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劇《密會》:古典音樂包裝慾火焚身

2021-01-07 澎湃新聞

       作為一個對韓劇完全不感冒,連《藍色生死戀》都沒有看過「有原則的文藝青年」,這麼多年倒是一直不排斥韓國電影,且覺得韓國導演在拍電影和電視劇的審美取向上簡直呈現精神分裂的狀態。最近正熱播的韓劇《密會》倒是和一般印象裡的韓劇很不一樣,拍攝手法、人物刻畫、節奏推進的方方面面都更接近電影。

       觀劇的快感雖然比不了作為金基德多年腦殘粉看他電影的那份虐心與激動,倒也真看得進去,覺得人物情感是豐滿的,情節編織是縝密的,沒啥大起大落的戲劇性,把人的欲望和恐懼細水長流地娓娓道來。古典音樂鋪底,是一床華麗的絲絨褥子,很是襯得上那考究的昏暗光影調調和頗費心思的長鏡頭。

       當然,往俗裡說,這就是一個重口味的二十多歲毛頭小夥兒和四十多歲寂寞老女人天雷勾地火的狗血故事。

天下鋼琴女教師一般寂寞

       《密會》的故事能夠讓人聯想起很多關於寂寞女教師和年輕小正太之間的愛欲糾纏。尤其是跟藝術扯上點關係,那就糾纏得更纏綿了。

       最典型的例子是哈內克的《鋼琴教師》,這個善於刻畫人性中極端因子的導演當年用這部電影噁心了不少人。還有一部電影叫《鋼琴別戀》,也是個彈鋼琴的老女人,音樂吸引了鄰居家的男人來跟她學鋼琴,也算是鋼琴教師和男學生的故事。再扯遠點還有部《教室別戀》,雖然老師教的是英文不是音樂,不過老公跟《密會》中惠媛家那位倒是默契。一樣的知道老婆在跟學生搞不清楚,就是能淡定得跟沒事人一樣,綠帽子戴得格外周正。

       說起來女主角慧媛倒是跟《鋼琴教師》中的於佩爾在角色設定上頗具相似性,形象上都是美麗優雅、氣質出眾,年紀也都是40出頭的樣子,生活中諸多不滿導致精神上極度壓抑。只不過於佩爾出於童年陰影,惠媛則是「金錢的奴隸」。壓抑扭曲的生活導致缺愛——當然惠媛不至於躲在廁所用剃刀傷害自己以求快感,嗅著內褲上的味道以發洩慾望什麼的。

       慧媛的老公是窩囊懦弱的虛設,她自己空有一副光鮮亮麗的皮囊,曾經的才華和夢想掙扎在冰冷的現實中將幹未乾的時候,一個正當青春的英俊衝動青年闖進來。她和上述電影中的其他老女人們一樣要如何抵擋得住?何況青年善宰不止有英俊的外表和胡亂噴濺的荷爾蒙,還有出眾的天賦,光明的前途正仰賴你一手指出。這少年那裡,老女人不止感覺被讚美、被迷戀,還有被需要。這樣的需索與慰藉,往嚴重了說,甚至都能成為她們骯髒生活的救贖,差不多是黑燈瞎火這麼多年,照來了一道光吶!

       有趣的是,少年最初結識女教師是在網上,雖然女教師隱瞞了自己的身份性別,可是他管她叫「木耳哥」,這種如今著名的菌類暱稱是一開始就註定點什麼色彩的節奏麼!

悶騷典範招土相

       豆瓣上有人發起了關於追《密會》小夥伴的星座調查,大體來看,各星座的主兒都有被劇集涵蓋輻射,但有一個星座佔了相當大的比例——魔羯。作為「強硬派悶騷」的典範,魔羯顯然容易和《密會》之間產生相當的共鳴。誰讓這個劇無處不透著一股又悶又騷的勁呢。

       演主角角慧媛的金喜愛姐姐本身就是個金牛座,土相氣質,看起來就是正經高冷範兒。整部劇情都呈現出壓抑的氣息,劇中人經常莫名奇妙地哭泣,莫名奇妙地發飆,莫名奇妙地受到某種心靈的震顫。種種理性計算,處處透著現實的銅臭味,一面又在銅臭裡開出自虐的精神花朵,加上鏡頭裡每一道光每一處衣著無微不至的細節考究,果然全部都是土相的菜嘛。

       誒,想想這個不算創新的人物關係,這樣的文學影視作品也不少見吶,最終穿越過人性掙扎的荊棘,矛頭還不都指向那紅果果的欲望麼。

       開片沒多久,兩人四手聯彈彈得翻雲覆雨、大汗淋漓,主角們自己都說「不是高潮、勝似高潮」了,鋪墊了一個月的荷爾蒙激素啊,真到了萬眾期待的床戲來臨,導演立馬逼格飆上天。

       尼瑪絕對「史上最悶騷床戲啊」,長達兩分半分鐘的床戲,只見靜物不見人啊!固定鏡頭拍水錶、固定鏡頭拍檯燈、固定鏡頭拍破空調……穩穩的都不帶一下手抖的!還有畫外音,之前滾鋼琴的激情勁全不見了,比坐在茶室裡喝茶對談的語氣還平靜,「如果不舒服,請您告訴我」、「我可能還沒你做得好」、「好不好我說了算」……大氣兒都不帶喘一聲的。可就是這麼高冷的床戲,還愣是據說讓不少人看出了「臉紅心跳」的感覺。

