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從60年代到70年代開始,性解放和民族解放運動交織在一起,世界往和平的方向走,愛情電影似乎可以不那麼累了。不過,很多導演還是要把愛情拉回到他們熟悉的那個時代,這點上法國人尤其擅長。
《天使愛美麗》劇照
提起法國或法國電影,中國人總有思維定勢,無可避免地要跟浪漫愛情聯繫起來,這就像提及美國好萊塢,眾人首先想到的則是大片。近年,法國電影也在接連打破歷史票房紀錄,先是《歡迎來到北方》,再是現象級的《觸不可及》。往前追溯,最受歡迎的也還是一部喜劇:《虎口脫險》(中國觀眾應該相當熟悉)。如果按照觀眾總人次,那麼,愛情片的排位並無優勢,成績最好的一部法國愛情片,已經是排到近五十名的《天使愛美麗》。
只需列出以下這些電影,那幾乎代表了國人對法國電影的大致印象。《廣島之戀》、《朱爾和吉姆》、《情人》、《藍白紅》、《新橋戀人》以及《天使愛美麗》。非常巧合,它們都是愛情電影。聲名遠揚的法國愛情電影可能還包括《羅丹的情人》、《屋頂上的輕騎兵》、《巴黎野玫瑰》、《芳芳》、《兩小無猜》等等,不一而足。
好在,數據並不代表什麼。正常人都應該知道,票房成績並不等於電影好壞。觀眾是在用腳投票,但電影在分類上是一門藝術。
特呂弗通俗可看 戈達爾曲高和寡
嚴格說起來,真正代表或專屬於法國電影的名詞大概是新浪潮,最有名的導演大概是特呂弗和戈達爾。《四百擊》是特呂弗的成長自傳不說,他一生中倒是拍了不少愛情電影。除了《朱爾和吉姆》,還有《日以作夜》、《射殺鋼琴師》、《阿黛爾·雨果的故事》。特呂弗的愛情電影要麼很通俗,要麼會在形式上做點文章,加入一些驚悚懸疑或者戲中戲之類的元素,增加了可看性。與特呂弗相反,無論電影是否關乎愛情,戈達爾真是曲高和寡。在擁躉上,他不見得比特呂弗少,但直接學成的,一個都沒有。相反,如果學特呂弗,那確實要容易好多。
吳宇森的《縱橫四海》直接致敬了《朱爾和吉姆》,三人行的故事發生在法國不說。周潤髮飾演的角色是祖,張國榮的角色是佔,《祖與佔》恰好是《朱爾和吉姆》的香港譯名。
侯麥:情愛只是起點 話題無限展開
新浪潮其他幾員虎將也對愛情片多有涉獵。而真正一生致力於拍攝愛情片的,則是最文藝的侯麥。侯麥的魅力在於,他確實在講男女的情愛。但這個情愛只是電影的原點,他會把話題展開,從宗教到文學,從諺語到道德,從食物到哲學,從繪畫到旅行,無所不包。一般人總要以為,愛情就是拉手接吻結個婚,侯麥卻把愛情複雜化了。愛或不愛,它會演變成一個無法收拾的問題。也許因為太複雜了,不少人討厭侯麥。愛情這麼美好的事情,他怎麼可以拍得這麼沒勁。每每又是這些人,受了點情感磕碰、爾虞我詐,又跳出來說,感情這事誰都不懂。你看,這種局裡局外的糊塗勁,可不就是侯麥畢生在研討的。
「左岸派」:愛情片更像前衛實驗電影
其實,在法國愛情片領域,侯麥的段位不低,但也並非最高。至少,你還可以用一兩句話概括出他愛情故事的題旨。但在「左岸派」導演那裡,愛情電影幾乎不叫愛情電影,更像前衛實驗電影。《廣島之戀》,囈語、畫外音、交叉剪輯,或許在結構上,它是意識流電影的代表作,但真要說到「好看」二字,它真的遠遠不是。與之相等的,《去年在馬裡昂巴德》可能要清晰一些,但觀眾最好能讀過劇本,否則那些對話會像炮彈一樣把你打暈。不過,無論如何,阿倫·雷乃都是值得被銘記的一位老前輩,其他人要麼作古,要麼自廢武功,他卻還在拍片,實在感人。
新浪潮和「左岸派」鼎盛之時,法國還有不少出色的導演,像雅克·德米、路易·馬勒等。除此以外,由於各種原因,還有些人受到的關注度要低出太多。以莫裡斯·皮亞拉為例,有人會覺得,他更擅長表現激烈、偏執的題材,但單說愛情電影這一特定類型,他的《我們不能白頭到老》就是極其出色的。
《情人》:看法國電影的「敲門磚」
1984年,特呂弗去世,法國電影似乎也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湧現出來的導演包括夏侯、泰西內、加萊爾、阿薩亞斯、卡拉克斯等等,往後更年輕的則有歐容、勞倫·岡泰以及去年奪得金棕櫚最佳影片的柯西胥。
實際上,由於年代遠近的關係影響,中國觀眾對90年代以後的法國電影來得更加熟悉。這不僅是受益於呂克·貝松這種更加注重商業元素的導演,同時由於獲取途徑的便利、年輕觀眾的急劇增加,很多膾炙人口的電影也能流傳開來。這其中,愛情電影便是首當其衝。
