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一篇文章,讓我感觸蠻深的,咱們能有今天,真的是來之不易,也讓我對祖國的未來更有信心。在過去的幾十年裡,我們前有狼後有虎的,競爭從來就沒有輕鬆過。
過去我有談論過印度,印度短時間內不可能成為世界工廠。事實上,疫情發生以來也看到了印度的問題。後來我們擔心的是越南,但說一個實話,越南整個國家的體量還是小了,只要快速發展上幾年,它的土地成本和人力成本馬上飆升,做一些組裝生意還是可以的,不可能形成產業鏈,所以說越南就不足為慮了。
但是如果是整個東南亞的話,競爭壓力是非常大的,東南亞坐擁4億人口,幾個國家加起來土地遼闊,有極大的發展空間。今年上半年中國進口價值1540億美元半導體晶片中,其中就有超過300億來自於東協國家,佔比接近20%,已經成為該地區主要的出口產品,遠超橡膠桶裏海鮮等東南亞土特產。
我國東部地區土地成本和勞動成本高企,很難承載電子組裝加工的密集型工業,轉移成為了必然,而我們所能應對的,就是中國的西部,未來就是中國西部與東南亞的競爭。雙方各有優勢,東南亞地區擁有超強的海岸線,極其便利的海上交通,豐富的自然資源,以及西方列強毫無戒心的支持和產業轉移。而我國擁有全球最大的勞動市場,最高效的政府,還有世界最強的重工業基建能力。東南亞靠別人給,而中國人卻以自己強大的創造力主宰自己的命運。可以說一個是靠天,一個是靠自己。
其實在過去我們一直都以東南亞競爭,已經30多年了,這已經是咱們第3次的交鋒,誰才是未來真正的世界工廠,改天立命的時候了。
先回顧一下過去,再展望未來。
日本的扶持
當年日本被迫籤下「廣場協議」後,日本國內產品出口大受打擊,為了應對這樣的狀況,日本人悄悄做起了轉口貿易,大幅增加對外投資,把大把的日元投向了東南亞四小虎,僅5年時間就對外投資1,700億美元,超過一半是製造業的投資,也就是把日本國內的一些產品搬到東南亞四小虎地區生產。
怎麼會搬到東南亞四小虎呢?其實這也是蠻湊巧的,從1980年開始泰國,馬來西亞,菲律賓都實施了一系列的發展改革,推出了各種優惠的政策,比如放寬外資持股比例,鼓勵出口,金融自由化,這就是我們俗稱的開放三板斧。
日元當時快速升值,投資這些地區簡直就是廉價資本,投入小收益大,經過一段時間的灌溉,形成了一定的產業,西方國家也開始跟進,就此形成亞洲4小龍,四小虎的局面。
亞洲四小虎前期發展
早在60年代西方產業就開始轉移,首先是新加坡的崛起,當時聚集了大量的半導體生產商,當時世界三大半導體製造商都在這裡生產,還有世界第三和第十大的封測廠 :星科金朋和UTAC(優特半導體)。在新加坡的帶動下,馬來西亞檳城也得到了喝湯的機會,檳城就有了個特色的口號「東方矽谷」。
從1968年之後,英特爾在檳城不斷的新建廠房,最多的時候在檳城擁有10座現代化的組裝廠,成為全球最大的組裝廠,實驗基地和設計中心。英特爾之後又帶動了大批的西方公司,AMD、惠普、歌樂、美國國家半導體、日立、和博世都公司紛至沓來。最牛的時候,佔據了全球1/3的半導體封測,在今天馬來西亞依然佔據全球13%的半導體封裝產業,是世界第七大半導體出口國,出口額與日本相當。
到了90年代後,日本加大了對菲律賓的援助,成為了菲律賓主要的投資國,也第一時間把自己的看家寶被動元件(電容、電感、電阻)布置在菲律賓。日本就形成了本土與菲律賓兩個生產基地,直到今天半導體依然是菲律賓非常重要的出口,佔其整體出口的30%。
另一方面日本還在泰國做了布局,主要生產汽車、PCB板還有硬碟。汽車業早已經超過了稻米和橡膠,成為了泰國最大的產業。曼谷灣兩側布滿了豐田、日產和凌志的汽車生產線,被譽為「東方底特律」。2015年,泰國的汽車生產量位居全球第十二位,乘用車產量達到190萬輛,商務車76萬輛。
PCB板生產量位居全球第十,佔了東南亞40%的產能,而硬碟更是位居全球第二,僅次於中國,佔據全球25%以上的產能。
