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最崇高的思想,其次才是金錢;光有金錢而沒有最崇高的思想的社會是會崩潰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
《情人谷 》一. 黑暗的伎倆
米拉拉想著自己就是一粒種子,她原先最大的願望是把自己移植到城市,卻陰差陽錯地在深山裡開花結果了。
你們知道因為啥?米拉拉是被騙到山溝裡的!有人存心挑刺,說她恁聰明的人怎麼可能會被騙,還真的讓人無法回答,因為人都有犯迷瞪的時候,在那個時候甚至會犯渾。她是個倒黴的人,腦子像機器一樣飛速轉動,想方設法地逃走;但她又是個幸運的人,卻意外地碰上了這群渴望知識的孩子。萬物皆有靈,更何況人類是萬物之首,思想是萬物的偉大槓桿,孩子們喚起了她的靈性,難道說這不是同病相憐嗎?
從那以後,米拉拉就和孩子們相依為命了。
米拉拉被騙是因為找工作,那天她正興高採烈地在人頭攢動的人才市場找工作,猛然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美女,你找什麼工作?」
「我會電腦和公文寫作,想找個文秘工作。」米拉拉靦腆一笑,便轉過臉去,很自然地說道。
「真是太巧合了!我們是房地產開發商,正向縣級延伸,需要兩名文員。」男人興奮的話語非常中肯,不由得笑了。
米拉拉自然是高興地答應了,她心裡充滿著希望,覺得馬上就能自己養活自己了。忽然,米拉拉感覺到好像有人站在了她的後面,米拉拉猛然回過頭去,看到一名女子焦灼的目光直視她的臉上,米拉拉和她相視而笑。
「走吧。我幫你拉行李。」那名女子的眼光盯在米拉拉臉上,非常溫柔地笑著說。
一種興奮的感覺在米拉拉的心頭掠過,她覺得是那麼的順利,一心只想把工作安排得近於理想。
米拉拉拉著行李箱環顧四周,那個女人要幫她拉行李箱時猛然朝米拉拉肩膀上拍了一下,米拉拉頓時覺得肩上隱隱作痛,剛想用手觸摸肩上的疼痛處,就覺得眼皮子有點沉重、全身無力、頭重腳輕。男人拉著米拉拉的行李箱,米拉拉心裡不願意讓他觸碰自己的東西,可是肢體已經不聽大腦的支配,迷迷糊糊地跟在那個男人後面。當走到一幢很矮的房子跟前的時候,米拉拉每根神經都戰慄起來,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當米拉拉清醒過來時已經被關到一間屋子裡,透過窗戶看見那個在招聘會上和她搭訕並拉著她的行李箱的男人,正和一對中年男女交流,手在不停地比畫著,窗外的更遠處都是鬱鬱蔥蔥的大山,這讓米拉拉感到恐懼,本能地移動一條腿。
「她就是你的兒媳婦了。」
這句話猛然傳進了米拉拉的耳中。米拉拉慢慢回憶起在招聘會上的一幕,意識到自己被騙了,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一切,尋找機會逃跑。
這時候,一個男孩進來了,看他毫不客氣的樣子,像是這個家裡的兒子。他只是瞟了一眼米拉拉,深邃的眼眸裡透著一股無奈之色,看來他早已知道其中的緣由。
「你想逃跑?」男孩柔和地說。
「你們太卑鄙了,放我走。」米拉拉掙扎著發出歇斯底裡的叫聲。
「我有良心和思想,我是人,你別給我大呼小叫的!」
那男孩的態度非常認真,絕不是敷衍。
「你們是墮落的人,是完全沒有理智的人!」
那男孩哈哈大笑起來,笑罷,他似乎有什麼重要的話要對米拉拉講。
「那你也要吃飯啊!」那個男孩表露出同情心來,謎一般的目光望著她,似乎在說話時還帶著一種不知趣的笑容。
有那麼一會兒,米拉拉想要站起來,衝出去,但是蠻幹肯定不行,她又放平了心態,與這個男孩周旋起來。
「吃就吃!看你們還有什麼伎倆?」米拉拉露出沮喪的神情,實在是太窘迫,她笑不出來了。他們剝奪了她的自由,她惡狠狠地瞪著那男孩,用深沉的聲音揭示這黑暗的伎倆。
「有又怎樣?沒有又怎樣呢?」男孩坦率地笑著說,「你要知道,外面那個騙你來的男人欠了我兩年的工錢,我父母去找他要債,他拿不出來,就對我爸媽說給我娶個媳婦,算是抵了欠的債,我爸媽就信以為真了……不過,你得聽話,這樣我才能放心。」
「我聽你的。」米拉拉十分不解地睜大了眼睛,一種惘念中蹦出來這句話。
「這樣就對了。」那男孩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冷笑,像是破門而入的寒風,米拉拉不由地打了一個寒戰。
