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看電影一般只會看一遍,但這是我第二次觀看《十二公民》了。新一次的觀看,又有新的感悟。對於我的兩次觀看,兩次之間的差別又是千差萬別,前次看法,由電影看中國法律發展進程中西方法律差異,後次看人,每個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以及為什麼會這樣做。
政法大學裡的一場英美法課程期末補考,以當下發生的引起廣泛討論的兇殺案「20歲富二代弒父」為題,讓補考的學生進行法庭模擬,學生家長與相關人員作為陪審團旁聽。在12名學生發言完畢後,老師向一共12名的學生家長,學生代表和旁聽人員布置了一個任務:這十二名的「陪審團」需要在討論後對富二代做出是否有罪的判決,結果必須要以12:0的情況方允予通過。故事就在這12個陪審人員之間發生。
12個人,12個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經歷使他們每個人的思考方式都有一套自己的特點,比起他們專門學習法律,需要用專業而嚴格的法律知識來講述的孩子們來說,他們的討論更為自由,他們以他們的價值觀和經驗來分析這件案子才更是具有衝突性和爭議性的,也更像一個「社會」對於這件兇殺案的看法。
一號陪審員,法學院助教。在影片中,他對於他個人對案子的看法並沒有過多陳述,更多的是這場討論的一個控場者,制定規則要求按順序發表各種看法,和計票,這是他作為一個助教,在這場補考中所需要負責的任務。
二號陪審員,數學教授。其塑造了一個典型的和藹的教授的形象,他在整個討論過程中始終保持著一定的安靜,臉上一直掛著笑容,認真傾聽他人的看法,在別人有疑問時運用自己專業的數學知識幫助別人理清證詞。數學,重視邏輯和事實數據,由有罪向無罪,他是被數字說服的。
三號陪審員,計程車司機。整個討論中情緒最激烈的人,也是最後一個由有罪改為無罪的人,在這個討論過程中,我相信他並不是沒有被8號陪審員的說辭所說服,起碼他除了老人與女人已有的證詞以外,沒有別的更有力的證據來反駁認為無罪的人的觀點。他堅持有罪,是因為他透過富二代看到了因和自己鬧彆扭八年不回家的兒子,他堅持著父為子綱的一套,認為晚輩要對長輩懷有萬分的尊重,富二代常和生父吵架,所以他認為「不孝順」的富二代的確做出了殺害生父的行為。在討論過程中,即使他並不贊同9號陪審員的觀點,但是面對老人,他的稱呼還是用的是「您」。但是這種思想顯然不能受到新時代認為人人平等的青少年所認同,這也是他和兒子的矛盾根源。
四號陪審員,房地產商。「你不要用你的窮思維當作鬧事的藉口」這是我對他印象最深的一句臺詞,確實,知識的匱乏和思想的貧瘠的確會讓我們無理取鬧,人應該不斷的提高自己,理性思考。他的每一句表達都條理清晰且有力,他認真傾聽思考別人的陳述,也適當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作為一個成功的房地產商,他的決策是慎重的,認為富二代有罪,那麼就清清楚楚列出自己的觀點,有理有據,改票無罪時,眾人差不多已經將所有的證據疑點分析了一遍,做了完全的思考,「向真理低頭是件幸福的事」。
五號陪審員,蹲過監獄的混混。冤枉被判八年,一年半查清被釋放,他知道被冤枉的滋味,知道監獄裡孤獨與可怕,知道出獄後仍不被理解的難受,他大部分時間只是沉沉的低著頭聽別人說,監獄的經歷使他沉默,陰鬱,「沒有萬一,你這叫萬一,到他那可就是一萬了」。
六號陪審員,急診室醫生。我倒是覺得這個人物形象與二號陪審員類似。理性,平和,尊重他人,相信自己的專業知識,看事實數據與證據,不盲信假設。
七號陪審員,小賣部老闆。一個典型的小人物形象,他並不關心兇殺案的結果,只希望做好自己的生意,顧好自己的家庭,為生活的困難而煩惱,他的參與也只是因為學校方面作為讓他開小賣鋪的條件,無罪與有罪,不在於證據,在於那箱因斷電而快要融化的冰淇淋。
八號陪審員,檢察官。一開始12個人中唯一一個投了無罪的人,也可以說,他是12個人中最關心兇殺案的真相是什麼的人,也是他的堅持才有了後來的一系列討論過程,有了最後達成12票無罪的結果。作為一個檢察官,他的職業素養讓他堅持「疑罪從無」的態度,判決一個案子,要看證據,也要看證據是否成立。「誰也不能隨便宣布一個人有罪除非證據確鑿!」在整個討論過程中,他不斷提出證人與證詞中的疑點,通過數據分析和情景重現,有力地推翻證詞,可以及時的控制自己的衝動,認真聽取別人對自己的質問,循循善誘,說服他人。
九號陪審員,空巢老人。指出了老人和女人說謊的兩個關鍵點,因為沒有人願意聽他一個老人說話呀,所以只能他聽別人說,認真的聽了,聽到每一個細節。
十號陪審員,吃瓦片的老北京。他有著明顯的地域歧視,歧視河南人,每一句話話裡都表達出了對外地人的偏見,就因為富二代是河南人,就認定了他是能做出弒夫行為的人。當然,這一定和他的生活環境有關,部分進入北京的河南人給老一輩北京人帶來了不好的印象,感染了又某一部分北京人對河南人自小以來的壞印象。
十一號陪審員,大學保安。為了生活辛苦工作,夢想考上政法大學卻兩次失利。河南人,有一半原因可以是說因為討厭十號陪審員的陳述而改票無罪。
十二號陪審員,保險推銷員。在討論前期一直在向保安推銷自己的保險,沒有就案子發表過自己的看法,討論後期猶豫不決多次改票。
與其說這是一個模擬法庭,其實更像是一個社會的濃縮,有物質富裕的房地產商,也有苦於生計的店鋪老闆,有富有學識的教授,也有考不上大學的保安,有普普通通的司機,推銷員,有入過獄的,還有老人。在這場討論裡,12個人,一張桌子,向我們展現了社會裡各行各業具有代表的對於這件兇殺案的態度,也通過他們的觀點了解他們的經歷。每個人都是尖銳而柔軟的。三號陪審員激烈而衝動,「我一個大老爺們怕什麼」,可他擔心離婚後獨自一人的妻子,嘴上說著自己的不孝子,鑰匙扣上卻還掛在兩人的合照;十號陪審員張口閉口一個外地二道販子,可是他也知道租客中那幾個河南的小姑娘對他特別有禮尊重;九號陪審員總是安靜地聽著,感覺沒人願意聽一個老人講話,可是他也會聲嘶力竭地表達自己,喊出空巢老人的悲傷。除去對案子的審判,這部電影更多的也是展現了社會中各類典型的身份形象,反映了社會裡人們身邊那些家長裡短的事情,也是我們需要重視起來的問題:新時代父母子女的相處方式,漸趨嚴重的空巢老人問題,地域歧視,仇富行為,冤假錯案的翻案和避免……在這場模擬法庭的討論裡,是不同階層之間三觀的衝突與碰撞,在不斷的矛盾與摩擦中,最後達到與這個社會和解,與自己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