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蒲錦背元人畫,金粟金裝宋版書
春寒日暖拭舊物,來年笑語雪落處」
前半句是古人所作,舊物新裝,皆是情懷;後半句是興起所添,雖然比不上紅樓夢裡海棠詩社那樣才華橫溢,卻也是字字斟酌。
「舊」在中國文化算不上好的意象,舊時光景如何怎麼也替代不了充滿希冀的未來。所以「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換下舊年福聯,換上蘊含美好祝願的新桃符,在極其重要的日子裡,人們更是願意用嶄新事物帶來好的寓意。
舊的事物一是形體樣貌都已經不再新鮮,已經不再讓人提起興趣;二是舊的事物總彰顯不了進步的意味,所以喜新厭舊出現的再正常不過。可是舊物也不會因此就失去色彩,在一些人的心裡,這是無法被替代的情懷。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遙想楚雲深,人遠天涯近」舊人好,可能因為無法失而復得所以念念不忘;舊人好,可能因為時間尚短不夠撫平傷痛所以思緒縈繞。人會經常思念過往這是很正常的,可生活中會出現因為如此而發生的糾纏風流案,那就該好好反思了。
「羈鳥念舊林,池魚思故淵」,舊地或有我閒敲棋子落燈花的深厚友誼,或有我賭書潑得消茶香的相濡以沫,或有我家祭無忘告乃翁的難捨親情。承載了人生回憶的地方,是哪一塊新地比得了的。
除了思舊人,戀舊地,舊物也一樣可念。梁實秋先生的文章中寫道,至於供個人賞玩的東西,自然是越舊越有意義。一把宜興砂壺,上面有陳曼生制銘鐫句,縱然破舊,氣味自然高雅。這也就不難明白,在古玩市場上,流年忘返的多是老者,有一定年紀閱歷的人,年輕一代是很少能領悟舊物的神韻的,或許因為一時興趣把玩幾天,隨後便束之高閣,唯有老者才想如獲珍寶一般,對待種種舊物。
「樗蒲錦背無人畫,金慄箋裝宋版書」,更是足以詩人超然遠舉,與古人遊。這也是為什麼在看見這句詩時我心中喜愛之感油然而生,這股書香氣隔著詩句都能使我聞到,自然忍不住接下一句,雖然我明白我的學識尚淺,破壞了詩句的意境。
我有古錢一枚,「臨安府行用,準參百文省」,把玩之餘不能不聯想到南渡諸公之觀賞西湖歌舞。當這些舊物出現在文人眼中時,除去了時間留下的印記,只留下歲月彌久記憶深存的韻味。
而對於舊物的情感,梁老先生也是珍愛中有反思與理智。
舊的東西可就一定會勾起情懷呢?梁實秋先生的話切中肯實:舊的東西大抵可愛,惟舊病不可復發,諸如夜郎自大的脾氣,奴隸制度的殘餘,懶惰自私的惡習,蠅營狗苟的醜態,畸形病態的審美觀念,以及罄竹難書的諸多病症,皆以早去為宜。
舊病才去,可能新病又來,然而總比舊病新恙一時並發要好一些。最可怕的是,倡言守舊,其實只是迷戀骸骨;唯新是鶩,其實只是摭拾皮毛,那便是新舊之間兩俱失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