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地區的「爛泥發芽」音樂節,希望自己能成為最有人情味的音樂節。2018年舉辦第一屆時,傷心欲絕、無妄合作社、廢埕樂團等樂團參演,「倉庫搖滾派對」的形式在樂迷圈中引起不小反響。2019年,「爛泥發芽」開始籌備第二屆。
90後發起人李宥融,高中畢業後在「短命」的 Livehouse 學技術,在大學裡創辦第一個音樂節,把倉庫當成家,帶著高中生後輩鬥智鬥勇…… 原本兩手空空的年輕人,在城市裡讓越來越多的「爛泥」發芽。
「我音樂,我存在」是街聲大事給樂迷開闢的自留地,大家可以在這裡分享自己和音樂的故事。投稿方式及往期回顧見文末。
「爛泥發芽」的故事,要從七年前的武士武士 Livehouse 開始說起。
高中畢業後,因為家人的一句話:「靠音樂你會餓死的,把家裡的吉他音箱都通通拿去丟掉!」 我開始想要證明,靠音樂是可以活下去的。
一個每天要喝一杯全糖珍珠奶茶的好朋友問我:「要不要去 Livehouse 學技術?」 我二話不說直接答應。雖然兩個月沒有收入,但那間武士武士 Livehouse 變成我的起點。
容納不到200人的小小空間裡,有十幾位工作人員。大家時常在活動結束後自己去買生啤酒,一起聊天聽歌到深夜。那時聽了好多臺灣地區的樂團和日本朋克樂團,還認識了很多很棒的音樂人,讓我發現原來音樂是這麼美好。
雖然武士武士只存活了短短兩個月,但我抓到了一種自由、無拘無束的感覺,跟我以往被框住的人生好像不太一樣。武士武士關門大吉後,我心中一直有疑問:為什麼一個展演空間沒辦法讓這麼多有理想的人活下來呢?為什麼要靠音樂生活這麼不容易?
「爛泥發芽「音樂節發起人李宥融
大一下學期的時候,與 FJURMC 輔大搖研社(輔仁大學搖滾研究社)的夥伴共同創辦了輔大第一個音樂節 —— 「藍天 · 草地音樂節 Indie x Impact x Individual」。那時候零資金、零經驗、零人脈,不到半年之後,舞臺樹立在輔大校慶大門口,我感受到演出者與觀眾的連結,我看見了一種單純與感動,自己似乎也陷進去了:我們確實做到了。
第一屆輔大藍天草地音樂節的第一個舞臺
藍天草地丘與樂樂團
2013年一同舉辦藍天草地的夥伴。感謝當時相挺的樂團:Space Cake|史貝絲考克、槍擊潑辣 Guntzepaula、 Trash、 丘與樂、 既視感、 厭世少年 Angry Youth、 ChainSMash、 The Real Man ㊣真男人㊣樂團、 混血兒 - Hybrid、 柳葉魚 The Capelin
大二時我擔任丹鳳高中熱音社第五屆的指導老師,開始接吉他家教,同時在燈光音響公司打工。跟我媽借了大概10萬塊新臺幣,湊一湊之前打工的費用,在一個像廢墟一般的地下室,重新整理水電、裝潢、隔音,買了一些簡單的設備,讓熱音社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空間。雖然時常被抗議、時常爸媽們打電話過來、時常東西被弄壞,但我還是堅持每個月安排一場車庫 Show,不管眼前有沒有觀眾,都要演。
20年的老地下室,整理之前的樣子
整理過後的第一次小成果發表會
2015年學期結束,終於輪到熱音社的最終成發。場地在學校操場,架好所有設備,觀眾開始入場,爸媽們也帶著一家人來看看這群孩子到底在搞什麼。結果,環保部門意外出現,學校的總務長也跟在一旁。環保部門說我們發出「噪音」被舉報,架起了分貝儀,警告我們如果繼續,將開始累計罰款,據說可以罰好幾萬。學生問:「這場活動我們跟學校申請了,學校也說沒問題。」總務長趕緊否認說:「學生沒有申請,如果要罰趕快罰。」我當下的憤怒絕對可以把他打趴,讓他從此倒地不起,但打趴他還是解決不了問題。
