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大家好呀,我是已經失蹤許久差不多該被大家忘記的鬍子妹妹。十一月底匆匆忙忙交完proposal,周末終於有時間請朋友來家裡組狼人殺局,放飛一下緊繃了近兩個月的心情。
幾杯酒下肚,不知誰半開玩笑說了句:能不能大家都默認2020不存在,我們跨完年才重新過2020年吧。有幾聲笑響起,隨即是一段漫長的靜默。我知道每個人都在心裡拼命點頭,這點不爭氣的自欺欺人,是我們在年底回望時對這段「被偷走」的光陰一次集體的任性抗議。
每年年底都會慣例性地做年終總結,而這一年的總結註定無比艱難。近整年的香港封城,迫在眉睫的第四波疫情回潮,朋友陸續離港,工作項目的無限擱置……
媒體在努力營造積極的氛圍,把這一切劇變都巧妙地概括為「疫情下的新常態」。只有在真實地經歷著這一切的人們才知道,無論過多久我們或許都沒辦法完全去適應2020年的生活——沒有社交,沒有向前,沒有希望。
但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認真地把這篇年底總結寫出來。許多年後或許會有不同的敘述來回憶這魔幻的一年,但希望這裡面有一些微小卻真誠的聲音,用它的方式來表達2020和個體間的關係,傳遞一些時代洪流侵襲下的溫柔與力量。
抓住2020的尾巴學一樣一直想學的東西。
失望,絕對是港漂們的2020年度詞。年初看到香港政府即將封城的消息,我們急急忙忙就跑了回來,不曾想這一趟離開家就是整整一年。往後每個月初都在等政府的通關消息,然而香港仿佛被下了降頭,每次政府一說有通關可能,新一波的疫情就接踵而至。無數次從期待的峰頂跌回到谷底,對失望的鈍感力似乎也強了許多。
以前我們其實是特別依賴計劃的人,每天要做精確到小時的計劃表,喜歡一切都在自己掌控當中。然而疫情幾乎剝奪了所有人完全掌控生活的權利,於是這一年作出的最大改變是學會拋棄常規,精細的計劃表變成了bullet points,允許自己有更靈活的調整空間,也努力去鍛鍊在uncertainty中創造驚喜的能力。
疫情中要求社交距離,打發周末成了頭號大事。既然沒法在社交上期待未知,只能自己強行創造了。於是乾脆攻略也不做,導航也不看,挎個小包就出門了。
沿著海一路走能走到上環,途徑扶手電梯,不知道往上走會到哪裡,無所謂,先走再說。
經過一條無人的小巷,老闆在賣精釀啤酒,見他快要在店裡打起蒼蠅了,推門進去討了一大杯冰啤酒喝,看貓暖洋洋在腳邊曬太陽,心想不枉此行了。
最開心是能遇到一堵能拍上半個小時的彩色牆!
於是每個周末都清空腦袋,隨機挑選路線,充分打開感官去感受疫情中這座城市裡難得一見的靜謐。突然發現在計劃框架外行動其實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地不自在,相反,那種等待蟄伏的驚喜攔路一把將你抱住的興奮是以往的常規生活中很難體會到的。
即便2020年要一遍遍忍受失望,但或許它的魔力也在於能粉碎一些「我本該是XX人」的固有想像。去探索自己的其他面向,享受不斷為自己的生活創造驚喜的過程,這也算今年的意外饋贈吧。
前兩個月有一段特別消沉的日子,工作密集地湧來,周末也捨棄掉開始持續地連軸轉,臨睡前復盤工作總能發現各種bugs,帶著焦慮醒來,第二天又在極喪的心情裡手忙腳亂地過完一天。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2020年的底色本就是灰色,任何小事落下來都能在原有的喪上面疊加成一筆沉鬱的黑。
以前其實更在意的是可見的工作產出,只管一路往前跑,靠著工作的幹勁和成就感來平衡自我情緒。2020年幾乎給每個行業都按下了暫停鍵,工作中實際的產出在減少,一直隱藏於幕後的情緒走到了臺前,終於到了不得不去直面的時候。
幸好在最喪的時候好友送來一本小書,叫Cup of Therapy團隊創作的動物漫畫講述如何在職場中管理並照顧自我情緒。原本打算隨便翻翻,沒想到越看越入神,一個早上就讀完了,馬上給自己列了「復盤情緒計劃表」,從新一周開始執行。
這本書推薦給大家~
書裡有個觀點我特別認同,不要讓早上像對抗宿命一樣地開始,它明明是最適合用來儲備能量的時段。於是調整了睡眠時間,11點半上床,6點半起床,做半個小時的瑜伽,打開藍牙音箱聽喜歡的播客,再慢悠悠地洗漱、煮早餐、閱讀新聞。該穿什麼衣服該帶什麼文件也在前一晚想好,儘量簡化晨起流程,於是一整天都可以輕盈自在地開始。
晚上下班後也多了一項復盤情緒的任務,除了回顧具體的工作任務,我也開始記錄自己在每個工作上的情緒狀態。有沒有什麼時刻我是煩躁的,故意拖延的,開心的,抑或專注的?為什麼我會有這些情緒,是因為我不擅長、不喜歡、也可能是跟我自身性格相違背?
