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天晚上,我請朋友看電影,二刷《一步之遙》。
回來的路上,我們放棄了打車,公交,地鐵(事實上那座城市根本沒有地鐵)等所有可能儘快回到學校的交通工具,選擇步行,目的是為了能有充足的時間來討論一個問題——《一步之遙》到底是不是爛片?
這註定會是一場不太愉快的討論。
終於,朋友忍不住了,臉紅脖子倒不粗地問出了那句話:哎!我說,你是不是姜文的腦殘粉?
當時真是沒好意思承認,幾年過去了,臉皮約莫又悄咪咪長了兩寸?現在再問我這個問題,我就老老實實回答你:沒錯,是的!
嗯,說這話的時候,我就是一臉驕傲!
不得不承認,姜文的每一部電影,都能戳中一條我的腦殘神經線。
遇見行走的荷爾蒙——《讓子彈飛》
小驢對姜文了解得實在夠晚的,《讓子彈飛》是小驢看的他的第一部電影。這部電影留給我最深的印象便是他鋪面而來的男性荷爾蒙。
見過無數次影視劇裡策馬奔騰的鏡頭,姜文是少數幾個拍攝出馬背上的快意瀟灑的導演,以至於以後每每提到姜文,腦中的第一個印象便是騎在馬背上幾槍劫了縣長的張麻子。
「同床但不入身,但是夫人有任何要求,我也絕不推辭」,鏡頭往下移,姜文的手結結實實地摸在縣長夫人的胸上,姜文就這樣一本正經地用電影鏡頭講述葷段子。
去黃四郎家赴鴻門宴,張麻子,師爺,黃四郎三個人,酒桌談判,鏡頭在三人之間緩緩轉換流動,為了追求這種緩慢流轉效果,這場戲用掉了整部戲的一半膠捲。
初遇姜文,最讓小驢欣賞的,是姜文鏡頭的乾淨利落,沒有一絲冗雜。
鏡頭是這樣,臺詞也是如此。《讓子彈飛》中的臺詞連接得非常緊,非常密,細細品嚼,還能品出眾多韻味叢生的潛臺詞。
充滿戲謔卻又腔調感十足的臺詞,是姜文與編劇一個字一個字摳出來的。
男性荷爾蒙具體指什麼呢?恐怕還不是說爆表的肌肉值與雷厲風行的做事態度,而是說男人投身於一件事時,所表現出的專注,執著與熱情,甚至於他的創造力。
《讓子彈飛》 不過是一個開端,自此,對姜文的喜歡,開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不要提到青春就想到墮胎,來吧,我們打一架吧!——《陽光燦爛的日子》
為了看這部電影,犧牲了我的一個硬碟。
剛上大學的時候,從老師那兒拷來了當時姜文導演的所有作品。我甚至來不及把電影從硬碟中拷出來,插上硬碟,就直接在電腦上開始播放。
看到一半時,悲劇發生了,就在馬小軍從這層樓梯,一躍躍向下一層樓梯時,我的雙手雙腳也隨著他一躍而急需要伸展的空間,一腳下去,硬碟被我從床上踹到了地上。
(躁動的青春壓抑不住,馬小軍下樓梯不是一級一級下,而是一層一層跳)
完咯,這下「陽光燦爛」不了了……
我當時給維修點打電話時的焦急,可能更多地來自於這部電影沒有看完。可我不敢表露實情,我怕對方以為,我是個看由無數個老師承擔教學任務的那種片子的人呢!
花了500大洋,把硬碟修好,從老師那兒把這部片子重新拷過來,間隔的這幾天完全沒讓我對這部電影喪失期待,反而更加勾起了我的熱情。
那是一個每次提到,就動輒與「不堪回首」四字聯繫在一起的年代。可無論身處何種年代,總有人在經歷著燙得怕人的青春。
外面世界的一切動亂都與他們無關,甚至這些動亂反而成為了成就在青春期無法無天的刺激因素。
青春不是我們穿著統一的校服做著廣播體操,也不是黏黏膩膩地沒完沒了地傳遞小紙條。
青春就是馬小軍終日布滿了汗滴的臉。
就是茬架時,馬小軍為給兄弟「報仇」,拍在對方腦瓜子上的一板磚,是他為了證明自己勇敢裝模作樣踢的那幾腳。
是馬小軍用望遠鏡望到米蘭照片時的驚鴻一瞥。
是馬小軍為米蘭衝洗頭髮時,緩緩流動於脖頸上的細流,是照在米蘭脖頸上的一抹陽光。
是馬小軍躲在米蘭床底下,偷看米蘭的那一截小腿。
是真實存在的,或是僅僅存在於馬小軍臆想中的青春期的種種躁動。
我迷戀於《陽光燦爛的日子》,看得如痴如醉,即使觀看這部電影的代價,價值500大洋。
當心,你所信以為真的,可能是假的——《鬼子來了》
姜文的作品從來遠遠不止於好看,看完《鬼子來了》,小驢確切地得出了這個結論。
其實剛看到這部電影的名字時,小驢對這部電影充滿了牴觸——這……該不會是一部抗戰片吧?
