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樓下客堂間裡的小皮匠外公,他生養有二個兒子,三個女兒。
第一個大女兒,在紹興鄉下,就是送花花草草給小皮匠養的人,大老遠的從紹興鄉下送到上海的那位。
小皮匠把大女兒送來的花花草草,給擺放在天井裡伺候供養,但經過一段時間,最終都如糟蹋般地,不是枯萎死掉,就是腐爛了根的死翹翹,或者什麼原因都不知道,就至此失去生長的生命力,而枯萎得只能從泥土裡,給拔根出土而扔掉,和垃圾一起給扔倒入,弄堂裡的垃圾廂裡。
依仁裡弄堂裡,至少有三隻垃圾廂房,前半條弄堂裡有二隻,一隻在我居住的橫弄堂出口的右邊牆壁處,貼牆壁著,上面有翻蓋,下面有擋板門。
上翻蓋口,是倒入垃圾的進口,而下面的擋板是出垃圾的出口。
進口是供居住把鐵皮畚箕裡的垃圾,給倒進入,而下面被擋板給擋住的出口,是拉一輛手拉垃圾木廂車,來弄堂清垃圾人,用來出請垃圾廂裡垃圾的口子。
很多時候,弄堂居住的居民,為貪圖方便,都不把上面的翻蓋給蓋上,在倒清了自己手上畚箕裡的垃圾之後,一轉身一走了之,視翻蓋開著而不見。
和我當時讀小學一年級時候的身高,差不多高的垃圾廂房。
依仁裡五號灶披間裡居住的一位我小學同學,他母親就是清運垃圾廂垃圾的清運工人。
每天雙手拉著,一隻龐大的木頭垃圾二輪廂子上的拉杆拉手,在傍晚時分進依仁裡來,清運弄堂裡,水泥垃圾廂裡,被居民們傾倒了一個白天,滿了的垃圾。
我同學他家五號門牌,橫弄堂口的斜對面主弄堂裡,就有一隻垃圾廂。也是從楊樹浦路進依仁裡的第一隻垃圾廂。
他母親把空垃圾木廂手拉車,給拉進依仁裡,拉進來停住的位置,就是他家門口弄堂口的這隻垃圾廂,首先給它清除。
打開水泥垃圾廂門 ,用帶在手拉,垃圾木廂車上的鐵鍬,把垃圾一鐵鍬接一鐵鍬,給鍬楊進垃圾廂車裡,如果拉來的垃圾箱車,沒有裝滿,就會去清運和裝,下一個垃圾水泥箱裡被弄堂們給倒入的垃圾。
剛剛搬遷入依仁裡居住的時候,弄堂裡的水泥垃圾盛放廂,被居民倒入的垃圾,也還不能夠裝滿一輛清運垃圾車。
居住到二年之後,我看見一車廂手拉,垃圾雙輪車廂,已只能裝弄堂裡一隻垃圾廂房裡的垃圾了。
我居住的依仁裡,五號門牌石庫門,灶披間裡的這位男同學,在小學讀書到,將要畢業進入中學讀書前,就幫其母親推,他母親拉的垃圾廂清運車了。跟隨在車廂後,搭伸出一隻手掌的在車廂後面推。
推著的他用不用力,看他的雙腳跟隨得上,車廂被其母親,在前面拉著,前行的速度,就能夠知道。
若跟隨得上,或者嫌車廂被其母親給低頭像老黃牛般,拉得慢,那麼他就要彎了腰,整個人和一隻伸長出去的手臂,和其小身板,有坡度的費了勁地推垃圾車廂的後廂板角,就知道。
我居住著的依仁裡,五號門牌石庫門樓裡,灶披間房間居住著的這位,現在我都記不起,他姓名的男同學,他有了被自己母親給餵養出的氣力之後,立即幫助其母親推垃圾清運車,在裝滿了垃圾的車廂後,他會聞嗅到垃圾車廂裡,在發酵著的垃圾,衝他鼻子的氣味難聞嗎,顯然答案肯定。但他每一次都不會忍受著,被呼吸進鼻子臭氣,而無有皺眉,無有抱怨,無有……,我知道,因為我不止一次的看他幫助其母親,在車廂後的推。
我的這位居住在,依仁裡五號石庫門,門牌號樓裡,灶披間房間裡的同學,我每一次看見他,在前面有其母親,奮力雙手拉,垃圾廂雙輪車,而他在車廂後面,推垃圾車廂,推得是那般的自信,和理所當然,我看得自愧不如。
這位小學裡的同學,初中一畢業,那時候無需中考就可以直升高中。
就放棄就讀,接了其母親的班,進入清運公司,做了一位清運工人,而其母親就退下修養,而享兒子工作的福了,當然其母親也是有退休工資,不過因為早退,比正常到退休年齡退休要少。
把兒子給養大做什麼,無需成龍來回報母親,顯然或許對於已經到了,拉沉重的垃圾車,而大感力不從心,大不如前的其母親來說,就是一種人生生活的完美,而無生命的遺憾和內心的欣慰也。
早早就自食其力的我小學同學,我不止一次地在我居住的依仁裡弄堂裡,他家弄堂口外,大弄堂的垃圾廂處,看見他把空垃圾廂車拉來,停在垃圾廂房旁,拿出垃圾車廂裡放置著的鐵鍬,在手上,然後一手拉開垃圾廂房的出垃圾門,把鐵鍬往垃圾堆下鏟,鏟一鍬後,雙手通過鐵鍬長長的手柄,鍬倒楊進,打開上蓋的垃圾車廂裡,這般的鏟鍬進了幾鐵鍬後他身子熱了,就停下鏟鍬,脫去上衣外套,擱放在二輪垃圾車廂的一隻拉手柄上,而不是放回家裡去,家就在幾步旁。
他脫外套時,就會看見我,在一旁把他給看瞧著,看他看我了就對他點點我的頭,我點點頭給他發出的信息,是我知道他,而他手不停的也衝我自信滿滿的笑一笑。
我想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