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行者知道,他現在是全宇宙中惟一的一個人了。他是在飛船越過冥王星時知道的,從這裡看去,太陽是一個暗淡的星星……」
——劉慈欣《微紀元》
有人曾經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你要是想把自己的科幻長篇拿去賣IP的話,一定要趕在《三體》電影上映之前。」
言下之意是,待到這個普遍被看衰的影視改編真的迎來慘澹票房和無情口碑的那一天,遊蕩在這個圈子當中的「熱錢」資本也將結束瘋狂,迅速抽身而去。
2019年,著名作家江南的作品《九州縹緲錄》與《上海堡壘》分別被改編成電視劇和電影,都遭遇滑鐵盧,收到了來自粉絲和路人的一致差評。
相當多的粉絲因此粉轉路、路轉黑,江南本人也因此關閉微博,不再更新。
誠然,相比《三體》這樣的硬科幻作品,《上海堡壘》更像是一部披著科幻外衣的言情小說,全書與科幻相關的僅僅是故事的背景設定,其他情節更像是一部言情小說。
我讀完《上海堡壘》後對江南「新言情主義掌門人」的稱號有了更深入的認識。
2016年8月21日,中國作家郝景芳的科幻作品《北京摺疊》獲得第七十四屆雨果獎最佳中短篇小說。
當時看到這則新聞後,我立刻在網上買了郝景芳的科幻小說文集《孤獨深處》——收錄獲獎作品《北京摺疊》。以為會看到一部精彩的科幻小說,但讀後卻讓我有一點點小失望。
不同於《三體》和劉慈欣的大部分作品所傳達的「硬科幻」,《北京摺疊》是一種更偏向文學的「軟科幻」,需要反覆品讀才能理解其中的要意。
與劉慈欣、何夕等上一代科幻作家不同,以郝景芳為代表的中生代作者筆下的科幻作品罕見國家形象和民族意志的存在,而是更多地充滿了個體生存狀態和社會現實問題的折射。
圖|郝景芳
當《三體》獲得雨果獎後,復旦大學教授嚴鋒盛讚劉慈欣「單槍匹馬將中國科幻拉到世界水準」時,其他中國科幻人亦為此歡欣雀躍,並相信《三體》這部裡程碑式的作品,將標記著中國科幻下一個新紀元的到來。
之後的幾年裡,面對《三體》作為一種文化現象的持續升溫,面對媒體一次又一次提問「為什麼到現在才出一個劉慈欣?」、「除了《三體》,中國科幻還有什麼?」,這種喜悅和期望,已不知不覺轉變為某種焦慮。一個新詞出現了:「後三體時代的中國科幻」。這不僅是一種時間上的斷代,同時也是一種空間上的區隔——當下「三體粉」們所佔據的社會與文化空間,已經遠遠溢出了曾經孕育中國「科幻迷」的空間,而後者在未來十幾年間的發展趨勢,依然迷霧重重,生死未卜。
按照美國科幻作家戴蒙•耐特的說法:「科幻小說是少數人的大眾文化。」這意味著科幻作為一種文化(而不僅僅是「科幻文學」),從誕生之日起就是一小群人的遊戲,但這樣的小圈子中,卻往往有著驚人的熱情、凝聚力和生產力。
實際上,科幻文化在八十年代以來中國的產生和傳播,與二三十年代美國的情形極為相似:城市化和大眾傳媒業的發展,使得孤獨的人們可以彼此互聯,並將「科幻迷」指認為彼此共同的文化標籤。
從我自身的閱讀經歷來講,科幻一直處於文學作品中一個邊緣化的狀態,從前如此,現在如此,以後大概率也是如此。真正意義上的科幻作品少之又少,而大部分所謂的科幻作品在最後都會更加偏向於玄幻、魔幻這種文學風格。
在我國網絡文學高速發展的今天,如果我們去任何一家文學網站搜索科幻專欄,再挑選幾本作品閱讀一番,便不難發現這種「名為科幻,實為玄幻」的現象。
這一現象好像是《三體》中不斷降維坍縮的宇宙,科幻內容的生產只是在劫難逃的一個偏遠星系,早晚都會被裹挾進其中。
而後三體時代的中國科幻,正處在一種繁榮與危機並存的局勢下,一方面,國家經濟與科技的蓬勃發展為科幻小說家提供了豐厚的創作土壤,賦予了科幻小說家充足的靈感與未來感;另一方面,傳統的紙媒在網際網路新媒體的衝擊下顯得越來越勢單力薄,科幻期刊數量少,使得科幻小說的受眾縮小,發行量也大打折扣,不利於一種文學形式的傳播與發展。
