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歲的朱阿姨跳廣場舞時突然暈倒,經確診,是腦部蛛網膜下腔出血,也就是急性腦出血,而且朱阿姨是動脈瘤破裂導致的,如果不及時進行手術,將出血點堵住,就會有生命危險。
手術刻不容緩,可就在一切準備就緒時,發現患者的動脈瘤形態特殊、血管壁耐受性弱、血管很細,而醫院現有的封閉動脈瘤的彈簧圈型號都沒有符合的,所以必須從器材配運公司調來設備。
此時,外面的瀋陽狂風暴雨,多輛車漂在路面上,寸步難行……
為節省時間,中國醫科大學附屬第四醫院手術室裡的高永亮醫生脫下沉重的鉛衣,穿上臨時的手術服,拿上裝設備的無菌袋,騎上單車,衝進暴雨中,而留給他的時間只有50分鐘……
50分鐘後,一個「小胖子」渾身溼透返回手術室,把彈簧圈遞到主刀醫生手裡,癱倒在地……
7月13日
傍晚6時30分
家住瀋陽市皇姑區的朱阿姨像往常一樣,吃過晚飯帶上廣場舞的小道具,來到了家附近的小公園。抻抻腿,伸伸腰,來回做了幾下熱身,隨後就開始了一場動感十足的廣場舞。
可沒跳幾分鐘,朱阿姨就感到頭暈,她以為是天太熱了,就閉上一小會兒眼睛,精神精神,但情況卻沒有好轉。朱阿姨開始噁心、嘔吐、全身無力、冒冷汗,被急救車送到了醫大四院。
7月14日
下午2時30分
朱阿姨被確診為腦部蛛網膜下腔出血,必須及時做介入手術,將破裂的動脈瘤用彈簧圈封閉止血。朱阿姨的家屬同意手術治療,並且決定在下午3時進行麻醉手術。
下午2時50分
神經內科高連波教授、高紅華副教授以及他們的團隊開始進行術前準備。這時,烏雲也慢慢爬到瀋陽的天空,風帶著悶熱的氣息跑來跑去。
下午3時
朱阿姨被推進手術室後,她的兒子坐在手術室的門口等待,因為母親平時身體很好,這次突如其來的疾病讓這個年輕人措手不及,甚至他都不記得醫生說過手術會進行多長時間。他坐在門口的凳子上,一會兒起身在走廊來回踱步,一會兒看看手機上的時間,一會兒又走到外邊抽幾口煙。這時,他看到外面已經開始下雨。
下午3時
手術室內接到朱阿姨以後,開始進行全身麻醉,高連波教授的團隊穿上了沉甸甸的鉛衣,拿著朱阿姨的片子,確定了手術的方案。
下午3時30分
手術進行到需要彈簧圈將破裂的動脈瘤堵上的時候,發現朱阿姨的血管非常細微,而且動脈瘤的形態特殊,血管壁耐受性又不好,醫院所有的彈簧圈的型號都不符合。
高連波教授想到了器材配運公司,拿起電話與對方溝通,符合的彈簧圈型號可以在半小時後送達醫院。團隊醫生做了簡短的商議,決定讓器材公司送過來。
下午3時30分
朱阿姨的兒子再次走到醫院的門口,這時,外面的雨已經由雨點變成了天與地之間的一條條縱線,路面的積水慢慢增多,雷聲伴著狂風,暴雨開始。
下午4時10分
器材配運公司的人打來電話,外面的雨太大了,車輛堵在路上。10分鐘後,再次來電話,因為積水太深,車輛已經無法行駛,彈簧圈也無法送到手術室。
下午4時20分
接到電話的高連波教授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團隊,現在只有兩個方案:一是結束手術,等設備來了以後再進行二次手術,但存在很大的風險,如果患者二次腦出血,就會危及生命;第二個方案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高永亮醫生一邊脫掉身上的鉛衣,一邊說,我騎單車去取吧,汽車走不了了,單車應該可以在路上穿行。
高連波開始做思想鬥爭,一邊是急著救治的患者,一邊是不顧及自身安全的同事。
高永亮已經看到高連波的心思,再次強調「我可以的,我肯定會將設備安全帶回來,相信我」。
下午4時25分
高永亮拿上手機和裝設備的無菌袋,騎上單車出發。
騎到長客總站的時候,路上的積水越來越深了,到了工會大廈附近,水深已經到他的腰部。
他把手機裝進上衣的兜裡,這樣手機就不會進水,可以和其他人保持聯繫;
他將單車推在自己的前方,這樣可以用單車來探路,因為在他走過的地方,已經有好幾個下水井蓋不見了。
這時,高永亮一萬個恨自己,如果會遊泳該多好……
下午4時35分
手術室裡的高連波和高紅華坐立不安,想給高永亮打電話,又怕他現在正騎單車無法接聽,不打電話,又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情況。
這時,手術室突然停電、停機,高連波立即啟用備用設備,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又繼續等待……
下午4時50分
高永亮順利從器材公司取來設備,小心翼翼地將設備裝進無菌袋裡。
下午4時50分
高連波接到了高永亮打來的電話:「設備已經拿到,現在立刻往醫院返,等我。」
