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依舊有一群曾為流動電影事業奉獻了自己青春和熱血的老放映員聚到一起,在街口街赤草村建立起了一座老電影博物館,一批老舊的電影放映機和影片等物件,讓人們能夠再次從中感受當年流動電影的點滴。
1975年2月,家住赤草村,剛初中畢業不久的輝叔投身到了電影放映行業,成為了一名流動電影放映員,「那時正是流動電影最為興旺的時候,幾乎各個公社、大隊都開始組建自己的電影放映隊,標配就是規格8.75毫米的電影放映機,在此之前,播放電影則是以前從化縣電影公司才可以做的事。」由此,輝叔認識了許多同為電影放映員的朋友,例如太平的鐘叔、呂田的何叔。當時因為條件缺乏,群眾的文化生活也相對枯燥,能看一場電影對於當時的群眾來說就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大喜事。一個箱子裝上8.75毫米電影放映機,一個背包裝好幕布,各個電影放映員就這樣挑著擔子,走遍從化的山山水水,將一部部經典電影傳遍從化大地。
「記得上世紀70年代,我所在的電影放映隊去江埔放映電影《閃閃的紅星》,專門有拖拉機接送,去到放映地點所在的球場,已經是人頭湧湧;到了真正開始放映電影的時候,球場上已經是人擠人,轉身也困難。」提起以前放電影的威水史,鍾叔好似沉浸在當年的幸福中,他說,那時候看電影都是公社、大隊等集體出錢請他們去放,價錢從5到15元一場不等,「人多的村就多收一點,人少就少收一點,數目不定。所有的電影放映隊都只有電影放映機,電影膠片都是從電影公司租借出來,還要看電影膠片的檔期,像《閃閃的紅星》這樣的電影也不是時時能夠借到。不過,當年大家都不介意看什麼電影,有得看就非常滿意了,當然能看到自己喜歡的例如《智取威虎山》《地道戰》等就更好了。」鍾叔說,曾在從化取景拍攝的《閃閃的紅星》無疑是最受歡迎的一部,那時很多人都對撐竹排的那一幕印象深刻,「很多人在看的時候都說那段河道很熟悉,經我們一解說,現場群眾頓時就反應過來了,『原來就是如今廣東溫泉賓館對開的流溪河,難怪這麼熟悉』。」
有人居住的地方就有流動電影。當年流動電影隨著電影放映員的腳步遍布從化,輝叔對記者說,「儘管赤草電影放映隊在赤草村,但是北至蓮麻東明、南至太平、西至龍潭民樂,甚至增城派潭、龍門、花都,我全部都去過放映電影。」鍾叔說,那時從化很多道路並不好走,條件好一點的,可能會有拖拉機接送,條件差一點的,騎自行車也有,條件更差的就只有靠走路。
由於社會經濟發展,電視、家庭影院、電腦等數碼產品逐步普及,電影市場受到了巨大的衝擊,觀眾隨之減少,流動電影開始逐步衰落。「大概在1995年左右吧,放映電影膠片的流動電影行業開始明顯衰退,許多流動電影放映員開始轉行,也不再到處去放映電影了。」輝叔回憶起當時的情況,心中感慨萬分,從以往一片難求、萬眾期待,幾乎每天都有放映計劃,轉變成一年大概只放映10多場電影,所有電影放映員心理落差很大。「當時,明顯感覺到流動電影行業衰退的,是從人民公社制度轉變成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那時開始,因為當時放映電影主要是集體出資,改成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之後,大家對出錢放映電影再也沒那麼熱情了。」隨著流動電影逐步地衰落,不少的電影放映隊開始停止運作,或者另謀出路。以鍾叔為代表的其中一部分放映員,選擇繼續堅守,自己掏錢添置設備,偶爾承接一些電影放映活動,而大多數的電影放映員則選擇離開。
「當年,剛開始自己單幹放映電影的時候,還是能接到不少的單子,特別是一些宗族人數比較多的鄉村,每逢重陽等重要節日,都會請我們去放映電影助興,一年下來還是有一些收入的。」鍾叔說,有時在一些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例如在糧倉、禮堂之類的場所放映電影時,他們就會收取門票,「每個人收五分錢、一毛錢一場都有。」
2011年,各級國有電影公司都解散了,鍾叔依舊在電影放映行業中打滾,他所有的電影放映機是當時最好的設備,「從8.75毫米到16毫米到35毫米的電影放映機我都有,而且功能也是越來越先進,我不斷地更新這些設備就是為了緊跟市場不落伍,掙得一席生存之地。」鍾叔說,後來推廣數字電影,作為一名老放映員,他還是不遺餘力地參與其中。「我們這些放映員都需要經過培訓考試,都有著放映員證的,能用哪一種電影放映機上面都寫得清清楚楚。」直到鍾叔覺得自己年紀大了才退了下來。
「如今想看一部老電影已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老電影依然是許多人難忘的情懷。」為了讓這種情懷得以延續,避免老電影在時間的洗禮下消失,鍾叔他們以及老電影愛好者小賴哥他們聯繫了全省各地的老電影放映員以及愛好者,成立了廣東省老電影協會,加強了各自之間的交流,並在我區街口街赤草村建立起一座民間老電影博物館。走進這座博物館,各式貼在牆上的電影海報、播放電影的大字報;各式各樣電影放映機、零件、膠捲;還有正在布幕上播放的老電影……讓人感覺自己穿越了時間長河,再次回到「擔凳仔、霸頭位」的歲月。然而近距離觀賞電影放映機在過去是不可能的事,用輝叔的話來講,「這是一種榮幸!在以前,就算有人想靠近看一下都是不行的。要是碰倒了電影放映機,導致機械損壞或者電影中斷,要賠償不說,隨時都可能迎接群情洶湧的觀眾用石仔送上的『問候』。」輝叔笑著說,他們愛護電影放映機甚於愛護自己,電影放映機擺放的位置不能有沙塵滾滾的地方,也不能靠近水塘,有危險的地方都不能擺電影放映機放電影。
輝叔告訴記者,建立這座博物館,主要還是希望老電影能夠有更多人關注,不讓它消亡。「其實還有很多人對老電影是非常感興趣的,像華南農業大學珠江學院等高校都和我們談過合作,讓老電影得以走進高校,而我們與西和村等都有合作。」輝叔表示,現在他們博物館內的收藏,在從化乃至廣州都很難找到像他們一樣齊全、數量又多的老電影藏品了。「希望我們的努力,能夠讓老電影繼續延續,不會在我們這些人手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