快速的發展給東亞四小虎,帶來不錯的收入,擁有了超多的外匯,有錢就任性,哪個國家都一樣。1996年,泰國花了3億美元,從西班牙引進了一艘航母,比咱們國家要早吧,是亞洲第3個擁有航母的國家,你知道這航母買回來幹嘛嗎?目前該航母主要任務是用於漁民搜救,可惜了吧?在同一年,馬來西亞」雙子塔「封頂完工,成為當時世界的第一高樓,在過去第一高樓都在美國本土。內部信心爆棚,外部的盛讚聲音也不少。
有錢就任性,帶來一個嚴重的後果,到了1997年,亞洲四小虎外債接近GDP的90%,這下子給索羅斯等國際大鱷盯上了,準時發動了攻擊,金融危機由此爆發,國際金融資本紛紛逃離東南亞,僅僅一年時間,就有超過1,000億美金流出了東南亞。伴隨而來的是工廠停工,工人失業,經濟崩潰,資產價格暴跌。
咱們把目光拉回到中國,在同一時期,咱們處於」改革的深水區「,咱們必須要面對第1輪的生產過剩,同時我們要面對的是三角債,下崗,分稅制改革,經過一段時間的博弈,我們終於形成了更為穩定的金融財稅體系,為隨後加入世貿和外海資本湧向中國提供了便利。
在東南亞的電子信息產業,紛紛搬到了深圳和東莞,2001年起,廣東電子信息產業10年增長10倍,達到了20,000億元。當時有這樣一句話」廣深高速塞車全球電子產品缺貨「。第1回合,咱們算是逆襲了。
這一回合我們鞏固了自己的基本盤,還保住了香港,而東南亞地區10年的積累,在金融危機面前消失殆盡, 加入WTO之後,順勢崛起。
西南對碰
這是咱們跟東南亞的第2次交鋒,經過接近10年的發展,咱們國家的生產成本越來越高,另一方面東南亞地區開始追趕,比如2016年11月,越南加入了WTO,廠家發現越南的工資僅是深圳的1/3,用地成本就更低了。還有一個是他們看中的,廣東到越南車程最多14個小時,也就是可以在廣東發貨,明天就可以在越南組裝,把組裝廠搬過去,一點壓力都沒有。
這裡最具代表性的那一定是富士康了,請在越南加入WTO幾天後,郭董就會見了越南國家主席,第一時間拍板了,在越南投資10億美元的計劃,將越南打造成為世界級的代工廠,這就是富士康」南下計劃「的第1步。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僅在兩年後就爆發了2008年的金融危機,郭董不得不暫停」南下計劃「。此時我國也出現了第2輪產能過剩,我國推出了強勁的刺激政策,一是穩定了就業,二是穩定了國際資本,同時也帶動了全球經濟走出了困境。
隨著東部沿海地區經濟發展到了一定的程度,以勞動力為主的組裝產業,已經沒有多大的利潤空間,紛紛尋找出路。比如全球最大的皮鞋生產基地東莞裕元工業區人去樓空,服裝品牌,運動裝品牌都紛紛跑到越南。此時的富士康正經歷了」14連跳「,工資從800塊提升到了2000塊,郭董的屁股就像生了個瘡似的,哪還能坐得下來,又想起了」南下計劃「。
為了阻止富士康南下,咱們超高的領導人推進了一場」西進運動「,西部地區的招商官員,幾乎可以做到神出鬼沒,郭總到哪裡!他們就在哪裡出現。郭總的飛機在哪裡降落!哪裡就有列隊歡迎。
但西部面臨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是貨物運輸成本,西部交通不發達,沒有海運,如果使用空運的話,成本非常高。在當時每臺筆記本從我國運到歐洲地區,海運的運費價格是4美元,如果使用航空的方式,運費則在20美元到40美元之間,這是5~10倍的成本,沒有哪一家可以承受的。
2010年8月份,時任重慶市市長黃奇帆帶隊赴北京,向海關總署、鐵道部提出一個天大的計劃,開建一條重慶至歐洲的鐵路大通道。請求的理由是,可以得到更低的運輸成本,幫助西部打通與歐洲的聯繫。經過深入的計算,表面看鐵路的運輸要比海運要高,但速度卻遙遙領先,僅為海運的1/3。將時間成本折算下來,高價值的貨物運輸成本比海運的還要低,這就是」一帶一路「的前身。在同一時間打通了中西部的交通動脈,升級空運,2007年河南新鄭機場,2010年重慶江北機場,2011年成都雙流國際機場,有加建的,有升級的。 三省市的空運能力提高到了100萬噸,相當於60億部手機。
