礎。孫氏太極、八卦、行意拳學及各種器械均以樁法為基礎。所謂拳之勁,乃出於樁功之深厚,無樁力,則無拳力,更談不上進入化境,進入孫聖人之所謂「道」也。 

十八、建立道場貳

道欣即以樁為禪而近道,他在紅塵的世俗中找到了一個支撐點。而今,流光幻化無定,而人類之意氣,人性之優劣,又往回不已,這是紅塵往復不已的輪迴。坐地而問道,道者,宇宙人生之機巧,運動規律也。人如果逆天道而行,是必自毀其命,自焚其所為。道欣所關注的德亦就是武德,武德之近道,且終必皈化為道。如此說來,道欣可謂道士也?然而不,道欣只是世俗生活、芸芸眾生之一。他要渡過的這一生如此平凡,也如此平淡,更不能言及英雄、豪傑,言及開一代先河,言及創世紀之新貌。他不是那種人物,他如此微渺,以至於要等到亡命之時,也許他依然平凡之至。小市民之一,草民之命也。他沒有野心,沒有揚名立萬之需求,他太微不足道以至於他甘心於日常瑣事而保持自己的個人愛好。

這讓他時有頹靡,沉湎於生存的旋渦中,承受諸多或許原不該打算承受的壓力與責任。他這樣想著,他就把內心諸種個人的意念與幻覺抹去了。個人的精神城堡那原本可以如思想家、哲人、詩人般的意志,化為庸常的紀律,存守於活著的本能之上略為公共性的界面之內,成為一個活著的都市裡的植物。他要讓自己變成一個養育他靈魂的道場。這個個人的道場不會開花結果,至多在他的體內與他所能夠擁有的空間裡哺育一層氣息,形成他獨有的道德之氣——在都市裡隱匿,隱匿在精神的桃花源裡,也許,會是一生?枯燥的一生?

後漢黃憲之在《琴論》中說道:「嗟夫!夫人寄於幻化,有有心者,有無心者,有有心而無心者,有無心而有心者,無其所無而未嘗無,有其所有而未嘗有,無亦疑也,有亦疑也,疑則機也,機則感於機而應於機,機之流於物也,無一無萬,無巨無杪,無遠無近,無陰無陽,鼓舞化育,若知其存,若風之噫虛而物竅皆鳴,日之照臨而物狀皆朗,不行而赴,不弛而疾,此之為機。」忘掉機趣,自然就使人獲得一種人生的輕鬆與自由,情感方獲取無羈的性靈與真趣。由「律歷融通」的觀念來看,體現的是「天人合一」的觀念,就是中國文化中人與自然、個體與社會、主體心靈與客觀事象的漸次整合觀。武與樂,何其通也!

在這裡,一端是被玻光灑掃群芳,一端是洩窗漏以流光,此是道欣的練功房。這裡不同於現代武術的練功場所,而是獨自吹笙、獨自站立的心靈禪房。道欣喜愛這裡,在屋頂的院子裡種上了梅竹蘭菊四君子,又栽了桂樹、梨樹、桃樹與藤蔓植物。棚架上可引上金瓜、絲瓜之類,葡萄是不可少的。另外,淺草引蝶,也是多多益善。練功房是青磚露白線的牆面,玻璃罩面。茶堂亦是在此,有上好的茶具供以香茶,烏龍、龍井、茉莉、鐵觀音、雀舌、香片應有盡有。有宜興的茶壺、川茶的青花蓋碗,都是養性之用。有棋盤置於小榻,寶劍懸於白牆。鏤空的窗格雕花還算精湛,那是文物市場買來的仿製品。這一切似幻似真,真真假假不易分清,亦無須分清。道欣在這裡讀書,覺著這一切就是自己的,自己就該浸淫於此,而且也是真的,是「山即是山水即是水」的現實。 

