託斯卡納:豔陽之下

作者簡介：Chris，文藝地思考，思考中文藝。讀萬卷書，行萬裡路。他主動表態不會參與此次攝影大賽，只做拋玉引玉工作，只為各位識局讀者加油。「我們用什麼去看待眼前的生活？金錢？名譽？地位？還是別的什麼諸如房屋、家產和小汽車……？」洛倫佐手舞足蹈地用蹩腳的英文大聲地說。「看看眼前這一切美好的自然吧，喝一口蒙蒂普爾查諾，你會忘記所有的煩惱。」他哈哈笑起來。洛倫佐是我的房東，瘦削、高個，跟我碰到的所有義大利人一樣，把雙手綁起來就會活活被話憋死。他在錫耶納郊區的鄉間經營種植園已經第三代了，在這個季節還不算很忙的時候，他願意陪我去附近的園子裡隨處走走。「可是你不也有這麼一大片橄欖園嗎？」我微笑著問他。「哦，那當然。它們的年歲可比我大多了。當我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它們就已經是這副模樣了。所以著什麼急呢。那部美國人的電影裡怎麼說來著，『讓身體順應自然的節奏，慢慢來，有的是時間。』」洛倫佐衝我眨眨眼，大嘴咧開來扮可愛。傍晚的時候，太陽慢慢落了下去，斜斜的陽光照射在不遠處起伏的丘陵之上，所有的樹葉都散發出一種特別的金色的光芒，淺綠色的草地就好像絨毯一樣遠遠地鋪開，一直到天邊。薄薄的霧靄彌散開來，讓整個畫面變得朦朧。橄欖樹的影子長長地伸出老遠。遠處傳來淡淡而悠遠的鐘聲，四周益發覺得寧靜起來。「真美啊，不是麼？」洛倫佐喃喃地讚嘆了一句，他遠遠地望著對面山頭升起的炊煙。一排排葡萄架梳理得整整齊齊鋪開去，遠遠看去就像一個人在頭上抹了髮膠，根根見底的那種情況。是啊，一切都宛如在油畫之中。事實上，連接羅馬到錫耶納那條省道就有個別號叫做油畫之路。道路兩側丘陵起伏、連綿不絕，到了秋天收割之後，一個個麥垛捲起來，人們在田間勞作，那情形，仿佛米勒名作「拾穗者」真實版。我們流連在油畫之路上，看著一派美不勝收的田園風光，想起洛倫佐的讚嘆，我同意，看著這一片美景、在託斯卡納的豔陽之下，喝一口美味的葡萄酒，生活還有什麼更多的煩惱呢？陽光底下的義大利人熱情開朗，他們會邀請所有路過的旅客加入到他們的行列中來，盡情歡笑、歌唱、舞蹈。就像託斯卡納那句諺語所說：每個人都可能感受到太陽的光輝。是的，陽光底下，生活就像眼前這景色一樣迷人而明亮，美好而幸福。「毋庸置疑，好的事情總會到來。而當它來晚時，也不失為一種驚喜。」託斯卡納人就是這麼樂觀充滿自信，熱情開朗。很多年以前，這裡孕育了達文西、米開朗基羅這樣的大師，又通過他們，使得文藝復興的火種撕扯開中世紀的黑暗，並把人文精神撒向全歐洲。如今，許多古老的小鎮依舊保持著當年的模樣，星星點點地灑在託斯卡納起伏的丘陵之間。當我們坐在錫耶納巨大的中心廣場那光滑的地磚上，看著鐘樓直插雲霄，漏鬥一般的廣場宛如一片扇貝鋪展開來，人們輕輕地聊天、歡笑、接吻、擁抱；站在聖吉米尼亞諾高高的塔尖上遙望對面的山谷，迷宮一般的迴廊似乎在每個轉角處都有一個故事存在，隨處可見的葡萄酒莊和橄欖莊園把周邊點綴得充滿了地中海迷人的生活情調。不同於義大利的其他地方，託斯卡納是亞平寧的明珠，這裡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養育了安寧祥和的人們，這裡有義大利最好的葡萄酒，也有品質最好的橄欖油。「託斯卡納不僅僅只有葡萄酒和橄欖油。」胖胖的女店主遞給我一球大大的Gelato，「這是全義大利最好吃的冰激凌。」我們在聖吉米尼亞諾，每個老闆都對自家的冰激凌讚不絕口，那神情，仿佛不吃就錯過了人生最美好的東西一樣。所以基本上在託斯卡納的那段日子，每天都是固定的Pizza+Gelato度日，各種口味都是價廉物美。我猜想，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大約也是充滿著幸福和美好，即便總有些小小的矛盾，那也是用來作為調劑。只是翻開歷史書，你才能發現，其實這裡也曾充滿著徵伐與傾軋。美第奇家族的大公覬覦著周邊的富饒，逐步用武力統一佛羅倫斯周邊的公國，用四處搜羅的藝術品裝飾著家族的私人辦公室。美第奇家族主宰了佛羅倫斯王國的浮沉，但是更多的外族慢慢靠近，打破半島的平靜。託斯卡納也不能獨善其身，從美第奇家族手裡併入神聖羅馬帝國，隨後又被拿破崙所侵佔，一直到1861年成為義大利王國的一部分。當然，歷史都是政治家用鮮血與詭計書寫成的。對於愛好陽光與美食的普通人來說，有美味的Pizza和冰激凌，有在豔陽天下一起勞作和聊天的夥伴，生活就已經很美好了。「來，嘗嘗這個！」洛倫佐扔過來一個小瓶子，上面寫滿了義大利文。我不解地望著他。「Local Wine！」他費了好大力氣才想出這個詞。我打開蓋子，香氣四溢，只有甜美，不見酸澀。我們對視著笑了起來。山谷裡悠揚的鐘聲遠遠地傳了過來，又是一天不緊不慢地過去了，看看四周和手裡的甜酒，生活就是這般如陽光般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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