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刑、綁架和秘密審問，美劇裡常見的中情局私設黑獄情節，原來都在現實中有跡可循。
調查超過5年時間、擱置和爭論近兩年後，針對美國前總統小布希任期內中情局展開的一個「強化刑訊」項目的調查報告終於在當地時間9日公告天下。這個強化刑訊項目是「9·11」事件後中情局反恐方案中的一部分。
參議院和中情局已經多次就這份報告展開了針鋒相對的論戰。本次報告發布後也再次重燃自小布希時代起，美國社會關於反恐手段以及中情局權力限制產生的極大爭議。
除了表面上參議院和中情局的鬥爭之外，其實質也關係到民主黨與共和黨的又一場政治較量。
酷刑細節曝光
由於其中大量細節「令人毛骨悚然」，總計長達6300頁的報告原文依然沒有全文發布，而是由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戴安·范因斯坦(Dianne Feinstein)在美國9日早晨發布了一份500頁的報告梗概。
「這份文件審查了中情局對嫌疑人進行的秘密拘捕以及過程中所使用的強制審訊方式，在一些案例中幾乎稱得上是酷刑。」範因斯坦說。
這篇報告本身的傾向和內容此前早有預測，但本次公布後又有大量不為人知的細節浮出水面。
比如該項目中被扣押者的具體數目是119人，中情局後來還丟失了對其中一些人的追蹤;一名被羈押者在接受水刑時失去了意識;以及至少有一名被羈押者被用鏈子鎖在牆上超過了兩周時間。
報告還稱，中情局向美國司法部關於水刑劇烈程度的報告也並不如實。報告寫道，其中一名被扣押者在接受水刑之後完全失去了意識，只有大量泡沫從張開的嘴巴裡冒出來;另一名囚犯則在水刑過程中「幾近溺死」。
至少有5名被羈押者經受了沒有醫學必要的灌腸手術。
中情局119名被押者中，至少26名最後被證明是不正當羈押。在中情局最後決定並不需要抓捕這些人時，他們至少都已經被囚禁了數月。
報告還指責中情局的檔案記錄十分差勁，導致完全重現中情局是如何對待這些被扣押者成了不可能的任務。
調查組還發現了一張照片，上面顯示中情局在一間牢房中放了水刑所需要的各種器具和滿滿一大桶水。而之前中情局還信誓旦旦地表示絕對沒有任何人接受過水刑。最後中情局沒人能解釋那張照片。
根據美國政府記錄，一名被扣押者被使用了83次水刑，還有一名則經歷了183次水刑。
此前中情局監察長也提起過對這個項目的調查，調查在2009年發布的一些結果表明，中情局在一些案例中使用了超越法律授權範圍內的刑訊手段，比如模擬處決、用手槍或者電鑽威脅被審訊者，甚至威脅殺死被審訊者的母親和孩子。
12月9日，美國參議院情報委員會當天公布報告，首次官方講述中央情報局特工對涉恐嫌疑人的刑訊逼供情況。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範因斯坦因此接受記者採訪。
審訊效果成爭議
除了大量虐囚細節之外，整份報告的焦點主要集中在這些刑訊手段的有效性，這也是過去多年就此問題辯論的焦點。參議院一直稱中情局的粗暴手段並沒有為遏制恐怖主義帶來任何實質性的幫助，中情局則對此表示強烈反對。
9日這份報告公布後，中情局局長約翰·布倫南(John Brennan)承認了中情局在此事上犯有錯誤，但激烈反駁了這份報告的核心觀點——這些錯誤除了違背人道主義之外毫無效果。
「我們確實沒有始終遵循那些我們被期望遵循的高標準。我們也正在反思這些錯誤，這就是為什麼我和我的前任們在過去多年裡一直努力採取各種補救政策來彌補機制缺陷。」布倫南說。
