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意間,我已經年過五十,歲月已經把我的雙鬢染白。記得四十不惑之年,我曾許諾:「待我五十知天命,願化閒雲野鶴,隨風神遊。」那是我對自己整日像陀螺一樣轉個不停的生活劃下的休止符。
當時一位朋友對我說:「你這話說的有些早。也許等你五十歲時,就不這麼想了。」可我不以為然,決心當我五十歲時,要像蘇東坡說的那樣:「幾時歸去,做個閒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竹杖蓑衣芒鞋,遊山水之間,陶陶樂而盡天真。
我起此心純屬偶然。那一年單位組織先進代表去黃山療養,我有幸參加這次旅程。就是這一遊,祖國的大美山水震撼了我,心裡便萌生了要在有生之年走遍中國的想法。
人在中年之忙碌,如我者恐怕不在少數。自以為在單位是不可或缺的精英,所有的事情都為工作讓路。
用自己的熱情和精力演示著什麼是「白加黑」和「五加二」。生活單調的只是兩點一線,人生的其它興趣愛好似乎全消失了。因此,就在心靈震撼的剎那間,便迸發出擺脫世俗的忙碌,投身大自然,暢享山水林草之樂的強烈期盼。
今日我走過五十,回首往事,心緒不禁澎湃起來。遙想當年,自己滿懷熱血走出校門,走進工廠,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美好的憧憬。誰知道,現實的不堪,卻給我澆了一盆冰冷的涼水。
工作不是我想像中坐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而是頭頂烈日,在室外安裝暖氣管道。想著是見習期,我和大多數人一樣選擇了忍耐,把這看作是對我們這些年輕學生的考驗。
見習期滿分配到車間後,和老職工閒聊時才知道,當時的領導為了節省費用,把我們這些新分配來的學生當做低廉的勞力使用。我心中頓生不忿,這分明就是欺生。冷靜下來後,自我安慰,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那就安心工作。可是不到一年,現實又一次打擊了我。
企業經營陷入困難,生產任務嚴重不足。各個車間不僅走出廠門自攬任務,彌補收入,而且實行息工制度。息工時期,只發基本生活費。這下子,我擔憂起自己的前途來了。
更讓人揪心的是企業效益不好了,廠裡的男青年,特別是我們這些來自農村的無房、無錢、無背景的「三無」人士,找對象成了大問題。本廠的女青年不願意,外邊的女青年也不願意。
更有甚的,已經確定戀愛關係的,一看廠裡效益不好,就無情地甩手Bye-bye了!所謂愛情,在經濟問題面前成了一地雞毛。
幸好,我們工廠沒過幾年趕上鐵路大提速,迎來發展的最佳時期,許多像我這樣願意做事的人,沒有在殘酷的現實中沉淪,走出人生陰霾,走在光明的大道上了。
三十而立之年,正是發奮向上的年齡。我慶幸我沒有錯過時代給予我的機會,成為單位的骨幹。同時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無論生活有多麼艱難,只要你咬緊牙關,不懈地努力,一切終歸都會好起來的。
那麼多年裡,因為工作對妻女、對父母多有虧欠。仔細回想起來,心中甚是不安和愧疚。雖說生活要有收穫就得有付出,可是凡事都得有個度。如果沒有從事特殊行業的我們這些平常人,因為工作忙碌,失去了生活的歡樂,我想那是得不償失的。
在那些忙碌的日子裡,我自己偶有閒暇,坐在陽臺,品茶觀景就會有:「昨夜好夢似神遊,香茶一杯醉深秋。今日清閒難得有,人生如此何所求?」的感慨。正因為如此,黃山一遊更加激發了我要走進大自然的嚮往。
其實,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我如今已經年過五十,是應該停下腳步,側身讓路,讓那些年輕人走到前頭去,盡情地奔向屬於他們的時代,去完成他們這一代人應該完成的使命。
子曰:「五十知天命。」我想,我也該知天命了。我的天命就是在我年過五十時,如東坡那樣竹杖蓑衣芒鞋,遊山水之間,陶陶樂而盡天真。我不求像李白那樣攜劍醉酒,腳踩白雲,乘泠風直上山峰,我只願輕車簡行,品茶讀書下棋,悠閒地看遍華夏萬裡山河。
年過五十,人生真的該有另一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