可它不僅不是一部抗戰片,還對抗戰片進行了顛覆,就是因為這份顛覆,讓《鬼子來了》成為了禁片。
官方給出的封殺理由是「該片醜化歪曲抗日戰爭史,抹殺中國民族為抵抗外辱所做的巨大努力。」
好嚴肅的口吻。
可歷史當真就這麼嚴肅嗎?是農民扛起槍,架起炮,嘴裡喊著保家衛國真實,還是姜文電影中,農民對於日本侵略者沒有概念,妄想以人心換人心的蒙昧狀態真實?
我認為是後者。世界本就如此荒誕,你篤定地去相信成為王侯將相之後的人,為自己所寫的正史,不就更是荒誕之上更添荒誕了嗎?
農民的「造反」,似乎從來都是起源於糧食,推翻XX,打倒XX,都不過是後人為了立傳,硬給他們貼上的標籤而已。
更多的人,相信的是抗日戰爭的所謂正史,就一定需要一個人,認真地去書寫歪傳。
這一次姜文做了一個冷靜的思考者,這樣的他,讓小驢萌生出一種敬佩之意。
只能說你沒看懂,不能說你沒看見——《太陽照常升起》
《太陽照常升起》的評價遭遇了冰火兩重天。有人說,根本看不懂姜文在拍什麼。
可看得懂,在這部片子裡真的那麼重要嗎?
直至現在,我仍然想不明白為何瘋媽的衣物會從河中整整齊齊地漂出來,但我永遠記得第一次看到這個片段時因為摸不著頭腦而產生的陌生感和驚異感。
不明白黃秋生最後為何懸梁,但對於他,印象最深的是他那曲叼著煙,彈著吉他演唱的《美麗的梭羅河》。
還是無法準確地解答出影片結尾「他一笑天就亮了」到底有什麼深意,但每每提及《太陽照常升起》,腦中總會最先閃現出瘋媽沒完沒了的那幾句「阿廖沙,別害怕,火車在上面停下啦,他一笑天就亮啦!」
不明白為什麼要用算盤打出「7654321乘以1234567」,不明白瘋媽為什麼要沒完沒了地挖村口那棵大樹下的石頭,不明白為什麼村裡的那座小屋裡,到底埋藏著什麼。
但比這些神秘莫測更讓人被津津樂道難道不該是那場「摸屁股」斷案實驗,是陳衝對著黃秋生那段喘不上氣的表白,是在新疆那場生命力盡顯的婚禮狂歡嗎?
一直覺得,我們像研究化學公式似的去探究電的所謂隱含的深意,意義是不大的,感受電影本身的光怪陸離,感受它的夢幻與狂想,記住那些讓我們為之讚嘆的一幅幅畫面,也許,導演本身想要傳達的深意,自然而然就「蹦」到你的腦子裡了。
就像我腦中無數次閃出瘋媽從樹上「啪嘰」扔下一隻小羊的場面之後,在某一天我終於脫口而出:哦,生命是荒誕的,但它也是壯麗的!
至今,我仍然不認為它是一部爛片——《一步之遙》
三年過去了,我還是不知道怎麼評價它,可我仍然不認為它是一部爛片。
不少觀眾質疑,姜文把一個本該簡單的故事講得拖沓至極,這個故事沒有講好,可講好故事的標準又是什麼呢?
程式化,套路化的去講故事,就叫把故事講得好嗎?
電影史上無數的大師,勇士,曾經用他們的探索歷程告訴我們:電影可以是一門任性的藝術,可姜文導演的這把任性,卻遭遇了評論界一致口誅筆伐。
姜文真的不知道這樣拍故事不會好看嗎?從他其他幾部作品中對完成度的把控來看,恐怕不是。
無意為其辯解,只是是否有可能電影中的這種拖沓是其有意為之?馬走日成為全民公敵的過程本身就是充滿荒誕與魔幻的,民眾看到的所謂真相,不過是像電影中周韻飾演的導演一樣,經過官方的精心「剪輯」。
如果《一步之遙》被修剪得如此精細,那麼馬走日的「冤屈」是不是反而得不到「昭雪」?
(馬走日與完顏的故事被人們演繹出無數個版本,真相究竟是什麼,似乎無人關心)
朋友當時問我,還是這部片子,如果不是姜文拍,你會認為它好看嗎?
我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我好像沒辦法去做這種假設,就好像我沒有辦法假設那些我曾愛上姜文的瞬間通通不存在一樣。
在《十三邀》中,姜文導演說,拍電影其實是一個很痛苦的事情,因為其實它是「實」的,你想像出的那些種種夢幻,要通過電影鏡頭中那些一個個確實的「點」鋪就。
覺得痛苦,大概是因為每次他都盡了全力,他一直痴狂且精準地執著於造夢。
隨著年歲見長,對姜文的喜歡,越來越多地被理性情感所支配了,小驢確實能大大方方地說出「我就是姜文的腦殘粉」,因為小驢心裡知道,我能有理有據地說出,每一部電影中,他讓我腦殘的點。
從第一次看到他的電影,被他的電影啟蒙,到後來學習電影專業,再到現在能從事和影視相關的工作,所有那些為姜文而腦殘的瞬間,至今一個都忘不了。
第80期影人: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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