但布倫南堅持認為所有審訊手段「確實產生了情報效果，幫助了挫敗恐怖襲擊方案、追捕恐怖分子以及拯救生命」。
2013年6月報告還未公布時，中情局就對這份報告做出過正式回應，並在回應裡發洩了諸多不滿。「作為一份官方記錄，這份報告有太多瑕疵，」回應稱，「中情局從被羈押者那裡獲得的信息對整個中情局的反恐戰略和策略有重大意義，這樣的意義甚至延續至今。」
審訊外包
除了對效果的質疑外，該報告還稱中情局在該項目的管理程序上也有諸多隱瞞。
比如小布希政府在2003年決定停止中情局需要向最高內閣成員報告的程序。根據報告中所引用的一位中情局律師的原話，這個舉動看上去是希望能繞開當時的國務卿科林·鮑威爾(Colin Powell)。
報告稱中情局在過去向政府官員和其他公眾報告的很多事實都歪曲了。「中情局向白宮、國會和司法部、中情局監察長、媒體和美國人民提供了不準確的事實。」報告說。
中情局曾經舉出過20個成功案例來證明審訊手段的有效性，但參議院稱這些案例從一開始就在基本事實上有錯誤。一些案例中的信息甚至在審訊還沒開始前就已經被編寫好了，還有些信息是從別的囚犯身上移花接木而來。
調查還發現，這個項目中80%的工作人員都是外包的。
這個項目的主要流程由兩個外包心理學家為中情局設計。這兩個心理學家此前服務於空軍生存、躲避、抵抗和逃逸訓練學校(SERE)，後來根據他們在SERE的經驗發展出了這套「強化刑訊方案」。
SERE是美國軍隊用來訓練士兵一旦遭到抓捕後如何應對酷刑的項目。這兩個心理學家使用了一些相同的原理來試圖從恐怖主義嫌犯口中套話。2005年，這兩個心理學家自己開設了一家公司，中情局花了8000萬美元把所有審訊工作外包給了他們。
兩黨政治較量
《洛杉磯時報》稱這份報告帶有明顯的黨派色彩。中情局這個項目的存在最早於2005年被《華盛頓郵報》披露，小布希政府在2006年公開承認。後來在歐巴馬上任後被取締，此後一直被民主黨作為把柄攻擊。
在參議院公布這份報告後，歐巴馬發表評論稱其中的細節「令人生厭」，並發誓在自己任內絕不允許美國再使用這種手段。
「這些手段對美國賴以立足於世的形象有極大的損害，也給美國和其盟友追求共同利益增加了障礙。這就是為什麼我將矢志以總統的權威來確保我們不再採用這些手段。」歐巴馬在一篇聲明中說。
對於民主黨的指責，小布希和中情局前高官都表示反對。
小布希本月7日接受CNN採訪時表示：「無論這份報告說了些什麼，那些在中情局工作的人員都是愛國者，詆毀他們的貢獻是大錯特錯。」
中情局前局長邁克·海登在接受採訪時也否認關於中情局欺騙白宮的指控，稱中情局工作人員仿佛在缺席的狀態下被審判了。海登說：「首先，因為民主黨議員和工作人員沒有主動和參與其中的人談話。第二，酷刑報告將被我們的敵人利用，以驅使他人攻擊海外美國人和美國設施。」
小布希的副手、美國前副總統迪克·切尼也在8日對美國媒體表示，他對於中情局的「強化刑訊項目」沒有感到絲毫後悔，認為參議院情報委員會的民主黨議員公布報告另有他因。「某些民主黨議員明明批准了這個項目，但後來又因尷尬而不敢承認，所以他們才謊稱沒有被告知真相。」切尼稱。
美國海外機構已經對報告可能引發的事態進行了高度警戒。白宮發言人歐內斯特說，有跡象表明，情報委員會報告的公開會導致美國駐外機構和人員面臨更大的安全風險。
路透社報導，美國情報機構已經內部通報安全預警。國防部也警告駐外機構指揮官採取恰當措施保護美國在境外的基地和輪駐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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