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知後覺,這部韓劇《密會》其實是2014年播出的,也就是《來自星星的你》大火的同一年。我看的韓劇不算多,再加上每年電視劇推陳出新的頻率太高,很多別人推薦的也就錯過了。幸好一年之後看到了這部劇,沒有錯過太久。
比起大多數韓劇,《密會》的觀看群心理年齡應該是較大的,如果在四五年前我還是高中生的時候,我肯定也不會選擇這種題材的劇。《密會》講述的是藝術財團企劃室長吳惠媛與擁有鋼琴天賦的小夥李善宰之間的故事,這是一段四十多歲中年女性和二十出頭的男青年之間的羅曼史。
先大致介紹一下故事裡的男女主角。
劇裡很多人都說惠媛是一隻的狐狸,就連惠媛自己也曾對善宰說:「我嘛就跟狡猾的狐狸一樣,無論什麼都差不多做過唄,可能打娘胎裡出生就是四十歲吧」。這隻狐狸內斂機敏、處變不驚、有極強的才幹,才四十出頭就已經做到企劃室長的位置,周旋在財團會長、理事長及其女兒之間,成為財閥家族和集團權利鬥爭中的三重間諜;這隻狐狸並非天生就擁有卓爾的智慧和傲人的背景,法人卡,財團名下的房子、車子、傭人,為這一切她放棄了自己曾經的鋼琴夢想,甚至愛情;而當一份真摯的愛情來臨時,這隻狐狸又信心滿滿、義無反顧,在他給予的強大的熱烈的愛裡重拾了自己的青春和夢想,甚至因為這愛情,一人抵擋所有骯髒的東西、罪惡的交易,最終選擇放棄所有來洗儘自己,為二人的愛交上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男主角善宰出生平凡,學歷不高,卻彈得一手好鋼琴,雖然從沒有機會得到別人的認可,卻很清楚自己內心要什麼,他對惠媛說自己曾練琴練到胳膊脫臼,就是為了給予拉赫瑪尼諾夫和帕格尼尼最極致的快樂,給予最頂級的愛。而當他遇到惠媛,第一次在惠媛那裡縱情於音樂世界的時候,也就是他知道了自己要什麼的時刻,也正是他將自己的整個心和整顆靈魂交予她之時。他不是天使,不是道德楷模,他只忠於他自己,愛就愛了、吻就吻了、睡就睡了,一切都如此主動、生猛,而當觀眾跟著劇情走下去,也會覺得一切竟那麼的自然、理所應當。
儘管這算一場不倫之戀
男女主角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密會,發生在第二集二人的初次會面時,善宰彈琴時的專注、享受以及他琴聲中充滿的深情與摯愛,沒有多餘的言語,惠媛即刻沉醉在這樂聲之中。最後的一曲四手聯彈,即使觀眾不懂樂理,看男女主角的表情就能明白這首曲正在傳遞真誠的對話,這是他們心靈交合的聖音。後來惠媛丈夫也正是看了這段彈奏的視頻,才發現早在第一次見面時,二人就已經沉入愛河了。就連劇中一事沒成的千金小姐英友,都說他們這是「由於藝術領域的交感而開始的愛情」。
四手聯彈,琴瑟和鳴,這段演得極好,是二人靈魂交匯的開篇曲,給他們在一起的方式打了支強心針。
是的,他們有著一倍的年齡差距,惠媛已為人婦,事業處在上升期,善宰也有陪伴自己的女友,除了鋼琴,幾乎再無其他。惠媛曾寫信給善宰:「在這個世界上,這是不倫,是對你有害的事情,也是罪惡,所以你要智慧地隱藏好,而且要保護好你自己,骯髒的東西交給我來應付,那是我的專長呢。」她也的確在用她的全部在愛、在抵擋,以一顆生澀的心去交往的同時,也在用一個長者的智慧去幫助這個男孩成長,去實現她自己也傾注在他身上的音樂夢想。
善宰說:「您不吃虧的啊,因為我比您愛得深得多。」雖然自己幾乎一無所有,卻從一開始就明確自己的內心,善宰是將自己的靈魂都交給了這段愛情。二人去鄉下的旅館旁邊吃飯,結帳的老闆問這是你的母親還是姑姑啊,善宰說我們是情侶;惠媛說家裡像職場,善宰花光最後一分錢去為她尋一間乾淨的屋子休息;惠媛第一次跟著他去他的家,善宰拿起抹布在地上狂擦。最後一集惠媛在法庭上做陳述的時候,她說:「可是某一天,在我人生之中,並不是出自本意地…在眼前出現了資產負債表,為了這種生活而失去的那些東西,那些不敢回想,也不願認同的東西,向我提出了一個問題,我的餘生將如何度過。那個瞬間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是我人生的經典一幕,平生第一次有人,在那一刻為了我而付出了一切,又不是為我付出生命,也沒有說出感人肺腑的告白之語,他只是在…拼命地用抹布擦地而已,他只是在為我這種女人,努力地擦出一塊乾淨的座位。當時我明白了,我從來沒有從別人那裡獲得過這種熱誠,甚至於我這個人,竟把我自己只是當成實現成功的工具。」
善宰讓惠媛認識了愛情,重獲了新生。
家是什麼?