米拉拉暗自留心觀察,她發現那男孩滿臉愁雲,臉上毫無血色,眼神黯淡無光,心想是不是他心裡也裝著某種無法告人的醜事?唉!管他呢,我還是先套出他的情況,我得離開這個鬼地方。
「我要聽你的話是不是就能解決問題?」米拉拉麵露微笑,眼睛和他對視著。
「那是。」
「是騙人的鬼話吧?」
「天地良心。」男孩說得很鄭重。
這句話讓米拉拉猛然湧出一種複雜的感觸:一半是心裡興奮,一半是精神消沉。她轉念又一想:兵不厭詐。
「那你何必這樣不安呢?」米拉拉追問道,她的臉上裝出困惑和無奈的表情。
「你笑什麼?」男孩似乎看出了破綻,凝神注視著她問道。
「難道你看不出,我這是哭中帶笑嗎?」
「唉!我陷入了情緒危機,無心飲食,都是……」那男孩忽然把後面的話吞進肚子裡了,笑了起來。
米拉拉憎恨他裝清高的樣子,憎恨他那骯髒到了極點的思想。
「都是什麼?」米拉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都是窮惹的禍!」男孩露出失神狀,「當然了,富貴不由我,貧窮非罪過。」
這句話態度極爽,令米拉拉驚訝,她沒有吱聲,只是瞟了他一眼。米拉拉覺得他非常可笑,藏在心裡的恐慌也就減少了許多。她希望這個男孩不是壞人,事實上她隱隱約約覺得這個男孩並不是窮兇極惡的人。
「就拿我現在的處境來說吧,難道說我命該如此嗎?」男孩接著說。
米拉拉露出同情的表情,他的確不該受這份罪。
「你想想看,我也是上當受騙的!我壓根就不想娶你,是我的父親背著我和那個可惡的人達成了協議……像你這樣漂亮的女孩,我真的配不上……我擔心的是人財兩空……現在,我的心就像被人拽出來似的疼痛,我的雙手也是血淋淋的。」那個男孩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他的聲音有種失落感。米拉拉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看得非常清楚,這個人已經信任了自己,決不能把自己打算逃跑的想法暴露出來。
「我倒不這樣認為,我在觀察你的表現。」米拉拉打斷了他的話。
男孩神情陰鬱地看了看她。
「不說了,你別愁眉苦臉的!要知道,我可不像你所想像的那樣,甚至是愚蠢透頂……我這樣富有進取心的男人,在村裡恐怕再沒有第二個……我可沒有向你炫耀的意思!」
米拉拉的嘴咧成一條縫,對他說的話厭惡到極點,一個勇於開拓,儀表整潔的人,讓自己活得如此悲慘,居然還在那兒鬼話連篇,真是恬不知恥!太可惡了!
「不管怎麼說,我倒是覺得你很有素養,起碼能聽到你的心聲,這是值得稱道的!」米拉拉順嘴說道。
那一刻,米拉拉絲毫不覺得自己的反應奇怪,她是在應付。她感到他們的思想墮落到了極點,而他在尋找著機會,讓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從他嘴裡溜出來。
「在這種情況下,你最好別給我耍心眼!你應該知道我父母為我娶不上媳婦的事兒多麼的痛苦,那個騙你來的男人不是人販子,他也是因為別人欠了他錢,才發不出工資,他也是走投無路犯糊塗!」那個男孩露出悲傷的表情說道:「我高中畢業後就出外打工了,我現在學的是木工,準備在家鄉幹。」
米拉拉凝神注視著他,發現那個男孩在說話的時候,完全不假思索、毫無戒心。平靜片刻之後,米拉拉什麼也沒說,只是微微點了一下頭。這時,院子裡把她騙來的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
有一瞬間,那個男孩仿佛站在那兒思索。
「你,當然啦,會原諒我的……我真的,不是你想像的那種人。」
那男孩這樣漫不經心地道歉,明顯帶著懊惱的表情。
米拉拉氣憤地、不耐煩地聽著,突然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狡獪、嘲弄的神色。
【重要提示】《情人谷》是魏清海傾力打造的一部描寫鄉村題材的長篇,其主角米拉拉曲折坎坷的經歷是現代快節湊生活值得欣賞借鑑的典範。想要籤名本的朋友,可私信「百荷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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