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曾有一詩「我有一好處,平生不整人。寫作頗勤快,人間送小溫。或時有佳興,伸紙畫芳春。草花隨目見,魚鳥略似真。唯求俗可耐,罕計故為新。只可自怡 悅,不堪持贈君。君若亦喜歡,攜歸盡一樽。」我們總能從汪老的文章裡讀出一種親切、一種溫馨,這是來源於何處呢?汪老自己給了我們解答。「唯求俗可耐,寧計故 為新。只可自怡悅,不堪持贈君。」 如何能像汪曾祺一樣體會到世間真情呢?耐俗而已。而在俗世中的 我們也多半只是俗人一個,可要想不過得有點興致,則要去追求人們所不屑於追求的——幸福感。培養對萬事萬物尊重和慈悲的眼光,從「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之境界躍進為「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之境界。培養一種對於人間慈悲而真誠的關切, 洞察小人物的真情也是給予自己一個洞然明白的觀照,才能把舊的變成新的,從「俗」的體味出一 種「不俗」。《人間草木》一書被汪曾祺自己謙虛地評價說是「不堪持贈君」的,因為裡面似乎沒有什 麼大道理,但是卻告訴我們如何尊重世間小物,如何發掘出自己的真情。這雖然不是什麼哲理,卻是一種成功的生活美學。
汪曾祺寫文,一茶一飯,一草一木,一蔬一果,一鳥一蟲……在他的筆下無比的鮮活和有趣,生活的煙火氣在文字中緩緩流淌。在汪曾祺的筆下,那些小人物的故事,廟祝、獸醫、車夫、伶人……他們穿透時空,一個個鮮活生動起來,手藝、性格、氣質、為人、行事做派,絕沒有重樣的。讀了汪曾祺,才曉得天底下居然有這樣一群外樸內秀的生靈存在過,雖然每一個時代的人都只是宇宙的微塵,但是也可能像流星劃破天際時一樣,在轉瞬即逝的剎那間,閃耀著耀眼奪目的光紅。
有人說,汪曾祺是中國最後一個士大夫。這話有道理。他確是一個才華橫溢的人,兼有深厚的古文功底,用典信手拈來。這種才氣不帶鋒芒。汪曾祺寫文章鮮少炫技;他不用生僻字,摒棄長句,行文結構往往平實,卻不流於寡淡。《葡萄月令》中,從一月落雪到十二月葡萄入窖,一件尋常農務被他幾乎描寫成了安逸浪漫的現代芭蕾。
從汪曾祺的文字中,讀到的是生活的滋味、人間的有趣和人生的值得。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作家凹凸說:「我愛讀汪曾祺到了這般情形:長官不待見我的時候,讀兩頁汪曾祺,便感到人家待見不待見有屁用;辣妻欺我的時候,讀兩頁汪曾祺,便心地釋然,任性由他。」
汪曾祺說:「你很辛苦,很累了,那麼坐下來歇一會,喝一杯不涼不燙的清茶,讀一點我的作品。」
生活儘管存在種種不如意,種種艱難和壓力,但活著本身就是一個美好的事情。既然這樣,那我們為什麼不活得更有滋味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