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短痛
編輯:我們只談經典(ID:JD18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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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贊的一首法語歌曲,耳朵會懷孕的那種~)我想做一個好人。
在我成為眾人深惡痛絕的殺人犯以前,我也確實是一個好人。我可沒說大話,好吧,就算退一萬步講,我也絕對算不上是一個壞人。從小到大我都是村裡公認的老實人,我沒有逃過課,沒有偷拿過家裡的零錢,沒有欺負過同學,更沒有虐待過動物,就連面對老師口中的害蟲也沒有動過一絲替天行道的念頭。可我親手殺了我的兒子,準確點說,並不是我親手幹的,再準確點說,那是我的乾兒子。
如果我的乾兒子能活到現在也該十四五歲了吧,按照他爹媽的遺傳說不定現在正在學校裡發展早戀呢。可惜他已經不在人間了,而我只能終日在人間裡流竄。一條命,毀了兩家人。
很多年前,我哥們兒賴國的媳婦兒生了,一個女兒,隔年又一個女兒,又隔了兩年終於懷上了一個男孩兒。這件事我哥們兒徹底安心了。說實話,在我們這個不大的村裡,生個男孩兒並不是多大的事情,周圍並不會有多少人為此歡欣鼓舞。但這世道怪就怪在這兒,生男孩兒不算大事兒,可要是生不出男孩兒可就是大事兒了。平時的點頭之交都會當面表達關心,告訴你各種生兒子的偏方。背過身去就使盡畢生的語言天賦與想像力去製造流言。
我這哥們兒頂著壓力生了個兒子,要知道為了這個兒子,他媳婦兒可是吃盡了苦頭,先生了兩個女兒不說,交了罰款不說,中間還流了一次產,就是因為在醫院託關係驗了一下男女,結果又是女兒,於是百般無奈做了手術。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個兒子應該是排行老四的。
老四出生後,我這哥們兒的一家人,不但天天燒香拜佛,伺候月子,還跑去村外的一個山頭去算命。算命先生說,這孩子命裡有劫,要認個乾爹,乾爹必須屬猴,名字裡還得有木。賴國第一時間想到了我。
「顧極,咱兩是最好的哥們兒是不是,這次你一定得幫我。」
「什麼?」
說實話,我當時是蒙的,我跟賴國只是同村,同校,別說畢業以後,就是在學校裡一個學期也說不上幾句話。所以當他第一次以「哥們兒」一詞來歸納我們的友誼時,我有些受寵若驚。
「我生了個兒子,你知道吧,認你做乾爹。」
「啊?」
「怎麼?不願意?」
「不是,不是。」
「不是就好,算命的說了,要屬猴子的,要名字裡帶木頭的,你跟我同歲,肯定是屬猴子的啦,極,左邊兒就是木。你可不能回我。」
「可是……」
「還可是?還是不是好哥們兒了!」
「是,當然是。」
我跟賴國的哥們兒友誼就是從那一天開始的。
從那天起,我跟他的關係越來越近,他不僅常常把我請到家裡喝酒,還給我介紹對象。我跟他的兒子也確實有緣,一見到我就笑個不停,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麼,現在看來,可能是覺得我要倒黴了吧。
每年過年的時候,乾兒子都會給我磕頭,一抬腦袋就跟我要紅包。這時候我可不能小氣,畢竟是當乾爹的人了。賴國每次都會過來推搡一下,有時我們倆能弄得成吵架似的,最後紅包都還是會由出來勸架的他媳婦兒收下。這一來一回,成全了所有人的體面。
日子一天天過,我的乾兒子一口一個乾爹地叫著我,親著呢。