手術室裡一個大大的擊掌,他們又坐下來耐心等待。因為手術室是封閉的,他們不知道外面已經是狂風暴雨夾雜冰雹。
高永亮再騎上單車,沒有按原路返回,而是選擇了一條積水少的路,這樣能節省一些時間。
下午5時30分
一個身材微胖、穿著臨時手術衣、全身溼透的小夥子,快速騎著單車,衝進醫院的大門。這個小胖子就是他們直呼的大英雄高永亮。
他直接將車騎到手術室的後門,讓同事出來將設備拿進手術室,因為他的全身都透著臭臭的下水味。
聰明的他將設備用繩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因為這裡是他身體能放東西的最高點了,這樣設備才不能被水淹。
傍晚6時
朱阿姨的手術非常成功。高連波教授採用了先進的介入法,而高教授的學生高永亮卻沒有機會參與手術,因為他怕自己身上被下水侵犯後留下細菌,即使自己已經洗了好幾次。
傍晚6時30分
朱阿姨的兒子看到,術後的母親意識非常清醒,手術很成功,但他並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傍晚6時50分
手術室裡的每個人都看著站在一邊的高永亮,對他伸出了大拇指。每個人都想去擁抱他,但都被他拒絕,因為他覺得自己身上還是很臭。
……
目前,朱阿姨還在觀察期,一般危險期是5天左右,過了危險期就是平穩期,然後再進行藥物治療,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朱阿姨的意識很清醒,她也知道了手術進行中發生的事情,她沒有想到醫生會不顧及自己的安危去救她。
對話手術室醫生
「等我的不止是一個患者,而是一個生命」
記者:當時你知道外面的路況嗎?
高永亮:手術室是封閉的,沒有窗戶,也看不到外面,所以只知道器材配運公司那邊說雨太大,車已經走不了了。我就想車走不了的話,肯定路上停了很多車,我騎單車肯定是沒有問題了。
記者:當時確定要騎單車取設備,是領導的安排還是你自願?
高永亮:當時情況已經沒有考慮的時間了,我自認為騎單車的水平是醫生裡最好的,這是開玩笑。因為我是助手,當時能離開手術室的也只有我,而且後來聽說還停電了,主任他們是不能離開手術室的。
高連波:當時情況真的很急,我還沒有說讓人去取的時候,高永亮就已經準備騎單車去取了,真沒想到他的覺悟那麼高,雖然參加工作只有兩年多的時間。我們作為醫生,其實很多事情都是工作範圍內應該做的,但對於患者來說,他們很感動,我也要感謝患者對我們的認可。
記者:你不會遊泳為什麼還要去呢?萬一水太深了,你又拿不回來設備怎麼辦?
高永亮:一出手術室的大門我就是一個「啊」字,真沒想到水會那麼深。我沒想過會有萬一,我只想到我必須將設備拿回來,因為等我的不止是一個患者,而是一個生命。
記者:需要的設備能溼嗎?
高永亮:不能溼,所以回來的時候我將設備裝進無菌袋裡,又用塑膠袋包上,然後繫到我的脖子上,放進我的臨時手術服裡,三重保護。脖子也是我能放東西的最高點了,這樣,我還可以雙手推著單車。
記者:同事和朋友在朋友圈都轉你的事,還稱你為大英雄,你的家人看到了嗎?
高永亮:看到了,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家人都很支持,但我沒告訴我的愛人昨天的路是那麼的艱難,我怕她知道後擔心,幾個下水井蓋都沒有了,我都把單車當探路儀了,看到有漩渦的地方就知道是井蓋沒有了,都走出經驗了。
記者:聽說你回來後沒有再參與手術?
高永亮:是的,回來的時候下水反上來的水特別臭,都是綠色的,雖然我清洗了,但也沒能參與手術,萬一有細菌呢。我站在一邊親眼看到教授將我取回來的設備放進患者的頭部,順利結束手術,比我參與手術都高興。
同事感動:給「臭小夥」一個大大的擁抱
高紅華:看到高永亮站在那裡,我特別感動。手術結束後,我們每個人都想抱他,他說身上臭,但我也沒在乎,他的英雄氣概立馬將他身上的臭氣驅走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我還在朋友圈裡發表了自己的感動,希望這種正能量傳遞給每個人:
「2017年7月14日,不知是上天怎麼安排的日子。下班前來的患者,是我有生以來遇見的最坎坷的。暴雨成河、全麻後兩次停電停機、術中反覆的血管痙攣,關鍵是彈簧圈在路上沒法送到。醫大四院神經內科高永亮醫生穿著手術衣,騎上單車,冒著暴雨,趟著深及腰部的髒水,在最短的時間裡把彈簧圈送到。手術在30分鐘內順利結束了。成功不止是術者的功勞,軍功章更應該獻給不畏艱險、置個人安危於不顧的高永亮,他是我們最可敬的大英雄。在這樣一個日子裡,我感受到人性的偉大與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