《情人》是一部帶有濃厚東方(中國)元素的電影,那不僅是有梁家輝出演的緣故,更受益於杜拉斯的聲名。如今,導演讓-雅克·阿諾直接在拍《狼圖騰》了,不愧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與《廣島之戀》類似,《情人》講述了兩個世界的糾纏,只不過相比《廣島之戀》的高度文學性,《情人》卻拍得極為通俗商業。少女情事,成長迷失,加上越南西貢風貌,《情人》自然而然就成為了觀看法國電影的敲門磚。
呂克·貝松的《這個殺手不太冷》,它不是愛情片(也有一些亞文化的解讀),就像《碧海藍天》,你也會被大海所吸引。此君非常擅長故事包裝,融入動作等類型元素。他拍了超過十部的電影,但要吹毛求疵的話,就像別人質疑他沒有繼承法國電影的正統,罪證就是他根本沒有一部完整的愛情電影。
卡拉克斯:只有戀愛了 才能拍電影
在這個階段,精於愛情電影的法國導演有卡拉克斯。這傢伙有句名言,只有當他談戀愛了,他才能拍電影。於是乎,從1999年的《波拉X》到2012年的《神聖車行》,他有整整十三年沒拍攝電影長片,那麼,我們就默認他是孤家寡人好了。好在,卡拉克斯真是身體力行的電影人,他的頭幾部長片,全部是關於愛情的,大有戈達爾《精疲力盡》的新鮮意思。這其中最轟轟烈烈的,不遜色於蔡國強在塞納河畔放煙花的一部片子,當然是打上時代烙印的《新橋戀人》。也許,這種近乎殺人放火的砸錢行為,的確是不人道的。但拍電影這回事,確實好像是瘋子才幹的事情。到了繁複的《波拉X》,卡拉克斯愈發癲狂,以至於無法收場。到了《神聖車行》,他也沒有忘記自己的故事,幾部舊作又被翻出來把玩一番,但這一回,他拍的不是愛情片,而只有一些殘章絮語。
基耶斯洛夫斯基:填補法國人無法到達的愛情盲區
如果說,法國人在電影領域有無法到達的愛情盲區,那麼,波蘭人基耶斯洛夫斯基幫他們完成了。沒錯,藍白紅三色會被劃到法國電影裡面。如果用一種相近的藝術來描述老K的電影,我想,那可以是歌劇。相反,無論泰西內等人怎麼努力,最多,他們是完成了《野蘆葦》這樣偏私密的青春愛情,或者是熱內《天使愛美麗》這種人人都喜歡的國際化電影。長長短短,紅紅綠綠,可要走到更高、更神聖的愛情殿堂,那麼,藝術上的升華則是必需的,基耶斯洛夫斯基做到了。
另類題材 法國電影未缺席
歐容是相當有代表性的一位法國導演。他的電影明麗輕快,洋溢著法國人骨子裡的浪漫隨性。他拍攝了不少題材的電影,但真正一炮走紅的,卻是去年的《登堂入室》。
關於另類愛情電影,有一個標誌性事件,那就是去年《阿黛爾的故事》的登頂。它至少從兩個方面滿足了闡釋的需求:一是藍色,一是阿黛爾的名字。正如在卡拉克斯和歐容身上,我們也能輕易找到新浪潮和後新浪潮的影子(很遺憾呂克·貝松不能)。這種潛移默化或者是自作多情的聯想,卻印證了法國電影的脈絡存在。
《阿黛爾的故事》有以下特徵:它沒有刻意去表現同性戀的不同,而是將其日常生活巨細無遺地交代出來;更準確地說,這部電影其實是關於一個女人,或者說,是一個尋常人都會有感觸的愛情故事。
愛情片告別田園牧歌時代
法國的愛情電影發展到了現階段,它們已經不再試圖去靠煽情來打動觀眾,而是讓你置身其中,感受到主人公的每一次內心衝撞。新浪潮時代的《朱爾與吉姆》,那還是典型的異性戀世界,有追逐有同樂,理想到近乎美好——以至於無法繼續下去。再不然就是愛情與世界的隔空對話,結束不久的二戰、陰雲籠罩的冷戰,讓人談個戀愛也不能安心,那個時候,所有人都在關心大的東西。但從60年代到70年代開始,性解放和民族解放運動交織在一起,世界往和平的方向走,愛情電影似乎可以不那麼累了。不過,很多導演還是要把愛情拉回到他們熟悉的那個時代,這點上法國人尤其擅長。
進入新世紀以後,所有電影人都遭遇了一個共同的問題,許多題材已經被拍過了,大眾對一切不再好奇了。實際上,愛情電影的拍攝也會遭遇此類問題,愛情早已不在郎才女貌、青梅竹馬的田園牧歌時代。作為電影,它們也有一些陳舊老套的刻板印象。更多的法國導演不再滿足於拍攝那種純粹的羅曼劇,而是糅合不同電影類型,摻雜一些社會議題,令愛情成為最精美的那道主餐。當好萊塢已經在拍人和機器的戀愛,它們的商品屬性一直沒有丟棄。對法國人來說,他們有自己的藝術屬性,繞不開的文學歷史,就像巴黎這座夢幻的城市。只有你一一了解這些愛情電影的歷史,就像了解法國那樣,你才能更好地看待一部電影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