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裡的故事就是這樣，永遠不會等你準備好才發生……」樂隊甜約翰(Sweet John)的新專輯《城市小說選集》裡寫著這樣一句話。他們把專輯實體做成了藍色書本冊子，用十首歌傳達城市生活的所思所感，「記錄著生活看似平凡無奇、卻每天上演的雀躍與悲傷。」
作為「城市小說」裡的一分子，甜約翰的故事也出其不意地發生著——《城市小說選集》去年12月31日發行實體，首周以獨立音樂之姿空降臺灣五大金榜季軍；跨年之際，他們的大陸巡演持續加場，又逢倒數迎新拼盤，20天內演出次數多達14場，多場門票售罄。經此次巡演，甜約翰的粉絲群組從首張專輯初始的7人，暴漲至13個群超6000人活躍在線，粉絲與樂團成員打成一片……
五位成員風趣時尚，給樂迷極大的親切感，靈動的音樂承載酸澀的戀情或嚴肅的人生思考，甜約翰正成長為新時代都市青年男女的精神偶像。借新專輯《城市小說選集》發表，甜約翰全員接受了南都專訪，分享城市帶給他們各自的浪漫感覺，以及浪漫背後的故事。 採寫：南都記者 麻樂
顏色
約翰藍
「音樂小說」的概念來自專輯最先有的歌曲——《城市的浪漫運作》《靠窗座位》《川流》，都與城市生活片段相關。甜約翰總想別出心裁，第一張《Dear》用郵件的裝幀呼應分手信的概念，於是第二張專輯便用書冊裝幀，將城市裡的故事集結成冊，「城市小說選集」應運而生。
在廣州的專輯首發分享會上，樂隊託親屬從臺北空運來新鮮出爐的實體專輯，第一次看到實體的樂隊，把玩著精美專輯也目瞪口呆起來。
「要弄成一本書就很辛苦。」吉他手罐頭感慨。專輯裝幀由設計師Bochen操刀，他是女主唱Mandark口中的「臺北潮男」，從單曲《靠窗座位》起就跟甜約翰結緣，參與設計音樂裝幀與樂隊線下布展活動。
首發式當晚，拿到實體專輯的歌迷都愛不釋手。專輯主打藍色，主唱Mandark在歌曲《城市的浪漫運作》demo誕生之初，就認定這首歌意境適合藍色，藍色又延續到了整張專輯，恰巧2020年潘通年度流行色(Pantone Color of the Year 2020)把「經典藍」定為年度色調，吉他手罐頭頗為得意：「我們走在這個時代的前面。」主唱浚瑋補充：「我們就稱專輯這個藍叫做約翰藍，約翰sense藍！」
浪漫嗎
這可能是一種「諷刺」
專輯以《城市的浪漫運作》電臺感的鋼琴前奏開篇，標題言說浪漫，但歌詞唱的是都市人群的匆忙奔走與冷漠互動，浪漫曲調與寫實歌詞撞出反差。對于吉他手罐頭，歌裡「城市的浪漫」是種諷刺，歌詞呈現城市變化飛快，「很多東西都變得比較速食，我自己感覺它並不是在說真正浪漫的東西。」
歌曲設定之初就想突顯貝斯的彈奏，樂隊留出空間給貝斯手阿獎發揮，對這首歌，阿獎有著自己的理解：「我們擅長做的事情就是用不同方式去包裝某一種故事，比如說有人講我們的音樂是包著糖衣的苦藥。《城市的浪漫運作》裡我想傳達的是所有的不期而遇、沒有預期的那種相遇是最珍貴的。」
阿獎對「浪漫」一詞保有警惕，「我不太希望大家過度消費『浪漫』這個詞，你說它老派嗎，得看你怎麼想這件事情了。我對於城市裡的浪漫這種東西，是不會過分地去幻想它是怎樣的一個情節。」阿獎不習慣於變化過快的生存環境，「臺北太方便太快速太唾手可得了，不太符合我的個性。」
而主唱Mandark則欣喜地擁抱城市的一切，出身茶商家庭，她從小到大學都住在山區，「我從小蠻嚮往都會生活的。因為我是一個很懶的人，在都市生活的交通啊、外送啊，一切都很便捷。我之前就會幻想著自己長大後是不是在城市裡生活的獨立女性？真的到臺北的時候我是非常喜歡。」
也從臺南北上，土生土長的臺南人吳浚瑋卻遭遇了城市的「尷尬」，操著臺南口音，同事都笑他的「南部腔」，從事歌唱教學工作需要錄製視頻，老闆會嫌他的口音不洋氣，而他自己卻覺得有腔調是可愛的事，「代表每一個人不同的生活環境，不同的文化，所以我其實還蠻喜歡不同的方言跟腔調的。」
靠窗座位
與自己的意念談戀愛
南方的冬天沒有哈氣，作詞的Mandark卻寫出了「呼了一口白霧放進手心中」的詞句。她憑著幻想，寫出這首《靠窗座位》，沒想到在2019年底的北方巡演，人生中第一次看到了雪。
「我在這首歌裡比較想說的是我很喜歡城市的距離感。因為我真的從小在鄉下，反而覺得有一些過度的關心是一種困擾。」
不論坐在車上還是餐廳店鋪，Mandark都喜歡選擇靠窗的座位，觀察周邊的人事物，「好像在意一些可能錯過的事情，比如說沒有真的認識一個人，所以你會一直想像他的狀態，我看過他，但我不一定能再遇見他。我會覺得這應該就是事情之所以會美好的一個原因。」這次巡演，她特別帶了一臺從淘寶買的DV，隨時記錄巡演路上的片段。