       作者身為土相雖然沒紅沒跳,但是的確感受到一種「深得吾心」的默契,會心地懂得這不渲染的情慾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滲透在破屋的每個角落了,真心是一種高明。而這金風玉露一相逢的時刻,導演在講的依然是這個女人的寂寞,不見勝卻人間無數的纏綿,只見寡淡生活中的空白。

       到第十集,導演又使得一手好「騷」活,十分電影化的編排真心讓人叫絕。一場劇場後臺的偷情,剛演出完的少年忘記了身邊未關閉的話筒。來找妻子的老公站在黑漆漆空蕩蕩的舞臺中間聽著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陣陣嬌喘。加上音響的渲染,這既是客觀的環境音,又如同內心魔障的外化,比直勾勾捉姦在床不知刺激多少倍。而緊跟著的公司危機讓別無他法的丈夫歇斯底裡地在劇場大喊,「求求你了,快去公司!」而後憤然離去。因為未曾被當面撞破,妻子回到家仍能夠假裝若無其事,而這一層「皇帝新衣」般的窗戶紙又給兩位表演中的張力和層次拓寬了幾度空間。一切又回到了「悶騷」的完美狀態。

其實這是一部古典樂MV

       不可否認,《密會》這部相當「不韓劇」的韓劇吸引的目標觀眾群中有相當一部分本身不是韓劇粉,相比並不算新穎的劇情設置來說,古典音樂是一塊相當硬氣的金字招牌。語言的盡頭是音樂,情感的極致也可以在那些恆久的旋律中得到升華。

       這個劇沒有百轉千回的劇情,人物感情也一點都不糾結。寂寞的慧媛阿姨對俊朗的善宰弟弟幾乎毫無抵抗力,在他青澀而純情的「攻勢下」,幾乎不帶一點掙扎地就步步淪陷了。不過沒有那些厚實的古典樂曲做鋪墊,16集的節奏大概6集也就講完了吧。可是這中間毫無情節進展和戲劇衝突的人物發呆、放空、悲喜交替的內心戲你還特麼不忍心按快進,因為音樂才是這部劇的靈魂啊!每次看兩個人四手聯彈都勝過談情說愛的風月無數有沒有!然後每更新完一集,古典小白們巴巴在貼吧論壇裡坐等那些聽得出門道的行家們更新曲目清單。

       初見的悸動源於舒伯特《f小調幻想曲》,最初天才少年自創的「雙拳敵四手」改編版就已經留下了另外一雙手的空間等待「填空」。而之後兩人第一次合奏擦出「高潮」般的火花,以及少年第一次實施強吻後的抒情也一樣迂迴到這首曲子上。

       憂鬱的莫扎特《第8號a小調鋼琴奏鳴曲》則徹底撩撥了芳心,話說這首曲子是莫扎特在母親去世後寫來懷念亡母的,編劇你是在暗指戀母情結麼!有網友吐槽說「精神高潮因為舒伯特,身體高潮因為李斯特」,說的是善宰彈李斯特《西班牙狂想曲》時的情景,還真叫一個雞凍,魔鬼的技術已經不值得說了,顫慄的狀態著實叫人浮想這小鮮肉指間流淌的儘是多少荷爾蒙。

       劇情行進中,拉赫瑪尼諾夫的《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漸成主旋律,因為善宰要去參加國際鋼琴比賽了,老師給他選了這首變態炫技曲。看起來在比賽這件事情上,韓國和中國的音樂學院還是相當有默契的。到了正式演出的時候,「帕格尼尼」把善宰襯託得帥出了不同的層次。無論如何,「戲不夠,音樂湊」是影視劇的黃金準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有試著幾次把音樂關掉看劉亞仁的表演——小眼睛裡的光芒立馬黯淡不少,總是微張的厚嘴唇也就沒有那麼性感了。

       上周更新的兩集中,期待已久的勃拉姆斯終於登場了!先是第九集善宰提到的是薩岡的《你喜歡勃拉姆斯麼》,到第十集音樂會返場曲則直接用了勃拉姆斯《A大調間奏曲》送給惠媛。科普一下,勃拉姆斯同學終身未娶,因為他一心痴戀著老師舒曼的妻子克拉拉。初見克拉拉時小勃同學20歲,對比自己大14歲的師母一見鍾情。而劇中善宰最初並不是惠媛的直系學生,在外人眼裡,他的老師一直是惠媛的老公姜教授。而克拉拉本身就是一位造詣極高的鋼琴家,惠媛也是如此。

       總之,你也可以把《密會》看作一部攏長的古典音樂劇情MV,畢竟劇情跟音樂都搭得相當登對,有點古典音樂小知識小門道還能看出別樣的樂趣。而情感主線之外略搞腦子的家族企業「無間道」副線則是另一番編劇功力,豪門女人歇斯底裡勾心鬥角的嘴臉多少把那對痴男怨女為了鋪陳音樂情緒放慢的節奏帶得律動了不少。

       誇了三千字,最後還有一個槽點不吐不快,雖然已經追了10集,每次看到「張律師」(《來自星星的你》)出場,還是讓人出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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