儘管如此,新的生機正在孕育。在2014年11月初結束的第五屆「全球華語科幻星雲獎」嘉年華活動中,我們看到西裝革履的科幻作家們放下矜持和拘謹去扮演大眾明星,也看到科幻迷們以cosplay和製作周邊產品等種種小眾方式展現他們自己,我們看到因為《三體》而開始對科幻感興趣的網際網路文化名人們,也看到影視、遊戲、動漫及其他文化產業從業者坐在一起共商大計。所有這些,展現出的是形形色色的邊疆,以及跨越邊疆的探索與交流。
而本文也是借用動漫《我的三體·章北海傳》的主題曲《夜航星》作為標題。
我是星 利劍開刃寒光鋒芒的銀星
絕不消隱
不回顧永難再折返的故園的光陰
決意前進
點燃星 親手點燃黑暗森林的火星
蒙昧初醒
而我卻輕聲告別這新生的黎明
——《夜航星》
圖|2020嗶哩嗶哩跨年晚會,洛天依演唱《夜航星》
在「後三體時代」,中國科幻依舊是少數人的大眾文化,但「少數」的形式與內涵卻正在變得更加豐富、龐雜和多元化,從而有可能像星雲獎開幕論壇所期許的那樣,去創造「70億種不同的未來」。
1.地球殊異假說(Rare Earth hypothesis)
根本不存在外星人,地球人類是宇宙中的智慧先祖。隨著航天技術的發展,人類文明將從地球逐漸擴散至全宇宙。
2.大過濾理論(Great Filter)
大過濾器理論認為,在從準生命形式向卡爾達肖夫指數(Kardashev scale)的第三類文明發展的過程中,存在著一些點,在這些點上有一些障礙是所有或者幾乎所有的生命都無法穿越的。這些點就是大過濾器。例如,恐龍亡於天災,人類又可能亡於核戰爭,外星人也可能亡於技術進步帶來的災難。如果這個理論是正確的,一個很大的問題是,這個大過濾器會存在於什麼階段?人類已經通過了大過濾器?還是說,大過濾就在我們前方?
3.超級智慧生命已經造訪過地球,但是那時人類還不存在
智人只有50000年左右的歷史,那只是很短的時間。而有記錄的歷史更短,只有5500年。某些靠狩獵和採集為生的古代部落可能見過外星人,但是他們沒辦法把這一切告訴後人。
4.銀河系已經被殖民了,但是地球處於比較偏僻的地方
這就好像美洲已經成了歐洲人的殖民地,但是生活在加拿大北部的因紐特小部落卻不知道這一點。
5.對於更高級的物種來說,物理殖民是一個非常落後的概念
卡爾達肖夫指數(Kardashev scale)的第二類文明,他們能夠利用整個太陽系的能源,為自己創造出完美的環境,滿足自己的所有需求。他們可能有非常高級的方法減少自己對資源的需求,完全沒興趣離開快樂的家園,去開發寒冷、空曠的宇宙不毛之地。一個更加高級的文明,甚至可能視整個物理世界為一個蠻荒之地。他們早就將自己的大腦上傳到一個虛擬實境世界,在那樣的樂園裡,生命將永恆存在。生活在物理世界,面臨生物、死亡、欲望和需求,可能被他們視為一種原始的生存方式,就像我們看待深海中的原始生物一樣。
6.黑暗森林理論
存在可怕的殺手文明,最智慧的生命不會發布信號和宣告自己的位置。這是一種不太令人愉快的想法,有助於解釋為什麼SETI衛星沒有收到任何信號 。這也意味著我們可能很傻很天真,向外發布信號是愚蠢和有風險的。關於我們是否應該向地外智慧生命發布信號,現在還存在著爭論,大多數人都認為不應該。史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警告說,「如果外星人來拜訪我們,結果就和哥倫布登陸美洲一樣,對美洲土著人一點好處也沒有」。
7.黑暗森林理論的變種
