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的小推車
作者 | 馮恩昌
上世紀八十年代以前,小推車是農家的主要運輸工具,村裡除個別人家有馬車外,大多數人家都有一輛膠輪小推車。它的前身是木輪響耳車。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期間,老百姓支前,就靠這種木輪車,好處是沒有車胎,不用打氣,缺點是推著太沉,走泥濘路很困難。我父親在1947年,參加淮海戰役支前時,就推著一輛木輪車送炮彈,上前線接傷病員,還立過功。「土改」不久,農家普遍還不富裕,但有了自己的土地,種莊稼的勁頭很大,多數人家買上了木輪小推車,春天送糞,秋季收莊稼,它是主力軍。山野裡經常吱嘎吱嘎響著木耳車,就像一隻只鳥兒,唱著婉轉的歌向農家報喜。
伴隨農村經濟的發展,人們生活的改善,逐漸把木輪車,改為膠輪車。一般都用槐木作車樁,棗木、柿木或柳木作車耳,這些木頭質地硬,很耐磨,使用年二八載不肯壞。到了六七十年代,膠輪小推車,發展到了盛期。人們出坡幹活,趕集上店,走親訪友,結婚送老,全都離不開小推車。這膠輪車,比木輪車推著輕便,速度快多了,只是還大大落後於汽車。
春季管理農田,推送春耕農具、澆麥的抽水機、一袋袋的化肥。麥收季節,把小車推到地中央,裝上一車麥個兒,像一座金山,很輕鬆的就能推到村頭場院;打完麥場,一個家庭分到幾麻袋新麥,裝上小車抽支煙工夫,就能推到家,如果肩挑人抬就麻煩大了。我的故家是蠶鄉,年年銀繭大豐收,把繭包裝上小推車,用不了幾小時,就送到收購站,換回一疊現金和獎勵的肥料。到了冬日,尤其是趕臘月集的時節,各家的小推車,可真是忙得不可開交,許多家庭用它推著老人和山貨,去高高興興的逛市場。有的青年在車子這邊推著一頭大肥豬,那邊坐著老母親,車平脊上放著盛雞的籠子,一路上豬哼哼,雞咯嗒,老人歡喜的笑語不斷。太陽西斜散集時,家家的小推車裝得滿滿,魚呀肉呀青菜呀,掛得滴溜嚕囌,新買的電器、花花綠綠的服裝,在車上蹦跳飄搖,回歸路成了一條彈奏著樂章的彩河,浩浩蕩蕩湧入村莊的大街小巷,一個個喜慶的小院。
那個年代,小推車的用途可大了。記得50年代,鄉村大張旗鼓的宣傳婚姻法,男女青年結婚不坐花轎了,把一輛小推車裝飾一下,讓女方坐著並載著簡單的嫁妝,行雲流水般的就進了婆家。大躍進的1958年,我和老伴結婚,她就坐的小推車,照樣喜慶臨門。這小推車,上了年紀的人愛得更深沉,走親訪友,把車上鋪床花被子,車頭掛上禮物,走十裡八裡的路,膠輪有彈性,旋轉起來不顛簸,春風飄蕩楊柳般的就進了親戚的村莊,心裡有著幸福美滿之感。在我的記億裡,小推車有那麼幾個年代,在農家能抵上現代的「寶馬」、「奔馳」,給所有父老鄉親帶來過生活的無限幸福。正如老詩友王耀東,在他的詩《獨輪車告別曲》中曰:「你推著蔬菜進城,你推著山貨下鄉/山路像那彈動的弦子,在朝暉下飛,在月色中唱….」他把這小推車,比做一隻蟈蟈,將來安裝上機器,帶著電動心臟,在金色的田野上,跑起來多帶勁啊!王耀東詩中的的夢想,早已實現了。
小推車隨著高科技的發展,逐漸退休了,在前進的歲月中,先變成了拖拉機,又變成了農用汽車,農家富裕起來有錢了,和大城市一樣,買上了麵包車、小轎車,一家人坐著進城逛超市,遊山玩水到處旅遊了。小推車甘心情願進了博物館,作為歷史的見證保存下來。它那當年的輝煌,豪邁的氣派,也走進了我腦海中的博物館,成為永遠的美好的鄉愁記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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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恩昌,1937年生於山東臨朐。曾任縣委宣傳部副部長兼文聯主席,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民間藝術家協會會員、山東散文學會理事、中國鄉土詩人協會常務理事,全國田園派著名詩人、作家,「農家小院派」代表,被譽為東方詩神。作品多次在國內外獲獎,曾獲亞太地區民間文藝最高獎「金飛鷹獎」終身成就榮譽稱號,被評為世界文化名人、國家一級藝術家稱號,馮惟敏傳說傳承人,已出版文學專著19部,《糖葫蘆》、《故鄉蟬歌》,選入全國全日制中學閱讀課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