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六神磊磊
一
回答一個好玩的問題：
武俠小說裡，經常可以看見一些很有特點的時間單位：一頓飯、一袋煙、一盞茶、一炷香……等等。
比如黃蓉有一次給穆念慈解腳底板的穴道——為什麼是腳底板？因為那是歐陽克點的穴——就用了一盞茶的時間。
黃藥師在牛家村，和全真七子狠狠打過一架，大戰天罡北鬥陣，也是「一盞茶時間」。
再比如，張無忌給情敵——周芷若的「老公」宋青書治傷，思考治療方案，用了「一頓飯」的時間；後來開始救治，花了「一炷香」時間。
然而，這些時間單位到底是多長呢？黃蓉究竟揉了穆念慈的腳底板多久？黃藥師和全真七子到底打了多長時間的架？我們卻都不大清楚。
今天專門分析一下。
二
有一些是比較好懂的，比如「一頓飯時分」。
《倚天屠龍記》裡，宋青書被師叔雙拳爆頭，張無忌跑去救治，發現傷勢實在太重，頭骨都碎了。
他作為天下第一名醫，也覺得很棘手，「細細思量了一頓飯時分」，才拿出治療方案。
這個時間大概就是二三十分鐘，和現在一個專家討論會差不多。
為了救情敵，張無忌大夫居然苦思冥想這麼久，他以為可以感動旁邊的周芷若，其實人家越看越不爽，氣不打一出來。
周芷若想看到的其實是張無忌吃醋、發狂，而絕對不是花「一頓飯時間」來救備胎。所以她才無比怨念地說：
我知道你會救活他，好問心無愧去做朝廷郡馬。
張無忌的情商也真是低，根本不懂羈絆是什麼意思。
三
相比於「一頓飯」，有的時間單位就更模糊了，比如「一炷香」的時間。
這應該是多久呢？百度的結果是，「一炷香」大約30分鐘。事實上在金庸武俠小說裡，這絕不可能，根本沒有這麼長。
我舉一個例子：
有一次，張無忌中了「玄冥神掌」，寒毒入體。大師伯宋遠橋把他脫光衣服，貼肉抱在懷裡（沒錯書上就這麼說的），用內功給他吸寒氣。
宋遠橋可以支持多長時間呢？書上明確說了：兩炷香。
如果一炷香30分鐘，那宋遠橋就支持一個小時了，這不可能。
我提供一個參考系你就明白了：當時，張三丰也給張無忌吸寒毒，他能支撐多久呢？書上說了，半個時辰，也是一小時。
張三丰當時是啥功力啊，宋遠橋怎麼可能和師父平手？
而且金庸特意說了，吸寒毒的時間長短全憑功力深淺，一點都假借不得的。宋遠橋的「兩柱香」，應該是不到張三丰的一半時間，大概二十分鐘左右比較合理。
那麼「一炷香」時間最多是10來分鐘，也就是做兩套眼保健操的時間，比我們以為的快很多。
四
實際上，「一炷香」的時間可能比這個還短。再舉一個例子：
《笑傲江湖》裡，令狐衝等人搞了一個機關，要坑大魔頭任我行。
簡單地說，就是在山頂上放上一把豪華龍椅，上面寫了萬歲萬歲萬萬歲之類的字樣。任我行只要好奇地一坐，整個山頂就會大爆炸，送他歸天。
但是這個觸發爆炸的時間很有講究，不能太短，秒炸是絕對不行的，以免有人誤坐，但又不能時間太長了，免得任我行小坐一會就走人。
這個觸發的時間最後調試成多長呢？就是一炷香的時間：
一定要坐到一炷香時分，藥引這才引發。
——《笑傲江湖》第三十九回
根據文意，這個時長最多幾分鐘，不能再長了。任我行日理萬機，你怎麼能保證他會在一把椅子上傻坐半天不挪窩？
所以，「一炷香」的時間，在金庸武俠裡最多也就是七八分鐘，真的是很迅速。
五
然而，還有一個更迅速的時間——一盞茶。
這是一個用得最頻繁的時間單位。光是《射鵰英雄傳》裡，粗略統計一下，就有22個一盞茶。
這在今天是多長時間呢？今天一盞茶喝下來拖拖拉拉可以幾十分鐘，武俠小說裡不可能這麼久的。
首先，「一盞茶」的時間肯定很短。
武當高手莫聲谷有一次和對手比劍，劍法很快，「只在一盞茶時分，已接連攻出六十餘招凌厲無倫的殺手。」
既然是「凌厲無論」，就算一劍3秒，六十多劍也不過是3分鐘。
不能再慢了，不然就成人民公園裡大爺大媽的太極劍了。
六
再和其它情節印證一下：
有一個大家都知道的梗——黃蓉的媽媽硬背《九陰真經》，只看了兩遍，就可以倒背如流。
第一遍她看得很慢，足足看了一個時辰，第二遍卻只用一盞茶時間就看完了。如果是三五分鐘左右，那正好，可以飛快地翻完一本百來頁的古書。
再看另一個地方：
黃藥師為了考試郭靖的學問，用玉簫吹了一首曲子，讓郭靖打拍子。
他直吹了一盞茶時分，郭靖一拍都沒打。黃藥師大怒，覺得這是個蠢材。
如果是吹個三分鐘左右，很合適，也正好是今天一首流行歌曲的長度。這麼長時間你一拍都不打，黃藥師的耐心大概就到極限了，是該發怒了。
如果這個時間長到十分鐘，則會顯得很不合理。你想想看，郭靖聽了十分鐘曲子都一拍不打，黃藥師卻還在那繼續傻吹，尬不尬？
綜上，我們可以得出結論：武俠小說裡的「一盞茶」，真的非常迅速，大概就是3分鐘左右。大俠們喝茶真的好快，好捉急，比我們想像的要快得多。
它應該是江湖上最短的整段的時間了，再要短的都找不到形容詞了。
平時，這麼短的時間，我們好像根本辦不了什麼事，發個呆、刮幾下手機就過去了，光陰就這麼一盞茶、一盞茶地虛度。
其實，千萬別小看「一盞茶」的時間，用好了完全可以辦「大事」。
比如給爸媽打個電話；比如計劃一下今天剩餘時間的安排；再比如，申請到手一張信用卡，開啟自己的金融人生。
說到這，你肯定不服——「一盞茶」時間，就申請到手一張信用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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