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還未去電影院看《何以為家》這部電影開始,許多人就已經劇透:這個電影中的故事並不是杜撰,而是根據真實故事改編。實際上,最容易打動觀眾的也並不是精彩絕倫的故事,而是直指人心的現實。所以,要想拍好一部電影很難,那麼耐人尋味,要麼震撼人心。《何以為家》就是這麼一部兩者兼具的電影。
它的耐人尋味,是因為對於生活在和平國家、幸福家庭的人來說,劇情中小男主角贊恩的境遇並非是一般人所能想像出來的。電影一開頭,表示許多記者在門外等候,12、3歲的贊恩戴著手銬從緩緩進入法庭,提出自己要起訴父母,更是讓觀眾好奇:一個看起來如此羸弱、甚至發育不良的小男孩究竟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要被關進監獄?他又為什麼要起訴他的父母?
它的震撼人心則是來源於它的真實與殘酷。贊恩有無數個弟弟妹妹,他每天的生活就是打零工補貼家用、帶著家裡的弟弟妹妹。父母整天渾渾噩噩,母親帶著孩子去監獄倒賣違禁藥品牟利,拿鐵鏈鎖住自己的孩子毫無半點為人母的覺悟,父親整日抽菸酗酒睡覺,好吃懶做宛如一具行屍走肉。面對這樣的父母,贊恩早就已經麻木了,看著每日從街頭開過的校車,他知道自己永遠不會有資格。
贊恩不得不從小就擔負起照顧弟弟妹妹的責任,帶著弟弟妹妹們出門賣飲料賺錢維持生活,甚至怕妹妹過早被父母賣掉而教妹妹隱藏例假,如何保護自己。贊恩在奔跑出原生家庭時,整段的手持鏡頭拍攝,更讓人切實體會到他迫切逃離、擺脫與崩潰的內心。自己最愛的妹妹已經被爸爸強行送走,自己揮舞的拳頭是那麼蒼白與無能為力,早就對這個家已經死心的贊恩選擇了離開。
這是多麼令人反胃而又作嘔的家庭?夫妻一無所有,窮到只有生育,用源源不斷的孩子來產生勞動力、獲得金錢。這些孩子甚至連出生證明都沒有,也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證件,更不知道自己確切的出生日期。男孩子成了勞動力,女孩子成了商品。但這只是這一對父母的錯嗎?他們在法庭上也歇斯底裡——我們也是這樣長大的。看似冠冕堂皇的無奈說辭,卻也是最深刻的思想差距折射,在他們的三觀裡,這樣對待孩子只是為了生存的無奈之舉,他們沒想過要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贊恩離開家之後,沒有去自己最開始想去的目的地,卻在一家遊樂園停了下來。這是從開場到此時電影中最絢爛的一幕,他一直呆在遊樂場,直到自己變得像一個小乞丐。從贊恩撕扯遊樂園模具女郎的衣服可以看出來,他其實對母愛一直都是缺失的,他渴望著來自女性的溫暖。因此,後來他求助在遊樂園工作的、沒有合法身份的單身黑人母親也是必然的。
贊恩結識了這一對沒有合法身份的母子後,他融入了這個家庭。帶著還在哺乳期的弟弟,自己也慢慢變成了「父母」,在弟弟的母親因為沒有合法身份而被抓入獄之後,贊恩也沒能憑藉努力改變這一切,他無數次為了生存而奔波,最後都失敗了。絕望之餘的他只能把弟弟送給人販子,自己拿著「送走」弟弟得到的錢,回家找出身證明準備移民。贊恩準備去到自己想像中的天堂,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過安穩的生活。
電影迎來了最大的反轉,也將所有觀眾都拉入了泥沼。回到家的贊恩才發現,自己和自己的一眾兄弟姐妹,都是沒有任何身份證明的黑戶。更致命的打擊也在此刻等待著——妹妹家人以後,很快就懷孕大出血死了。整部電影的矛盾點終於在此刻爆發,贊恩找到妹妹的老公,並持刀傷人導致其癱瘓。瘦弱的男孩也因此入獄。在獄中的他受到了母親的探望,也得到了擊垮他最後一絲防線的消息——母親又懷孕了。至此,贊恩決定,起訴自己的父母。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便已經經歷了普通人也許需要花幾十年才能經歷的蛻變。從對妹妹出嫁的反抗到帶著「素不相識」的弟弟為了生存奔波,到最後送走弟弟時的崩潰與妥協,他已經淡然了。所以他才能說出:「我起訴我的父母,因為他們生了我」、「我希望大人聽我說,我希望無力撫養孩子的人別再生了」。
《何以為家》並不是「生育癌」預警,更沒有對「不要再生了」的問題一概而論,認為窮人就不配生孩子,我而是告誡所有人:生而不養,養而不教,不如別生。不生育並不代表著人生就不完整,因為生養孩子並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伴隨著巨大的責任。原生家庭的巨大影響真的伴隨人的一生,所有才會有人說: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
在電影結尾,小男孩終於得到了自己的身份證明,也終於笑了,一個如他一般大年齡孩子應該有的笑容。但是又有誰知道,這燦爛的笑容背後,有著多少的心酸呢?這裡不得不讓我想起《這個殺手不太冷》中,瑪蒂爾達問裡昂的問題。
「人生是一直這麼艱難嗎,還是只有童年才會這樣?」
「一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