後來我媽在鎮上給我找了個活兒,是在遊泳館裡當救生員。說實話,在我們這兒,救生員跟看水池子差不多,來遊泳的人基本是個位數,再說了,這水池子根本淹不死人,水淺著呢,就算是小孩兒踮著腳尖頭也能冒出來。據說,這遊泳館是政府出資弄的,算是公家的,每個崗位都得有人在,顯得體面嘛。其實我挺不愛幹這個的,我想離開村子,但是沒辦法,我跟我對象要結婚了,我媽說,要離開也可以,給她留個孫子,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在那之前必須老老實實地待著。
我也沒轍,也心軟,畢竟我爸死得早,就留我媽一個人在村子裡我也怪難受的。我媽從小就對我很好,嚴父慈母是中國家庭的傳統模式,可在一個沒有父親的家庭裡,母親通常就會變得格外嚴厲。但我的母親並沒有,她對我仍舊很好,一日三餐,頓頓有肉,零食也隨便我吃,所以我從沒覺得自己生在一個不完整的家庭裡,我知道很多同學的父母都覺得我挺乖挺堅強的,那都是他們的愚見罷了,我根本就生活得很幸福,幸福的孩子,不需要堅強。
「孩兒他乾爹啊,聽說你要生了。」
「瞎說八道,我跟她還沒結婚呢!」
「我是說你在單位要升了。」
「嗐,其實差不多,不漲錢,做管理員。名頭好聽點兒。」
「你乾兒子來遊泳要錢不?」
「不要錢不要錢。」
「你知道的,我們這一家都是旱鴨子,你得負責把你乾兒子教會嘍!」
「我也不太會遊。」
「怎麼說也是救生員嘛。」
「池子裡水淺,還行,真要到河裡…」
「你這人就這毛病,一天到晚的謙虛,連雞毛蒜皮的事兒也瞎謙虛。」
還記得一開始我跟你說的嗎?我是個老實人,我真不是謙虛,我是真不會遊泳,在我眼裡,遊泳館的池子跟澡堂裡的池子就是水涼水燙的區別。
從那之後,一到夏天,我就領著乾兒子一塊兒來上班,一開始我還下水陪他玩一會兒,後來索性給他個泳圈,再跟當天值班的救生員打個招呼讓他們稍微照看著點兒就行了,兒童池水更淺,就任由他翻江倒海了。
還真別說,沒幾天他就遊得像模像樣的了,就是不會換氣。不過也不要緊,畢竟孩子才三歲,又不想當奧運冠軍,也不急著學。可當時的我絕不會想到,這是個錯誤的決定。
自從我當上了管理員,下水的機會自然也就少了很多。每天四處檢查,安全啊,衛生啊,說白了跟小區保安沒什麼區別。每次經過兒童池的時候,乾兒子就探個腦袋衝我笑,有時還會在嘴裡含一口水,想要噴到我,我知道他就想把我也拖下水。
下班的時候我會順路把他帶回去,其實在我眼裡他更像是我的弟弟,虎頭虎腦地跟在我屁股後面。
那年冬天我結婚了,婚後一直也沒孩子。所以離開村子的計劃一直就這麼擱著。我對象就是當初賴國媳婦兒給我介紹的,她叫陳青青,長著一張好媳婦的臉,平時也不常說話,見生人就臉紅。當時我想著,這輩子應該塵埃落定了,她是個好女人,我也是個老實人,一起攜手走完這一生看來是註定的事了。
可我沒想到的是,賴國的命運降臨到了我的頭上,婚後第二年,我媳婦兒的肚子還是沒動靜,這下連我媽都有些著急了。
「不管男女,總要先懷上才行啊。」我媽每天早上總一個人對著佛龕前的香爐念念有詞的。似乎只有懷上了,肚子大了,才能證明我的身體沒問題。我是真不在乎,隨便別人說去吧,但青青受不了,我看得出來,她很喜歡我的乾兒子,這乾兒子長相討喜,嘴巴又甜,一口一個小乾娘的把青青叫得母愛泛濫,有什麼好吃的都想著她這乾兒子,一有時間就帶著他玩兒。
好像是06年,開春吧,青青在電視裡看到城裡開了一個遊樂場,開業特惠,只要半價,八歲以下免費。我知道青青想帶乾兒子去,這提議一出兩家人立馬拍案通過。賴國的兩個閨女最大的也才八歲。怎麼算都是划算。可誰也沒想到這是我們這輩子做的最不划算的決定。
