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日報訊 12月23日下午2點11分，64歲的萬力停止了心跳。
萬力師傅，杭州人都挺熟悉。曾經的「的哥」、平安志願者、「節油冠軍」、杭州市十佳的哥之星、全國文明計程車司機、杭州「十佳文明市民」……這幾天，不少杭州市民都在深深緬懷這位「老好人」。
總是「跑偏」的好人「的哥」
做好事是他的生活常態
1992年，杭州剃鬚刀廠駐北京的總經銷萬力，「北漂」7年回杭了。回來之前，他做了個調查，「那時全杭州才幾百輛計程車，社會經濟發展速度那麼快，我非常看好計程車行業，所以下決心買車回來開計程車。」這是多年前，他接受採訪時說的話。
那時萬力的妻子滕彩霞在絲綢廠上班，工作忙起來也顧不上家裡。夫妻倆合計過，滕彩霞辭了職，在家裡做他的後勤。
頭幾年，萬力勤勤懇懇，起早貪黑賺來的辛苦錢全部給了家裡。沒多久，「的哥」的生涯開始跑「偏」了——在外跑著跑著，生意少了，他都去做好事了。
老人出門不方便，他去接送；高考，他加入護考計程車隊伍；路見不平，他去見義勇為。
過去的報紙上有很多關於他的故事：
1999年，萬力開計程車途經杭州半山，見一輛車停在路邊，司機已被兩名持刀歹徒刺傷。他立即打開車門衝過去，歹徒一見形勢不妙，落荒而逃；
2002年，萬力第三次成為西博會志願者司機，貢獻了一天的營業額，免費為西博會有關活動、會議、展覽及社會困難人員服務；
2003年起，萬力加入了春運志願者隊伍，從此無論颳風下雨，每逢春運客運場站運力緊張時，他的車子從未缺席；
2007年，萬力從「中國汽車節油群英會」大賽上，捧回了1.8T自動擋百公裡組節能賽的總冠軍，他去給司機們上課，把節油經驗傳授給更多司機；
2012年，同事突發腦溢血，由萬力帶隊，50多名的哥以「愛心接力」的方式，幫助同事把計程車繼續開下去，為他留住這份收入。
……
哪怕後來從幹了20多年的計程車司機崗位上退下來後，他依然活躍在杭城的哥圈。
在網約車和巡遊車激烈競爭時，他會說，計程車如果做不好服務，別人就會來搶飯碗；在G20杭州峰會召開時，他成為一名志願者，維持其中一個點的秩序；有老人看病出門不方便，只要一個電話他就出門了，「算了，不要打表了，老人家，我幫你送過去……」
杭州市紅十字計程車志願服務隊車隊長王勇，59歲，是萬力的老相識。有一件事情，王勇印象深刻。
2017年，諸暨的劉女士被當地醫院診斷出急性肝衰竭，轉到杭州西溪醫院救治。病人需要大量輸血，家屬喊了老家的親戚來杭州幫忙。那天，劉女士丈夫帶著親戚從西溪醫院到省血液中心進行定向獻血。剛好搭的是萬力的車。
「萬師傅心細啊，他從反光鏡裡一看，四個人，模樣著急，一下猜到這家大概要去獻血的。病人每天要輸2000cc左右的血液，就那麼幾個親戚，再怎麼定向獻血，也是杯水車薪啊。」王勇說，「萬力馬上來找我，我們車隊後來手頭上湊出20多本獻血證。他這種熱心和熱情，很容易感染我們這些周圍的人。」
王勇記得，當年劉女士丈夫最後流著眼淚，感謝萬師傅和他的同事們，「他說，打了一輛計程車，碰上這麼好的一群人。」
然而好人卻沒能得到命運的眷顧。3年前，從幹了20多年的計程車司機崗位上退下了沒多久，萬力被診斷出了惡性黑色素腫瘤。醫生說，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走的時候也沒說上一句話。我前陣時間還想著，萬師傅有沒有好點，能不能熬過去……」王勇講到這裡，話語哽咽了。
「我不在了，我的眼睛還能看世界」
病重中他作出重要決定
浙江省人體器官捐獻志願服務總隊朱強榮隊長是今年夏天知道萬力病重的消息的。7月份，朱強榮因為生病住院，偶然在省人民醫院碰到了萬力。那時，萬力的腫瘤侵蝕全身多處。醫生說，「開刀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保守治療吧。」
那天，萬力跟朱強榮說，「老朱，我想通了，把遺體啊角膜啊，能用的器官都捐掉。這個事情就正式託給你了。」
朱強榮心裡很不是滋味，一臉正色道，「兄弟，你現在不要給我談這個。你好好給我出院，這一仗必須打贏了。」他說完，萬力的眼圈也紅了。「這麼堅強的人也流眼淚了，他從來不掉眼淚的。我知道他有太多東西放心不下。」朱強榮說，「9月份，我們志願者微信群裡在討論為器官捐獻者的孩子們捐款助學的活動，結果老萬也捐錢了。我告訴他，你留著看病，管好自己。他硬是不肯，發消息給我說『我就意思意思』。」
萬力生前最後一段時光，眼皮已經睜不開，嗜睡，能完整說話的時候並不多。妻子滕彩霞一天不離地照看他。這個過去每年都會精心準備情人節禮物的浪漫老公，不時陷入昏迷，他嘴裡說著不太完整的話，提得最多的，是老婆、女兒和愛心車隊。
夫妻倆感情至深。滕彩霞一個人時，只好默默掉眼淚，不斷回憶與老萬一起的日子，她對記者說，「和老萬結婚，是我的福氣。」
這幾個月，滕彩霞最難受的時候是丈夫清醒時，反覆跟她交代，「我沒有別的要求，就是希望把身上能用的都捐了。等我不在了，我的眼睛還能看世界。」她便找到朱強榮，「我很想完成他捐獻器官的願望。我愛他的，他現在活著的時候，我實在下不去手籤志願書……」
12月23日下午2點11分，64歲的萬力停止了心跳。
朱強榮接到了萬力女兒萬娜的電話。他從外面回到工作室，沉重地取了器官捐獻志願書帶給萬力妻女。萬力比從前瘦了一大圈，就靜靜躺在病床上。他當老萬隻是睡著了，噙著眼淚，俯身抱抱他，拍拍肩膀，「不是約好還要一起去旅遊的？7月份你還答應我，等你出院的……」
當天，萬娜籤署了父親的角膜捐獻志願書。「爸爸說，每個年齡段有該做的事情。他做了一輩子好事，哪怕人要走了，最後一件好事也要做完。開頭是個好人，到最後也要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