於是我們決定臨時更換場地,到學校一個隱密的地方。大家開始螞蟻雄兵般地搬運所有燈光音響、TRUSS 音響架、發電機。我們推遲一小時,但還是順利開演了。那時我在控臺接線,非常低落難過,按耐不住的眼淚偷偷流下,旁邊的夥伴拍了拍我的肩。
第五屆熱音大成「原」場地
一個小時後的場地
那個暑假,這群小孩從熱音社卸任,我們臨時起意,花了一周辦了一場音樂節 —— 小土坡音樂會 TuPo Music Concert 。地點在練團室外面的公園,前方剛好有一個土坡,所以乾脆叫小土坡音樂節。公園旁邊豎立許多高樓大廈,警察走過,差點終止演出,但最後還是撐住了。小土坡讓我知道要讓更多人認同、彼此互相理解,是一條艱辛無比的道路。
因為小土坡串起了更多樂團的連結,因為小土坡讓我認識工作上重要的夥伴,因為小土坡讓我決定我要繼續買硬體設備。硬體買著買著,不小心開啟了我的設備人生…… 燈光音響公司「環音現場」正式營運。
小土坡音樂會。感謝當時的三個樂團:長生不老 Aerial Recall、殘橋仔 Landman、廢埕樂團
「愁城鬧事」的夥伴們
2017年,知道「愁城鬧事 Trapped Citizen Riot」的時候,就想怎麼會有一群人在倉庫辦活動?(愁城邀請來自大陸、香港、臺灣、衝繩、東京的樂團在倉庫舉辦音樂節)環音現場來試試合作,因此成為了協辦。愁城 Trapped Citizen 圍繞在這三個核心理念:都市空間的「鬧事」、自己幹的「DIY」,所有同好、跨國夥伴一起幹些什麼的「DIT」(共力,Do it together)。雖然最後把自己搞到累死,還自掏腰包,但那樣一個場景大家有目共睹,場景中一股強大的力量,把我從永無止盡的硬體設備中拉了出來。
「愁城鬧事」結束後,心中自然也產生了一個想像:在一個工業區裡,每一個倉庫都是一個曲風、自成一個氛圍,大概會有十幾個鐵皮倉庫,座落在一個假日如死城的工業區裡。樂團、觀眾、主辦人都是非常接近的,彼此沒有距離、沒有護城河、沒有許多的限制。
於是我籌組了團隊,辦了2018年第一屆「爛泥發芽」音樂節。雖然只有一個倉庫,但我們一起用歡笑與淚水度過每一周,我們花很多的心思設計舞臺、環境、活動內容流程,過程中有人因此流血、有人把鐵皮倉庫當成自己的家,所有人都投入與奉獻自己給「爛泥發芽」。
爛泥發芽的反饋
除了「大型」的爛泥發芽音樂節,周末還有「爛泥發芽之鐵皮大舞廳」。爛泥發芽的風格相對搖滾、偏硬,大舞廳則打破爛泥發芽既定的曲風,希望可以達到音樂的多元性,希望可以有更多的選擇,「希望更多的人醉倒在路邊」。
告五人在爛泥發芽之鐵皮大舞廳,覺得這裡的氛圍仿佛不像臺灣
有觀眾評論:「在都市邊緣的邊陲,有一坨又一坨的爛泥正在各自發芽,開出了各自腐臭卻前所未有的花,而我的應該是樹。」
我相信會有更多的人感受到什麼是爛泥發芽、會有更多人開始聽到不同的音樂、會有更多人一起被感動,共同創造一個屬於我們這個世代的故事。
我們也許髒,但我們在發光。
從2012-2019年,感謝所有朋友、樂團夥伴、工作夥伴、每位朋友身旁的家人一路以來的陪伴,爛泥發芽因為有你們相挺才能走到現在。我們的願景是創造一個最有「人情味」的音樂節,來到「爛泥發芽」就像回家一樣。爛泥使我們形成一個堅而不催的連結,爛泥使我們一起相互扶持成長,爛泥是我們最堅強的後盾。這樣的一個關係的基礎,將成為彼此人生的出口。
2019 爛泥發芽鐵皮卡 Chill - 「城市邊緣的自由搏擊戰」
「我音樂,我存在」,是街聲大事為樂迷們準備的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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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於李宥融Facebook2月26日首發。
圖片來源:李宥融
校對:馬外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