《直到你帶走我》呈現出跟心愛的人一起奔走的決絕，這首很久前寫的歌原本充斥著大段的說唱，最終樂隊發現「我們不是這個路線的」，便及時收手。甜約翰的成員三位已成婚，兩位在熱戀中，對於怎樣確認生命裡可以帶走自己的人，以貼心好男人形象著稱的罐頭分享了他的經驗：「我知道自己有什麼缺點，所以我會選擇跟我有個性互補的人，兩個人加在一起可能會督促彼此，才會變得更好。」
《遠距》歌如標題，描述遠距離戀愛的故事，作詞之一的Mandark有過親身經歷，「那時我剛好在談遠距離戀愛，沒辦法一直看見他，所以有時候多少有點衝淡那種感覺，但要一直去想我真的是愛著他的感覺，就有一點像我一直在跟自己談戀愛。」她將這種提醒自己愛著對方，就像與自己的意念談戀愛的感覺，用作《遠距》的註解。
川流
「我們都是這川流中的一分子」
讓樂隊印象頗深的一首歌是《See，You》，這首極度深情的歌，與甜約翰音樂偏快的路數大相逕庭，創作的出發點就是寫一首感動人心、可以合唱的主流式流行歌。而甜約翰向來排斥主流的旋律，負責鋼琴的Mandark心中還是無法接受將鋼琴伴奏彈得太主流，「我自己沒辦法接受。」於是她把歌曲開頭的鋼琴聲音做翻轉處理，反倒呼應了歌曲裡的輪迴感。
《See，You》是歌詞確定最慢的一首歌，浚瑋道出背後的原因：「大概在我進錄音室之前才確定《See，You》的詞，作詞人小安對詞有他的堅持，我會希望他可以傳達我想要的東西，所以我就跟他一直來回不斷地改。」《See，You》這首歌本來的名字叫《神與實驗室》，靈感來自於電影《I型起源》，創作的過程中，主唱浚瑋的一個女生朋友忽然遭遇愛人離世，「她就變了一個人，變得願意去相信輪迴，本來她對這種事情都是嗤之以鼻的，就讓我覺得原來想念可以讓一個人改變這麼多，她願意去相信，因為只有這樣，相信他們會再相遇，她才可以繼續走下去。」真實的故事意外地與歌曲契合，這才有了反反覆覆的修改，直至進棚錄音才確定歌詞。
《空白頁面》與《川流》是作詞的浚瑋對人生的思考。「川流」象徵著都市的車水馬龍，身處其中，城市中的人都在想些什麼？主唱浚瑋聯想到了城市人的渺小與平凡，多少人從小被灌輸著力爭偉大的夢想，到頭來卻意識到自己的平凡，「其實你沒有那麼多才能，你做不到。但是這件事並沒有好與不好，我不喜歡下定論，你了解到自己的平凡後，其實你更能去享受一些很平凡的溫柔。我們都是這川流中的一分子。」
《城市小說選集》實體專輯裡，特別插入了空白的頁面來體現《空白頁面》，它象徵生活中的呼吸與緩衝，作者希望人們在都市生活裡留白，「就是因為生活沒有空白頁面，所以我們就寫了一首空白頁面，勉勵自己。」身為聲樂老師，主唱浚瑋教學通常持續至晚上九十點，吃個晚餐後再忙樂隊的事，凌晨兩三點才能睡，忙碌生活裡他總告訴自己：忙完這一波就可以休息下了。只是工作像滾雪球，永遠沒有忙完的那一刻。
甜
「小J你好，我也是程式設計師」
去年12月，第二次大陸巡演，甜約翰的緊張和壓力大於期待。出發前才確定了專輯混音，所有新歌都是首度表演，20天輾轉14個城市，Mandark要顧演出顧宣發，小J怕零下的溫度，阿獎怕票房難堪，好在結果令人欣慰：「看到很多人來，又看到很多熟面孔都在，就覺得我們做這件事情是對的。」
很多城市是甜約翰第一次造訪，在團員心裡留下難忘的記憶——罐頭印象最深的是濟南，那裡有東道主橘子海樂隊撐場做嘉賓；而Mandark最難忘與人的互動，她用DV記錄有趣的際遇，在廈門她看海登高；福州是阿獎眼裡的中繼站，那裡的表演場地是康姆士樂隊鼓手經營的，缺東少西都能從這獲得；小時候課本裡的運河，成了小J眼前的實景，蘇州的場地就在運河的邊上，甜約翰特別抽出一天在蘇州博物館遊玩；浚瑋對天津情有獨鍾，貼心樂迷給他列出美食遊玩清單。
不同城市的樂迷都向甜約翰釋放著熱情，福州的一位樂迷在籤售環節說自己太過感動，哇的一聲哭出來；許多歌迷加上了鼓手小J的微信，因為小J是個程式設計師，這些粉絲紛紛自曝他們也是程式設計師，「每一個加我的第一句就是說：小J你好，我也是程式設計師」，還跟他討論起了程序問題；貼心的樂迷知道Mandark抵不住北方的寒冷突發感冒，便送上保溫杯禦寒，每場演出都有人給她送上禮物，「她的行李箱越來越滿了！」罐頭說；浚瑋感動於歌迷的手寫信，他們還會故意寫成繁體，方便樂隊閱讀……
再有機會巡演時，小J想去西安，阿獎想去哈爾濱，罐頭想去內蒙古。在上海，他們吃著某個店裡的羊肉串，每人得到鋁罐裝的「呼倫貝爾空氣」，「當時聞那個味道就想說好像可以去一趟，好像在那裡吃烤肉的感覺。」罐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