只有一種高級智慧生命——「超級獵手」(就像人類在地球上的地位一樣)——他們比其他任何物種都高級得多,一旦他們發現某種智慧文明進化到一定程度,就會把這個文明消滅掉,從而保證自己獨一無二的地位。新出現的智慧文明可能由於各種原因自己毀滅,而一旦他們進化程度超過了某個點,超級獵手就會採取行動。因為對於超級獵手來說,新出現的智慧文明在發展和擴散的時候,就像病毒一樣。這個理論認為,無論哪個文明成為星系中第一個智慧文明,其他文明就都沒有機會了。這可以解釋為什麼我們沒有發現地外智慧文明的活動跡象,因為只有一個超級智慧文明。
8.有很多來自地外的活動和聲音信號,但是人類的技術太原始,接收不到這些信號
這就像你走進一座現代化的寫字樓,打開無線電對講機,你沒聽到任何活動跡象(因為每個人都在發簡訊,而不是使用無線對講),就判斷這座大樓是空的。也可能就像卡爾薩根(Carl Sagan)指出的那樣,可能是我們的思維與其他智慧生物相比太快或太慢了——比如,他們要花12年的時間才能說一句「你好」,而我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會覺得這是一句無關緊要的噪音。
9.動物園假說(Zoo hypothesis)
更高等的文明已經發現了我們,並且正在觀察我們。可能有一個類似於《星際迷航》中「最高指令」一樣的原則,禁止超級智慧物種以任何形式與我們這些低級物種接觸,直到低級物種進化到了某種智慧水平。
10.存在更高等的文明,他們就在我們周圍。但是我們太原始,所以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
物理學家加來道雄(Michio Kaku)總結說:假設森林中有一個蟻穴。緊挨著蟻穴旁邊,修建了一條10車道的高速公路。這些螞蟻能理解什麼是10車道的高速公路嗎?能理解在它們旁邊修建這條高速公路的物種的技術和意圖嗎?順著這個思路,我們就可以知道「如果存在卡爾達肖夫指數(Kardashev scale)的第三類文明,為什麼他們不和我們聯繫」?要回答這個問題,你可以先問問自己——當探險家皮薩羅(Francisco Pizarro)進入秘魯的時候,他有沒有在一個蟻穴旁邊停下來,試著和它們交流?他有沒有非常慷慨地嘗試幫助蟻穴中的螞蟻?他會不會很壞,放慢完成原來的任務的步伐,就為了摧毀這個蟻穴?還是皮薩羅完全不會關心這個蟻穴是否完整和永遠存在?我們現在對於第三類文明來說,就相當於這個蟻穴。
11.模擬現實假設(Simulated reality)
我們對現實的理解是完全錯誤的。宇宙可能和我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它可能看起來是一回事,而實際上完全是另一回事,就像一副全息圖。也可能我們自己就來自外星,我們被放在地球上進行某種實驗,或被當做肥料。甚至有可能,我們只是另一個世界的某些研究人員進行的計算機模擬程序中的一部分,而在這個模擬程序中沒有其他的生命形式。
參考:
劉慈欣《三體·黑暗森林》
《如何評價三體》
神們自己《為什麼三體評價這麼好》
程亦之《破解費米悖論:最好最黑的解釋來了》
PingWest中文網《亂紀元裡的飄蕩:後三體時代的中國科幻》
夏笳《後三體時代的中國科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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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青春生命網絡文化工作室 劉驍酈
排版|青春生命網絡文化工作室 盧明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