我們都知道蘋果的產品有一個很大的特點」兩頭在外「,原材料從國外進口,產品也主要是出口,對於做這些產品的公司來講,最擔心的就是原材料進來要交關稅,出去也要交關稅,最理想的就是在保稅區加工生產,免去進出口零件和出口商品的流程,還有關稅。一系列的保稅區建設就此推進。
2010年前後,重慶,鄭州,成都先後向國家申請保稅區建設,鄭州更是三個月內完成配套工廠和道路,這就是當年的鄭州」百日會戰「,緊接著就開著巴士開始接送富士康工人上班。
咱們當地政府更貼心的是,親自上馬招工,富士康河南工廠94條生產線,所需的35萬員工迅速到位。只要你把訂單拉過來,後面的一切我幫你來解決。
通過一系列的努力,大部分由沿海地區轉移出去的電子產業,被中西部承接了。四川生產了全球70%的iPad,河南生產了一半以上的iPhone,重慶承包了40%的蘋果筆記本電腦生產。三省市的電子產業合計超過20,000億人民幣,幾乎相當於整個越南的GDP。
2012年,泰國爆發50年來最大的洪水,殃及全國1/3的土地,在泰國的企業不得不面臨停工停產,而此時大陸又成為了他們的生產緩衝地區。
在第2回合的西南對碰中,咱們在交通,稅收優惠以及人員動員上更勝一籌,將在猶豫不決的產業鏈,迅速的從東部拉到了西部,第2回合的獲勝一點都不容易。
四小虎的復活
四小虎的復活不得不提太極虎韓國,2012年,三星會長李健熙和接班人李在鎔一起訪問越南後,打造了一個野心勃勃的」李在鎔計劃「,決定未來幾年,把三星所有的手機組裝業務搬到越南。韓國成為日本之後,開始大規模布局東南亞的國家。就在當年,三星在越南北部北寧省安豐工業區投建了手機組裝廠,巨大的工廠被當地人稱為」三星城「,年產量1億2,000萬臺手機。
咱們知道韓國地方很小,根本無法成長性是崛起的韓國企業,選擇出走國外是必然的,既然中國不是最佳的選擇地,南下東南亞就是他必然的選擇。2014年,韓國超越日本成為東南亞最大的外資的來源國。
僅三星一家在越南總投資就超過173億美元,智慧型手機在越南工廠每年產量就達到1.5億臺左右,佔全球總產量的50%。2018年,越南三星出口額達到了600億美元,佔據越南出口總額的30%以上。同一時間越南三星,還一手打造相關的供應鏈,在2014年前,越南三星所有的零部件都依靠在國外引進。到了2019年,越南已經有35家三星的一級供應商,並有190家越南企業,成為了三星供應鏈的一員。
董王上臺後,開始對我國加徵關稅,並實施政治打壓,目的就是撬動我國的產業鏈。真可謂,無所不用其極,直接發動貿易戰,另一方面在聯合歐盟,加拿大,日本等同行公開倡導產業轉移,就有咱們開頭的那一幕了。
以代工為首的臺灣企業,如仁寶、緯創、和碩 、 英偉達,富士康能行動的都已經行動了,富士康南寧生產線搬到了越南北寧, 仁寶重啟越南永福工廠, 緯創到印度大家都知道了。代工工廠的遷移,不少產業鏈也跟上了,比如德賽電池, 立訊精密 ,另一方面是因為避開美國的貿易稅。
其實代工工廠的遷移,對咱們影響真的不算太大,越南只不過是一個組裝中心而已,但如果加上有電子產業基礎的四小虎,如果最終形成整個工業鏈的話,這對咱們的威脅是巨大的。
2019年,三星在菲律賓內存晶片產量接近5,000萬顆,佔三星機電的40%產能,是韓國本土產量的一倍。2019年上半年, 檳城外國投資驚魂猛增11倍,達到了20億美元,晶片製造商美光科技iPhone供應商JabilInc等美國公司紛紛在檳城建廠。
2017年全球最大的硬碟生產商希捷 ,關閉了中國蘇州工廠,在泰國布局了自己一半的產能。
一邊貿易戰,一邊是美國政策施壓,韓國人帶頭砸錢,帶領東南亞發起對電子產業鏈的爭奪戰,咱們又該如何應對呢?