大概是聽說成人半價孩子免費的廣告了吧,遊樂場裡人滿為患,處處排隊,無論玩兒什麼都是乾兒子先上,兩個閨女總是要排在後頭。像是旋轉木馬,在小水池裡釣魚,只要乾兒子不想玩兒,兩個姐姐也就沒得玩兒,畢竟每個項目都要由大人陪同去排隊。
摸著良心說,我真不覺得賴國是重男輕女的,要是先生兩個兒子,再生一個小女兒,我估計他很自然地就會偏向女兒了。一天下來,連三個小孩兒的精力都不再那麼旺盛了,更別提我們這些成年人了。
賴國在遊樂場門口等車,小孩子嘛捨不得離開,我跟青青還有賴國的媳婦兒就帶著三個孩子在離遊樂場大門不遠的一個橋上打鬧。賴國的媳婦兒讓青青拿著借來的數位相機給她拍幾張,也是,剛剛在遊樂場裡面盡拍孩子了。
「你看,橋下面有魚」大女兒小聲說。
「捉回家吧。」小女兒說。
「好哇好哇。」乾兒子說。
「乾爹教過你遊泳。」大女兒說。
「我會遊。」乾兒子說。
「那你遊啊。」小女兒說。
「水涼,不遊水。」乾兒子說。
「沒出息。」大女兒說。
「就是的。」小女兒說。
「我會遊的。」乾兒子說。
「那遊啊,遊啊。」大女兒說。
我聽見賴國的聲音,他在馬路邊招手,看樣子是攔到車了。
我一轉頭。
噗通—— 孩子掉河裡了。
大女兒跟小女兒對視了幾秒,低下頭,支支吾吾地說他是從石欄杆的下面鑽過去的。
很多年以後我也懷疑過,兩個女兒是否對我的乾兒子有著某種因為不被偏愛而造成的敵意。
賴國媳婦兒急了,對賴國大喊「兒子,兒子」。
青青也慌了神,一會兒看我,一會兒看橋下。
「救人啊!救救我兒子啊。」賴國的媳婦兒衝著我喊。
我徹底懵了,乾兒子在水裡連聲音也發不出來,全是撲騰的水聲。
「跳啊!」青青也推我。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不會遊泳,是真的不會,別說這天氣河裡的水有多涼,我下水可連眼睛都睜不開,自己能不能活著上來都不知道。根本別提救孩子了。
此時賴國也衝了過來,孩子已經沒動靜了。
「畜生!」一拳把我打得撞到了石欄杆上。
剛剛出來的遊客也陸續圍了過來,人們紛紛議論,孩子應該還沒死,應該是凍昏過去了,也有人說,這河裡有水猴子,專抓小孩兒吃。就是沒人報警,我這才反應過來叫青青快報警。
「你個畜生!那是你乾兒子啊!」這次賴國沒打我,而是雙手死死掐著我的肩膀用力晃動,漸漸他的雙手洩了勁兒,從我的肩頭沿著手臂,手腕直到大腿,滑了下去,他整個人都癱軟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還記得我一開始說的嗎?我想做個好人,我是個老實人,我真不會遊泳啊。
但從此以後,我成了村裡的眾矢之的,我成了他們口中十惡不赦的殺人犯,我見死不救,我明明在鎮上的遊泳館裡當過救生員卻偏偏不肯跳下去把自己的乾兒子救上來,我是個魔鬼,我是因為自己生不出兒子,嫉妒人家有兒子才故意要害死他的。
謠言就像癌細胞,一旦出現,就會迅猛地擴散,就會遍布全身,就會讓人生不如死。謠言就像是癌症,不僅僅吞噬自己,也會拖垮家人,我的母親在村裡也成了眾人議論的對象。
子不教父之過,可惜我沒爹,這罪名自然就落在了我媽的頭上。更是應驗了我小時候常聽到的那句「沒爹的孩子長大肯定有缺陷」。
「這女人命太硬,剋死了自己的男人,還剋死了自己的幹孫子啊。」
「寡婦就是煞。」
「一個女人怎麼可能教好孩子,沒有爹的男孩兒一輩子都懦弱。」
「就是,一個大男人,連個孩子都不敢去救。」
「估計是成心的。」
「為啥?」
「自己生不出兒子,就見不得別人好唄。」
乾兒子沒了,我跟賴國的關係,崩了。