惠媛與善宰的第一次性愛,二人並沒有深情的對白,導演連人臉和腳趾頭都沒有拍,鏡頭只是緩緩掃過善宰簡陋家裡的櫥櫃、餐具、小桌板、舊鋼琴、用雞蛋包裝紙做成的隔離牆、那本惠媛送善宰的《李赫特回憶錄》,最後落在二人的衣服和擺放整潔的鞋子上。卻已經讓人感動得落淚。
惠媛曾說自己的家像職場,即使是在家裡,平時也總是站著,有時還要穿皮鞋睡覺啊。而善宰的家,惠媛總是在自己最孤單無援的時候前往,她說:「我很喜歡你的家,雖然我昨天獨自進去的時候,有點害怕,很危險啊,而且很陡,每當我上一級臺階時,都猶豫著要不要回去,但是就算在那個瞬間,我也想著不能摔倒,如果把腿摔斷了,就要向人們說謊,想到這些,我便竭盡全力地小心走了上去,就這樣,我平安地走完了臺階。然後穿過了黑暗而狹窄的走廊。一想到只要走過這裡就能進入你家,我真的好高興。打開燈之後,我差點就哭出來了,這才算家,家就應該是這樣的。我感覺,那個空間是完全對我開放的。我還向你母親表示了感謝,然後就在裡面隨便地走來走去了。不過因為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道,所以我不自覺地就踮起了腳尖呢。」
他們的愛情被大家發現,不被人所容,二人有過一段強忍著不見面的時間,有一天忍不住相思之苦的惠媛去善宰家樓下的小餐館吃飯,善宰回頭看到她的背影,什麼也沒有說,默默走到她的對面,拿起勺子也跟著吃了起來。
什麼是家?是敞亮的客廳、裝修華美的臥室、精緻的餐具、隨呼隨到的傭人?還是推門聞到的米飯的香味、每晚可以安眠的擁抱?
對於惠媛來說,她僅僅是擁有第一種,而她渴望的,卻是一個因為愛而組建的家,哪怕通往這家門的臺階又陡又窄、又黑暗又危險,哪怕需要付出已經擁有的全部,她也願意去換得。
整部劇的音樂、拍攝、人物設定
這部劇節奏很緩慢,尤其是有幾個很特別的地方。
一是音樂。很少有電視劇(哪怕跟音樂相關)能大段大段的留時間給鋼琴,間或出現人物的表情,幾乎沒有對話。這個跟留白的手法差不多,效果也非常理想,還得益於演員角色演繹得很到位,就算不懂鋼琴,也會完全陶醉在蕩漾的情感氛圍中,跟著音樂的起伏走進人物的內心。劇中有好多個彈琴片段動人心魄,第二集二人四手聯彈算一個,第五集兩人再次合奏,手指在琴鍵上上下翻飛,與靈巧的音樂合為一體。一曲完畢,二人情不自禁緊緊擁抱在一起。第六集善宰為惠媛彈奏了李斯特的擁抱,二人再次相擁。第十集善宰應觀眾要求再次進行安可表演,此曲專門為惠媛所奏。第十一集善宰的好友勸二人分手,善宰什麼也沒說,走到鋼琴旁邊為友人演奏一曲,樂曲響起一幕幕記憶划過腦中,友人也聽得哽咽,默默告辭。第十二集兩人密會,一起聽比利.喬的《Piano Man》,整首歌導演一分鐘沒剪,惠媛淚流滿面。
全劇的伴奏也都是鋼琴,簡單卻很符合每一幅場景的基調。
第二個特別的地方在於拍攝,很多人說這部劇簡直就是在用拍攝電影的方式在拍電視劇。有很多鏡頭下人物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或者是沉思或者是大力呼吸或者是哭泣,也有很多鏡頭甚至沒有拍攝人物,僅僅是不疾不徐的鋼琴聲撫過那些靜物,但是人和物卻都因此更鮮活起來,觀眾內心湧動不止。
除了主角,劇裡的其他角色設定也都很好,線索也清晰,不誇張不羅嗦不複雜,透過配角與主角簡簡單單的對話,就能弄清楚惠媛與周圍人幾十年的關係,沒有覆蓋主線,但也引人遐想。洗頭小妹是善宰的女友,會長和飯店女服務員的故事,趙仁書和他的得意門生之間的師生關係,仁書和妻子的愛情,英友的情人、丈夫、後母、父親,所有的人物關係都恰當地推動了劇情發展,表現或者襯託了男女主角的情感世界,演員們角色把握也都很準確。
拋去物質、年齡、階級,密會與愛情將走向何處?
劇中善宰與惠媛的幾次密會,有時是在善宰家中,有時是在練習室的角落,有時是坐在摩託車後座,有時是在廢棄的舊房子裡,密會的各個場所,都是極其普通的,但那確實是惠媛不曾經歷過的小女孩人生。
惠媛在內心矛盾和掙扎的時刻,也曾對善宰表露自己放不下已經得到的一切,她也說如果沒有花時間和金錢去保養,那等善宰到了四十歲,自己早就年過花甲了。
而善宰是怎麼回復她的,有一集惠媛送善宰《李赫特:會議錄與音樂筆記》,在書中一些片段上劃上橫線來鼓勵失去母親的善宰。第十四集中,善宰也在那本回憶錄中劃上想要對惠媛說的話:「我們坐著車離開了,載著鋼琴的車就跟在後面,就像躲避傳染病一樣,我們避開高速公路前進著。我們在城市的某個小角落裡進行演奏,有時候是在劇場裡,有時候是在學校裡。非常好的一點是,人們來不是因為世俗的劣根性,而是單純地為了聽演奏,我不是個瘋子,我是正常人,但是說不定我很想成為瘋子。」
第十六集結尾,善宰來看望服役的惠媛。惠媛說你可以忘了我,你來到我身邊,已經做完了自己該做的事,給過我愛…也讓我失去了一切,只靠我自己的意志,絕對辦不到。所以謝謝你,你可以離開了。
善宰回答:
我能去哪兒呀?
雖然我不知道會是一年還是十年,但起碼要在一起生活一回吧。
有些日子,吵得不可開交;
有些日子,又纏綿一整天。
如果這些都沒做過就分手,是不是太可惜了些。
看,善宰已經給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