每天早起做一頓燦爛的早餐
以前在讀《The How of Happiness》就看到過記錄心情的方法,可惜一直不太重視,也沒有真正長時間地實踐過。疫情中意外地把情緒復盤的習慣堅持了下來,並漸漸能夠清晰看到自己在工作中情緒的完整變化過程。
那些「低點時刻」倘若是因為真的與性格不適配(比如我在做繁瑣的行政工作時會馬虎且容易煩躁),那我會真誠地跟老闆交流,說清楚我的顧慮,下一次她也會相應減少我這部分工作的比重。
2020年可能沒有比照顧好你自己並努力讓自己開心更重要的事情了。學會面對自己的情緒,向自己與他人坦誠,並試著積極主動地幹預。在復盤情緒中你能獲得的額外驚喜是更深入地了解自我,接納自我,取悅自我。
今年做了特別多的working journal
香港疫情反反覆覆,好不容易熬到限制令放鬆,可以跟四個好友同桌吃飯,結果馬上又恢復戒嚴。這一年對感情的維繫或許才是最大的挑戰,不僅跟許多朋友的往來都簡化成了在聊天群裡互扔表情包,跟父母的交流也只能局限在小小的手機屏幕裡。
周六晚上歡送一位準備回深圳的小夥伴,在家裡組了狼人殺,結果玩到中途朋友突然情緒崩潰。後來聊起這段,她的理由讓我們哭笑不得——她看到我們都很認真玩遊戲的樣子突然特別感觸,覺得還沒認真跟大家做什麼事情就要匆匆告別了。
這個理由儘管聽起來很無釐頭,仔細想想卻也不無道理。幸好今年搬了家,擁有了完全自由的30平米小空間,我們填充周末的主要方式也變成了邀請三五個好友來家裡吃飯打牌聊天。
既然白天沒法隨心所欲,乾脆把所有放肆都留在了夜晚。這個小窩見證過凌晨三點的深夜對談,見證過好友的崩潰絕望,見證過無數次掀翻屋頂的瘋狂大笑(希望鄰居別舉報……)。
酒和老友是2020年的必備
很奇怪的是以前總喜歡認識新朋友,新朋友見一兩次次面足矣,不需要搭上額外的時間成本來維繫。疫情卻直接把我們推出了舒適區,當只能依賴原有的社交關係時,反而變得無比依賴這種細水長流的陪伴。
如果說2020年充滿了遺憾,那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說是問心無愧吧——認真地經營過每份感情,無論世界如何天翻地覆地給我們「驚嚇」,愛你的人都總歸是人生中最暖的常量。
疫情這一年還有一個深刻體會,那就是無論再怎麼難,「幹就完事」。
疫情中常點外賣,有一次在office叫food panda,來的是個一米八的小帥哥。因為以往來送外賣的都是印度或中東人,很少會看到那麼清秀的local男生,於是忍不住問他為什麼會幹外賣。(確定不是花痴才問-.-)沒想到那個男孩在城市大學念藝術,因為疫情父親被迫停薪留職,他得為自己掙學費,於是白天跑外賣,晚上上網課,凌晨還得兼職幫別人畫手繪。
我問他這樣不怕把身體拖垮嗎?男孩哈哈一笑:「一開始很難,做下去才發現人總是會低估自己。」
或許人在面對困境時,擼起袖子幹本身就是解決問題的一部分。九月份由於房東不願意把合同轉成活約,我們被迫搬家。恰好趕上項目最緊張的階段,我們花一周時間看房,處理各種合同和水電煤的開通,又受社交距離影響不願意麻煩其他人,靠兩個人一點一滴地徒手騰挪,近一周時間才終於把房子布置好。
秒變女農民工
搬進新房子的第一天累的幾乎要暈厥,可當坐在客廳地板上等待夕陽照進來,有一瞬間身體仿佛重新充滿了力量。其實許多個自覺不可能的時刻,都是在未付諸實踐時產生的自我懷疑。
疫情中許多人的生活都面臨重創,低迷的經濟,裁員的恐懼,蟄伏於前路的無數不確定性……是的,生活的難好像在這一年突然傾巢而出,我們除了上陣肉搏幾乎別無選擇。
但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獲得了比以往更多的勇氣。走完這一年在終點處回望,竟對自己有些刮目相看,這難道不是這一年最棒的ending嗎?
最後還是跟可愛的讀者們坦誠,這一年確實輸出減少了,雖然年初的時候決心要做到推送周更,但疫情中受制於環境,沒法向外探索,自然也少了許多能寫作的素材。
表達少了,反倒多了許多時間用來了解和審視自身。那些沒有對外輸出的內容,全部成了自我內心對話的一部分,在無數次的深入碰撞後都會對自己有一些意外的改觀。而結果呢,就是小傘毅然辭職,而我也決心留在香港完成一直想完成的科研工作,我們幾乎都在同一時間做了「傳統乖乖女」一定不會做的抉擇。
唯一的一次港村活動分享了自己對今年對理解,很開心
倘若不是因為疫情,我們反而可能不會那麼勇敢吧。正是因為這一年生活常態的完全打碎,讓我們能暫時離開熱鬧的表達場域,轉而去理解自我生命的真正追求,於是才能在那條叫做「自我」的道路上又前進了一點點吧。
這個尚未開始便已結束的一年,終於也要接近尾聲了。我知道許多人都對2020年有一些難言的委屈,明年的情況如何也尚不明朗,但就當是我們都接到了時代拋來的這個「花球」,誠如加繆所說——
「我並不期待人生可以過得順利,但我希望碰到人生難關的時候自己可以是它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