他與他媳婦兒不遺餘力地想要弄臭我的名聲,他們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貶低我人格的機會,無論是對鄰裡街坊哭訴,還是在同學聚會的酒桌上借著酒勁對空氣破口大罵。我早就不敢再參加任何聚會了。過街老鼠好歹有自己的同類作伴,而我徹底一無所有了。
遊泳館的工作丟了,據說是賴國他媳婦兒去鬧的。
青青要跟我離婚,其實我知道,她也沒辦法,她不是真的覺得我是壞人,只是怕了周遭人的閒言碎語,要知道在同一個村裡,同一個鎮上,這事兒一旦傳開就跟一萬坨粘著濃痰的口香糖粘在了屁股上一樣,誰見了都噁心。想要甩掉這件事,離開我是最好的辦法,跟我劃清界限,起碼乾淨了一半兒,起碼別人在罵我的時候不會再捎帶上她和她的家人。
不然的話,別人一問起:「呦,這是誰啊?」
「這就是那殺人犯的婆娘。」
人遲早是會被逼瘋的。
賴國還去砸了那個算命先生的攤兒,算命先生為了保命還報了警,這事兒鬧上了派出所。不過沒人敢管,也沒人願意管,封建迷信本來就是國家打擊對象。賴國湊了人家,最後也沒賠錢,就這麼稀裡糊塗地和解了。
故事說到了這裡該怎麼收場呢?可人生不是故事,根本由不得人來收場,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把故事從頭再講一遍。我希望能有個更好的結果。如果我當時跳下去救了,會不會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一天夜裡,我媽突然推開門,把我從床上叫醒,對我說:「你走吧,離開這兒。」
「我走了,您怎麼辦。」
「媽沒事兒,媽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你還年輕啊。」
「我不走,我要陪著您。」
「這事兒怪媽。」
「怎麼能怪您呢!」
「當初賴國要你做孩子的乾爹,我就該攔著你,我其實早就聽說了,賴國找了算命先生,算了孩子的命,命裡有劫,要認個乾爹來化解。」
「是啊,要屬猴的,名裡帶木的。」
「你不屬猴,我當年為了你能早點上學,把你的年齡改大了一歲。這事兒怨我,你爹死得早,我又要賺錢,又要顧著你爹留下的那塊田,實在也沒辦法,沒時間顧你,想把你早點送去上學,想你早點懂事能幫襯我。我就動了這念頭。你屬雞,你那乾兒子屬狗吧,雞犬不寧啊,雞犬不寧啊。當時我看你挺樂意當人家乾爹的,我就沒多嘴,其實我知道,你哪兒是想要個乾兒子啊,你是缺朋友,你從小就缺朋友,都怪我,我剋死了你爹,讓你成了沒爹的孩子,男孩子沒爹,遭人欺負,交不上朋友,我都知道,這些年,苦了你了,你又自卑又要強,你就是被打了回了家,也不肯說,我這個當媽的也不敢問,我知道,你是個男孩子,自尊心強,我問了,你就算說出來,肯定更不好受了。」
「這不怪您,真的,不怪您。」
我是個老實人,我得說實話了,其實在整個故事裡我還是說了謊的,我從小就活在沒爹的日子裡,其實我早就知道我不屬猴了,我記事早,我記得我媽幫我改年齡這回事兒。為這事兒我媽請人到家裡吃飯過,當時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就知道改了年齡就能上學了,上學就有朋友了。可上了學,日子就更難熬了,同村的孩子都到鎮上去上學,男生嘛,一進入集體就愛拉幫結派,我則是個例外。因為派別是由長輩構成的,簡單來說,就是賴國的爹是在鎮上的機械鑄造工廠裡上班,那麼老爹在同一個廠裡的就成了一個小幫派,有的爹進城打工了,就自動歸納到了另一個小圈子裡。
