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每一輛756路公交車都幾乎滿載,逐漸暗淡的天光把一路上匯聚的紫色襯得格外好看,一路走來讓人不禁感慨:「如今,能讓一個城市萬人空巷的香港歌手還有多少。」
其實港樂的落寞和內地音樂市場的興起本身就互為因果,尤其是近些年來內地造星模式不斷發展改善,各類選秀節目層出不窮,香港的聲音對於內地來說,已經十分遙遠。
不論我們現在再如何慷慨激昂地說港樂不死也不得不承認港樂的黃金年代早已逝去。
回望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盈尺之地的香港何止*四十大天王,五十大天后*,而如今在內地市場繁榮發展的裹挾下,能在兩岸三地擁有廣泛知名度的香港歌手已寥寥無幾。
*林夕曾參錄20130118期《天天向上》,節目組評語中有這樣一句話「不論北京奧運,還是上海世博;不論是四十大天王,還是五十大天后,都為林夕叫絕。」
上世紀九十年代,楊千嬅通過無線電視第14屆《新秀歌唱大賽》獲得季軍進入歌壇,千禧年便以一首《少女的祈禱》橫掃各大頒獎禮,從此金曲頻出,星途坦蕩,電影事業也廣受好評。
在內地,提到楊千嬅,很多人都會記得那個大熒幕上敢愛敢恨的餘春嬌,而拿著話筒堅定地唱著「望著是萬馬千軍都直衝」的紫發歌手,卻在被漸漸淡忘。
*取自《勇》歌詞
my beautiful life全球巡迴演唱會至今已開了二十多場,每場的開幕曲都是《可惜我是水瓶座》。這是香港著名詞人黃偉文為她量身打造的情歌,句句寫的都是她的親身經歷。當天晚上,全場燈光漸暗,觀眾席紫光如星,楊千嬅身穿白色長裙,在背景牆中被緩緩推出,一束追光從她頭頂瀉下「原來你這樣珍惜我……」,標誌性的嗓音一出,全場歡呼聲大到幾乎蓋過音響。
那一刻,在無數個深夜以歌聲溫暖你的人,把晦澀難懂的人生哲理唱進你心底的人,就站在你的面前,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呢?大概只有出於本能的歡呼尖叫能表達出那一刻內心強烈的情感,忽然覺得,*原來夢要變真,真的沒有那樣遠*。
*化用容祖兒《黃色大門》中歌詞「夢要變真也沒那樣遠」
這首歌她唱得行雲流水,和在耳機中放過無數遍的錄音棚版相差無幾,聲線,咬字,情感拿捏都一樣的恰到好處,但現在的live,少了些「可惜」二字內包含的心酸,多的是屬於「水瓶座」獨特的生活態度和享受舞臺沉浸音樂的幸福。就像如今再唱《假如讓我說下去》時雖然眉頭仍偶有緊鎖,但無論如何也不會如02年的萬紫千紅演唱會上那般泣不成聲,這是在近二十年的歌唱中音樂所帶給她的,同樣也是她的音樂帶給我們的。
後來回看錄像,前奏響起後便是全場持續不斷的歡呼尖叫,隨後大合唱。不知為何,恍惚間讓人想起了2012年初香港紅館那一次盛大的作品展,天王天后齊聚,唱盡十八年來wyman筆下的勁歌金曲。最後一場中途,楊千嬅在熟悉的旋律中挺著孕肚驚喜現身,前奏一響,全場也是一樣雷鳴般的歡呼尖叫,甚至更大。三首曲畢,黃偉文推著嬰兒車手捧鮮花,和楊千嬅相擁而泣,在《最佳損友》的曲中一同降下舞臺。如今七年過去,二人關係仍如從前,那一場盛大的演唱會,六個最「港樂」的夜晚,也永遠留在了所有歌迷心中。那是再也無法重現的live,是值得在港樂史上大寫特寫的show。
《可惜我是水瓶座》、《鍊金術》、《小城大事》三首金曲過後楊千嬅換裝登場,穿著拼接色亮片舞衣與伴舞唱跳重新編曲的《處處吻》,整個演唱會瞬間變身七十年代的士高舞廳,豔光四射,音浪迭起,而後接連三首快歌,直到最後一句仍聽不出一絲唱跳過後導致的氣息不穩,讓人不禁讚嘆楊小姐對歌唱事業始終如一的認真與付出。
第十七首歌《穿越》過後,楊千嬅沒有繼續進行下一首,而是說了一番話,她說武漢這個地方她來的次數很少,之前幾次都是因為電影的宣傳,她真的很想把她的歌帶到更多的地方,唱給更多的人聽,讓沒有聽過她live的人都可以有機會聽到。
這樣的一番話很平常,但我認為楊小姐因為其他種種原因而沒能說出來的還有很多,關於個人,關於現狀,關於香港音樂。
記得香港運動員李麗珊在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上拿回那塊香港奧運首金——劃浪風帆金牌的時候,她說:「香港運動員並唔系垃圾。」 香港運動員如此,香港歌手和音樂人亦然,即使是在今天,聽其他流行音樂的人數勝過港樂百十倍的今天,我依然堅定且堅決地這樣認為。
my beautiful life武漢場演唱會持續大概兩個小時,27首歌,一首翻唱,三次互動,五套服裝,全是華語女歌手的頂尖水準。
在my beautiful life的首場廣州站上,《穿越》曲終,楊千嬅說:「人生就是一個穿越的過程,這也是每個人要面對的最大挑戰,讓我們在每個年紀活出更好的自己。我們每個階段能會遇到挫敗,人生也會遇到失意,但登上高峰時你會發現,放眼望去又是美麗天地——人生就是如此。所以我希望把這一點分享給歌迷,希望他們努力追求夢想。不管是誰,什麼年紀,什麼身份和狀態,你想做的一定要堅持,到最後一定可以成真。」
如今45歲的楊千嬅愛情美滿,事業順利,算是大眾眼中的人生贏家,能在現在這個階段把如此的人生經驗以歌的形式分享給大家,是一種灑脫,更是一種勇氣。
其實喜歡楊小姐這幾年來從她身上學到的一直都是這樣的精神,《再見二丁目》的「原來我非不快樂」、《勇》中「我沒有溫柔唯獨有這點英勇」、《小星星》裡「苦辣酸甜都一樣當寶」……
把一句句真經唱進一首首膾炙人口的歌曲,再用人生加以詮釋,所謂歌如其人,她是真的活出了自己的beautiful life。
我希望無論多少年過去,她依然是那個一開口就光芒萬丈的明星,依然是前奏一響就能令全場沸騰的紫發女神,她不會被任何詞來形容,因為她本身就是一個形容詞。
「你現在大個需要做大戲,但是我永遠愛你。」
*取自《楊千嬅》(同名歌曲)最後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