道欣變得適然的時候,道欣也就顯得羅嗦與瑣碎了,對事物的理解時有重複和多種解釋,他嘮叨那些東西,甚至與武學無關又看似相關的事。沒有人關心,一切顯得多餘。生活就是這樣,沒有什麼不好的。道堂從一開始就是心靈的外延,希望有某種外化的東西,可以營構一些氣氛,從而在這樣的氣氛中得到內外合一的精神與物質享受。道堂原本是立於樁位裡的,而樁,似乎也教育人要懂得中庸之道。

《論語》、《孟子》、《中庸》之辭,可以在道欣未來的生活中細細品讀,細細體會。他可以尋找存在的本質與無以擺脫的非本質。本質所謂的深,實則深含於外象的淺的。如果說有什麼可以妄加訓誡或強辭注釋的話,這一切又全是廢話。道堂對於每一個入道者而言,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心靈反應。可以自己營造自己的道堂,以心香的方式,對上蒼禮敬,將心的超越,貯存於內在。

樁位是多種形式的身體訓練,以心的契合與融合而合一為至上之境。諸多樁位內在之力隱於無形,即虛靈與柔靜之中。每一個深入樁法的習練者皆可成為一個特殊的心致獲得者,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樁位有時候體現為心致的幻化,即意念的各種輸導。無極是大道之初亦是大道的極至,樁裡的無極首先要以心致無極而近於道。此乃諸聖言說的根本。道欣以軟化之形付與四體,而使心致化入太虛。而此虛,又行於諸形,行於庸常生活。在日常的事物中抵達那些價值與意義的極至。因此,做飯、炒菜,算計生活,培育經濟頭腦,也日漸成為諸功之外的彌補,甚至就是功與現實的矛盾與相合之需要、必然。

道欣去買了鴨子,要做啤酒鴨。他將鴨子切塊,放入油鍋中煎炒,加入豆瓣、鹽、糖、味精、胡椒、少許醋、醬油,再將啤酒倒入鍋中,青筍切條加入,反覆鏟炒直至啤酒水氣減少至鴨塊、青筍處,然後盛進大碗內即可上桌。道欣的朋友都等著這道好菜。另加幾道素菜,一盤滷牛肉、花生,就酒暢談一宵,甚是快樂之極。庸常心以庸常的樂趣達成存在的註腳,將飄遠的道理置之一旁。庸常心即平常心,庸常帶有貶義,但庸常之情正是道欣選擇的調式。這似乎可以註解「投入」,是生活的低樁位,於此投入的是關注與承續。這在道堂中體現為生計的盤算與打理,打理生活,需要的是耐性與熱情,才使得生活充滿樂趣。細緻的、優雅的,一切以低樁位的態勢表達。因此,這幻化的一切,在一個人的歷程中,顯得唯其逼真,唯其客觀,唯其庸常而無以超拔。

當然,菜園的夢想也常從功力的邊緣蹦濺出來。菜園是田園詩的沃土,道欣沒有菜園,在這個飛速的時代,在這個充滿喧囂、浮躁、利慾重重的時代,心的道堂只有道欣這樣的人可以自悟和自設。甚至連廟裡的許多居士,教堂裡的許多信徒,也不能夠從日常的事態中察覺出自己內在道堂的滋養,所以,他們也未必不是膚淺的。天機藏在心中,人為露在行外。道的滋養從自己時有的覺悟和站樁滴水穿石的功力中產生出來,以不同的軀體承載這樣的道。承載道欣日日重複的行動,和瑣碎的思慮與羅嗦的解析。一切顯得那樣自我,讓他人眼花繚亂和雲裡霧裡。但道欣們心裡清楚,心裡清楚卻無力為解,甚至沒有訴說的可能和訴說的必要。因為,這是道。樁功升出的道可以這樣必然而無解,融入庸常事務中也充滿真趣。 

