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美美,一位憑一己之力將諷刺演技大門敲開的影后,用「一人,一屋,一手機」喚醒了萬千網友的集體回憶。
在這場回憶中,有學霸人設王旭,不羈中二少年丁黃岡,愛嘮嗑的王小紅,專注於塗手指蓋兒和打架鬥毆的麗麗家族……
角色配齊,演技上線,具有鍾美美獨家特色的鍾言鍾語也深得人心:
「不嘮啦,不嘮我講」
「你們嘮吧,我不講了」
「接個電話都這麼嘮啊」
「回家嘮去」、「走廊嘮去」
「考場嘮去」、「隔壁班嘮去」
這位正讀初二的少年,閒暇之餘並未浸染在老師布置作業的重累之中,而是反向模仿老師的一言一行:對差生的鄙視,對音體美學科的輕視,對學生的諷刺挖苦,對領導的曲意逢迎。
取材於別人的口述或同題材短視頻,通過快手等平臺的拼接與包裝,摻以極為到位的聲調、眼神與體態把捏,這樣的作品不久便登上頭條。
同時也有不少網友直言「演技真實生動」,「堪稱小戲骨」。
但也正是因為太火,學校匯報分局,分局匯報市局,市局匯報市裡,剛剛有了流量的鐘美美收穫了一份「平凡約談」,被建議多展現一些疫情期間的正能量。
自此,毒舌刁鑽、諷刺味十足的老師引退,取而代之的,是鍾美美「轉型」做志願者的模仿。
視頻裡的他,不再毒舌,不再白眼,而是好聲好氣地給來黑龍江的遊客指路,並且不忘豎起大拇指宣傳:黑龍江山美,水美,人更美。
作為一個普通學生,模仿聽過的老師和看過的視頻,拍攝短視頻作品,視頻得到追捧,說明本人是極富天分和創造力的,就像他媽媽說的:孩子創作很快,基本不幹預(只是在最後把關)。
這樣對生活洞察進行後再創作的泛藝術作品,最終如果只是簡單地用「正能量」框定和壓制,著實有些不妥。
《嘉年華》導演文晏曾表示:孩子是社會的一面鏡子,最能反射社會的樣態。
當鏡子照射出來「負能量」的部分,最應該審視和反思的,是整個社會和大人們,而非由一位孩子承擔。
同時,當孩子想要去「照射」這份負能量時,網際網路會有一個被指定的方向叫作:追求「正能量」,摒棄「負能量」。
誠然,這的確需要,但絕不應是壓制。
後來,鍾美美媽媽接受採訪的時候也表明,刪掉老師的視頻,原因之一也是怕孩子受到網絡輿論的壓力。
或許也因為此,他才開始嘗試模仿「正能量」的志願者。
不過,無論最終的輿論好壞與否,我們更值得注意的應該是:真正的教育,不是去壓制,去告訴他有一個既定方向,而是尊重人性,主動點亮孩子的創造力。
正如洛裡斯·馬拉古齊寫下的那首名為《其實有一百》的詩中所說的那樣:
「孩子有一百種語言,
一百隻手,
一百個念頭,
一百種思考方式、遊戲方式及說話方式,
去玩耍,去表達。
孩子有一百種語言(還有一百一百再一百),
但被偷去九十九種。
學校與文明,
使他的身心分離。」
雷斯尼克認為,未來教育要向幼兒園學習,因為只有具有終身創造力的孩子,才能更好地面對不確定的未來。
誠,願如此。
在視頻採訪中,網友們驚訝發現:鍾美美的數學老師和班主任都只是個光頭男老師,並非視頻裡模仿的女老師。
這與視頻中的老師形象,大相逕庭。
同時,在我們的印象中,幾乎所有宣傳中老師的形象,一定是像《長江七號》裡的張雨綺一樣,溫柔善良、循循善誘,替學生著想。
但事實是,人是複雜的存在物,當我們一面在神聖化老師時,也會不經意間磨滅掉這個群體本身的複雜性。
他們會在關心學生的時候善解人意,也會為了管不住紀律而大發雷霆,溫柔、暴躁、兇狠、耐心,這些充滿矛盾的詞彙,都會聚合在老師這一群體中。
更重要的是,過於仰視老師,更是對老師群體的一種選擇性忽視,甚至是不理解與不尊重。
一個包容的社會應該容得下鍾美美對老師的調侃和批評。尊重老師,不應該是神話他們,而是承認他們身上的每一面。
一個時代,最可怕的是每個學生只允許發出一種聲音,每個老師只允許呈現一種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