我沒爹,也不敢說自己沒爹,自然只能一個人假裝什麼都不在乎地待在自己的座位上。我還撒了一個虛榮的謊,家裡根本就沒什麼好吃的,別說零食了,就是吃肉,也得等日子,我的生日啊,爹的忌日啊,屋子裡的臘肉才會被取下來蒸,蒸出來的油水拌米飯,做麵湯,已經是很美味的東西了。我媽對我很好,這是真的。她竭盡所能地想要對我好,我心裡都明白,我一直都含著心酸與愧疚地細細地體會著她對我的愛。
「孩子啊,媽前幾天做了個夢,你起來,我講給你聽聽。」我媽開了燈。
「我給你去拿件衣服。」我坐起來。
「不忙。」
我媽把我按住,我只好把床邊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
「我夢見,你死了,你做了好人好事,但是你死了。我夢見啊,那天,你跳進河裡,要救乾兒子,可你也不會遊水啊,媽知道你不會,當時託人把你送進遊泳館工作媽就知道,不過媽想,遊泳池淹不死人,不打緊啊,呦,你瞧,我說哪兒了?」
「我救人,我死了。」
「對對對,我夢見啊,你見到乾兒子掉河裡,二話不說就跳下去了,結果,乾兒子沒救上來你也淹死了。你猜結果怎麼著?」
「我成烈士了唄。」
「美得你! 結果還是一樣,村裡人還是說些風涼話,說你狗熊逞英雄,說你膽兒比本事大,賴國一家罵你罵得更兇了,說你是個騙子,明明是救生員,還不會遊水,說你沒教會他兒子遊泳不說,自己還不會遊,死了也是活該。孩子,這都是命啊,不怨你,你也別怨人,人就是這樣的,要是這事兒發生在別人身上,你聽到些風言風語,保不齊你也同情死了兒子的那家人對不對?」
「您還夢見什麼了?」
「我夢見佛祖了,佛祖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那我得下地獄了。」
「可佛祖沒說,救人一命也可能會一命嗚呼啊!」
「媽,你說什麼呢?」
「媽想告訴你,你沒做錯什麼,你當時要是一衝動,跳下去了,媽就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了,退一步說,就算你確實是當時慫了,腳軟了,不敢了,那又怎麼樣?賴國不也沒跳下去嘛!他媳婦兒也沒跳啊!」
「賴國不會遊水!」
「你會嗎?你也不會啊。聽媽一句勸,離開這村子,外面世界大,誰也不認識誰,日子就舒坦了。你是個男人,要理直氣壯地活著,你沒殺人,你不是殺人犯,你不能就這麼慫下去了,你可以在心裡愧疚,你可以對他們表達歉意,這罵名你可以忍著,但這罪名,你不能認,你不能認這個命,認了,你就完了。」
直到十多年之後,我還是沒能放下這件事,說實話,誰能放下呢?無論如何那都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算不是我的乾兒子,親眼看著一個孩子死在自己的面前,一樣會噩夢纏身吧。我常常懷疑,一件好事也許能拯救一個壞人,可一件壞事似乎卻足以毀了一個好人。但如果再給我一個機會,我不會再考慮好與壞的區別,我更願意跟隨我的本能。即使是在懸崖邊上,我也願意伸出一隻手,我知道我可以。但如果是在深不見底的水裡,我不敢,我知道,那不是我空有決心就能挽回的局面。
那夜好長,我和我媽都沒睡,一大清早我就走了。我心想著,就半年,半年時間我就要回去把媽也接過來,但外面的日子並不好混,一拖就是第二年冬天,我正為了買回家的火車票發愁,我媽就打來了電話。
「媽來了,你住哪兒呢?」
- END -
✪ 生人能處成熟人,熟人也能處成生人。可熟人要是成了生人,就比生人還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