窗外是可以想見的柳枝、竹林與各色花草藤蘿。青色的瓦簷隱藏在濃密的樹陰之中。青瓦下有灰色的牆和雕花的窗,窗欞中就藏著些許人物和故事。而這裡是茶館般的清雅,坐上賓客都坐在雞翅木的太師椅上。賓客們都是道欣的同道和文友。一抹陽光,打在他紅潤卻顯得深厚的臉上。他們在討論武學與佛道之法。這些古老的話題在窗欞內外滲透著玄妙氣息,像一抹陽光投射的溫暖成為他們人生金色的注釋。這景象,又似真似幻,甚至,是習以為常的恍惚和悠閒文章裡的事情。

其實也真是文章裡的事,是為了把自己定革於現實之外的虛靈的道中。空靈不僅是一種空靈,空靈也是一種莊嚴與柔軟。道欣與道友談論的是以一種方式,譬如DV的方式,把道友這位已然年長、步入暮年的拳師的功法、套路的演練,拍攝下來,以便後來人可以一睹傳統武功的風採詣韻。也為他本人,留下一個紀念。道欣勸說他,他似乎也答應了,他說要梳理一下,以便將一些不可披露的東西隱藏起來,讓可以亮相的東西更加精彩地得以展現。在川西的傳統武學中,有多少東西是出於仙道一脈呢?這位拳師最上乘的功夫,據說是「起丹」,大概也就是以往所說的「仙丹之法」吧?

窗外,也有一隻小鳥,是從籠罩著午後的光暈裡飛來的,停在竹枝上,輕聲鳴叫了幾聲,婉轉地像羞澀的少女。道欣看到了它,從一抹陽光的窗欞中探去目光。他幾乎凝滯了,手裡的青花瓷茶碗冒著嫋嫋的細煙。丹道,紫氣、瓊宇、仙閣,樁位刻求的姿儀,禁不住成了放鬆著身軀而靜息地、空空地支撐。他是架著樁位的翔雲而出神的,隨著鳥兒的起升,向天空遠處飛去。他的神思,追隨鳥兒起伏,在陽光下升逸著潮氣空間被滋潤的性靈,向巨大的無限隱去。而此刻,他的動作像一尊佇立的神秘的行者,在他在的地方,滯留了他不在的英武。那拳師也自顧品飲著香茶,思忖些先賢的故影、故事與道統。一抹陽光,透過窗框,將他的丹田也照出了一團亮斑。

在一個陽光一抹的清晨,道欣獨自站立,在又一個陽光一抹的黃昏,道欣與拳師搭手推揉。拳師雖步入暮年,卻不解道欣功法中的理趣與機巧。道欣講了許多,是應拳師提問而答。拳師也為道欣演示了本門的發力,快速進步、跟、退、崩拳、整勁、吞吐沉浮以及簡單樸素而又實用的劍法。武者是這樣相互包容、支持的。武者也這樣面對日暮的一抹陽光。他們通過自己的方式面對生活,在站立的功夫裡修正、培養道義與德性,演化靈性指引的奇巧和浮想,在實踐中,澆灌它,讓它成長,成為履舊出新的方略、戰術和技巧。成為複雜生活中,最溫暖的,一抹陽光……(本文完)

真正的武學,不可能普羅大眾,一直以來都是陽春白雪,是極少數人玩的東西。現在傳統武學會員(第四期已經開始招募,五月份開課,裡面有很多各拳種優秀的功法,包括樁功、內功、肩胯訓練、技擊、養生等,願自己在武學路上少走彎路的朋友,請關注傳統武學會員招募書(第四期),可以加羅山主微信:18513683927進行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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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銷量的不斷增長,但地區的充電站和充電樁建設卻相對滯後,至少之前在重慶的商圈是有看到目的地充電樁有排隊現象的(或許跟部分車主有一定免費充電額度有關),好在並沒達到廣大用戶不耐煩的頂點值,而且整個全國充電站的布局正在往密集型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