西部改造,逆天改命
面對東南亞第3回合的反攻,咱們採取的策略是,利用強大的基建能力,通過對基建的改善,降低成本,比如運輸成本,比如用電成本;而在這方面,東南亞地區恰恰是缺少的。製造業的流向無非就兩個字」成本「,只要咱們的成本優勢依然在,別人想走也走不了。
成本的5要素,原材料,人力,水電,廠房以及稅收。咱們西部的人力成本比越南高20%,我們面臨最大問題是關稅,各種園區和保稅區的玩法,越南也學過去了。這樣子我們不得不打出新牌面對挑戰。
利用我們強大的基建能力,改變西部能源成本以及運輸成本的價格要素,工業生產最主要用電,電站就只是咱們的優勢了。
2016年,在金沙江附近,動工建設了世界第二大水電站,白鶴灘水電站,預計未來年發電量達到600億度,是越南全國發電量的30%。還有洛溪渡,烏東德等水電站都在建造中。
另一方面,西北地區的光伏發電站,也在加緊建設,而且光伏發電站的成本已經已煤電打平,並且每年還以20%的速度降低成本。
在改善交通方面,咱們正在建造密密麻麻的高速路和高鐵,降低整個產業鏈的零部件運輸成本,將東部的零部件和原材料可以以更低的成本運到西部的生產基地。
2019年貴州高速路通車裡程達到6453公裡,世界前100名,高橋有47座在貴州,1400座隧道,讓貴廣高鐵一半都在地下通行。
另一方面,開拓一帶一路,降低出貨的運輸成本,比如中巴走廊,走中巴走廊的海運到歐洲和非洲,節省了一半的路程和時間。
經過一系列的改造,西部有了大量的王牌,比如降電價,將會增強對高耗電的半導體產業的吸引力, 比如晶片製造,還有電鍍行業,需要耗大量的電力,臺積電一年耗電量130億度,如果省1毛錢1度電,一年就節省約2億美元的電費成本。
2019年,三星就在西安加碼了100多億美金,擴展了其晶片製造工廠,京東方連續追加資金擴產的成都面板工廠,還有紫光集團,都已經開始悄悄布局西部。
這一次的逆天改命,東南亞地區永遠都學不來,未來幾年的時間,原材料零部件和能源成本,會明顯低於東南亞地區,完全可以抵消人力成本的優勢。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就政治穩定,他們更加是跟不上。
第3次交手,將在疫情過後,是西進還是南下,未來幾年時間或將看到結果。
結語:
第1次交手,我們先是大刀闊斧的改革,練就基本功。
第2次交手,打通中西部,建成東部的後方產業基地。
第3次交手,布局超級工程,逆天改命;產業升級,啟動」雙循環「,產業和消費都在這裡。
在過去的40年裡,我門走過來一點都不容易,誰能當上世界工廠?我們從不依賴外國,每一次都是咱們自己的自我變革,才給自己帶來機會。我們從不靠人,從來都是自主的。小國家面臨經濟周期,資本流動打擊,很容易傷筋斷骨,很難形成產業鏈,只不過是來來回折騰而已。
當然,咱們必須要在行業上掌握一定的上遊技術,這有產業和技術外國企業想與我們競爭,必須要降低生產成本,而降低生產成本的地方就在中國的西部和西北部,還是在中國國內,這是咱們企業要做的事情了,牽住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