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素水平下降了,自然你的衝勁兒就不足了。逆流來的時候,咱先躲躲吧。」
2014年,60歲的陳佩斯在《易見》中說出這麼一段話。
陳佩斯大概是真正意義上的國民藝人。
從八旬老太到00後,都熟悉那句「皇軍託我給您帶句話」。
這個出自1990年小品《主角與配角》的經典臺詞,和同時代陳佩斯、朱時茂那些作品一樣。
隨著電視臺的不斷重播,早已深入到我國人民的記憶中。
但陳佩斯不是個小品演員這麼簡單。
在他這期《易見》中,易立競罕見地出現了哭腔。
這可是以「致命提問」著稱的易立競啊!
她正面懟過包括且不限於萬茜、李小璐、楊冪、孫紅雷、趙又廷、郭敬明等一眾明星。
往往追擊到對方閃爍其詞、顧左右而言他,還能保持面不改色。
易立競業務水平是在線的,仍然直擊關鍵,毫不避諱。
但她在節目中,連說話都帶了顫音。
反觀陳佩斯,身穿粉色POLO衫、休閒褲,腳踩著片兒鞋——
最普通的北京中老年裝扮,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問題,始終蕭散自然、氣定神閒。
即使是說到令易立競哽咽的往事——
「我父親從P鬥場回來的時候,白襯衫上一道一道的血痕、大片大片的血跡,那是血的襯衫啊!」
他也只是眼裡微微泛起淚光,神情仍然自若。
平淡而山高水深大概如此。
陳佩斯是個真正的喜劇大師,及一個深刻誠實的人。
01
既然提到激素水平下降了,那就有激素水平夠高的時候。
在陳佩斯激素水平夠高的時候,他把「大褲衩」給告了。
在今天,侵權問題都屢見不鮮。
而早在1999年,他就因為著作權,和朱時茂一起,將央視下屬中國國際電視總公司送上了法庭。
原因是對方擅自出版並發行了他倆創作並表演的《吃麵條》、《拍電影》等八個小品的光碟。
官司最終勝訴,統共拿到了33餘萬的侵權補償金,陳佩斯18萬。
勝訴的代價,是徹底告別了春晚舞臺,直至今日。
這對老百姓來說,得不償失。
爆出來的新聞,都是他多麼多麼悲慘,和被冠以「王菲前夫」頭銜的竇唯類似。
「他們對我們說過好多次NO,我們就對他們說了一次。
當然,代價很大了。」
21年後再提起與央視的恩怨,陳佩斯已經輕鬆了很多,甚至開始調侃自己。
而在2002年接受楊瀾訪談時,他還是憤慨不平,衝勁兒很足。
但他的「不後悔」卻更加堅定。
和春晚的不和不僅是著作權這麼簡單,在外行領導內行的運作模式中,他的許多藝術上專業的建議都沒有成行。
比如建議用蒙太奇的拍攝手法呈現小品;
比如運用一些新的技術增強喜劇效果。
「太糙了」。
在一個小小助理都能對藝術表演者頤指氣使的環境中,工作都只能用「糙」字來形容。
除此之外,陳佩斯和朱時茂還經常遭受盜錄。
沒有正式演出的小品,在彩排時電視臺就開始拍了,他們明確拒絕後,對方還理直氣壯——
「我們是電視臺的!」
其他人忍一忍就過去了,但陳佩斯不。
「這個世界需要規則,這樣我們每個人都能活得更好。」
在湖南電視臺演出時,再次遭受盜錄,陳佩斯當場罷演。
「我不想被後人嘲笑。
否則,五十年後、一百年後,他們會憤怒。
他們憤怒不是因為強權,而是忍受強權的人。」
告別春晚後,陳佩斯選擇了舞臺,投身於喜劇話劇。
在很長時間內,相對於國民都愛看的春晚,相對於電視臺、電影,劇場未免顯得有點冷清。
但陳佩斯說,離開春晚後,「全方位更好了」。
他確實是個有點兒「各色」的人。
02
陳佩斯的父親陳強,並不希望兒子各色。
這個演過南霸天、黃世仁,並憑藉著反派拿到第一屆大眾電影百花獎最佳男配角獎的明星。
在十年浩劫期間一夜成為眾矢之的,要被置於永世不得翻身的死地。
但經歷過這些苦難,陳強仍然希望兒子不要各色,要符合主流價值觀,多得獎。
然而,陳佩斯早已對名譽、獎項有著發自內心的厭惡。
所以他從不送作品去評獎。
「我是一個乾淨的人。」
他這樣解釋自己不參與評獎。
沒有任何一項國家一等獎,他的成就也早就不用獎項來評判。
從1979年的[瞧這一家子]開始,他做的電影,永遠都是年度票房前三名。
這包括了到1996年,他與父親陳強主演的一系列電影。
[瞧這一家子]1979,爺倆首度大銀幕合作
能排在他們前頭的,都是投資十倍以上的港臺片兒。
爺倆兒拍的那些電影,到今天,豆瓣評分都沒有7.0以下的。
[瞧這一家子]中25歲的陳佩斯
在大紅大紫的時候得罪央視,在大片時代即將到來前走向舞臺——2001年前後,什麼概念?
劇院處於無人問津狀態,跟陳佩斯自導自演的處女作《託兒》一塊巡演的,只有當時大紅大紫的楊麗萍。
全國巡演40個城市,很多地方的劇院是為他們收拾出來的。
最終《託兒》的票房,逼近4000萬。
《託兒》2006巡演海報
2004年,陳佩斯將自己的喜劇理論投入進《陽臺》的創作中。
這部話劇,後來作為教學案例,被選入了上海戲劇學院。
《陽臺》2005年開始公演
很多人總是覺得陳佩斯是被逼無奈,被迫走上舞臺的。
他也覺得是在被命運推著走,當演員不是最初的意願,一路做下來卻還不錯;
做春晚那幾年表面上風光無限,實際上卻很狼狽;
有那麼幾年負債都要拍電影,每部電影都虧100萬,到頭來卻又毫不眷戀地走上了話劇舞臺。
比命運更重要的是,自己做出的選擇。
這些沉浮、折騰的命運安排,讓陳佩斯切己地感受到,做電影、電視節目、晚會、小品,都不適合自己。
喜劇,話劇,舞臺,是最適合他的。
03
陳佩斯從未放棄對喜劇藝術的研究。
這是他和普通「喜劇演員」差別最大的地方。
畢業於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的他,對表演不僅學術、專業,還有研究。
在做喜劇藝術這塊兒,他有很強的自覺和功底。
他很有意思,一方面特別接地氣兒,覺得做喜劇最重要的就是觀眾笑。
覺得最希望得到的認可就來自於最普通老百姓。
一方面,對喜劇的研究和追求,已經走入了一種孤單的境遇。
曲高和寡,走得越深,能切磋的對手越來越少。
「我對這個事情做的時間長,特別專注,下的功夫比別人多。
所以對它的認識也深,能力也強。
所以我做的很多東西,一時半會兒今天很多行業內的人理解不了。
可能六、七年以後,慢慢能被業內理解。」
別人說這話你可能覺得他狂,但陳佩斯說這句話,就恰當。
他不謙虛,不自誇,由裡到外透著一種誠懇。
他不裝,坦誠,年輕時候看什麼不順眼就要罵街。
現在激素水平下降了,看什麼都順眼極了。
他也不說空話,給自己的定義是「手藝人」,一直身體力行地成為更好的手藝人。
他每年都辦喜劇創意訓練營,還會到大學裡宣講。
疫情期間,他又待在家裡把自己的喜劇理論梳理了一通。
如今跟說這段話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六年。
陳佩斯再度登上央視舞臺,作為《金牌喜劇班》的「首席金牌導師」。
沒錯,就是那個21年來,被坊間風傳「封殺」他的央視。
當年,六十歲的陳佩斯說自己的藝術黃金期還沒有到來,還得過幾年。
現在的他處於黃金期了嗎?
至少,更接近了。
正如他所追求的平淡生活一樣,達不到沒關係,趨於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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