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在《史記》一書中對酷吏這一群體著墨甚多,並專門立傳,這就是《酷吏列傳》。酷吏這一群體有怎樣的性格特徵呢,茲歸納如下。
「郅都遷為中尉,丞相條侯至貴倨也,而都揖丞相。是時民樸,畏罪自重,而都獨先嚴酷,致行法不避貴戚,列侯宗室見都,側目而視,號曰蒼鷹。」當時民風淳樸,人人害怕犯罪,而唯有郅都首先施行嚴酷的法令,以至於不避皇親國戚,列候宗室等人見到郅都側目而視,給郅都送了一個稱號蒼鷹。由此可以看出郅都是非常兇狠的。
(王溫舒)素居廣平時,皆知河內豪奸之家,及往,九月而至。令郡縣私馬五十匹,為驛自河內至長安,部吏如居廣平時方路,捕郡中豪猾,郡中豪猾相連坐千餘家。上書請,大者至族,小者乃死,家盡沒入償臧。奏行不過二三日,得可事。論報,至流血十餘裡。河內皆怪其奏,以為神速。盡十二月,郡中毋聲,毋敢夜行,野無犬吠之盜。其頗不得,失之旁郡國,黎來,會春,溫舒頓足嘆曰:「嗟乎,令冬月益展一月,足吾事矣!」其好殺伐行威不愛人如此。
王溫舒從前居住在廣平郡時就十分了解河內郡的豪強姦邪之家,他前往上任時,已經到了九月份。王溫舒下令郡吏暗中配備五十匹馬,從河內郡到長安設置了驛站,按照在廣平郡任職時的方法安排下屬,逮捕郡中豪強姦邪之徒,互相牽連連坐的達一千多家。王溫舒上書奏請皇帝,大者滅族,小者誅殺自身,家產全部沒收抵償過去之贓。奏表上報不過兩三天,就得到皇帝的批准。處決犯人,殺人流血十餘裡。河內郡人都奇怪王溫舒上奏如此神速。一直到十二月,郡中沒有人敢出聲,無人敢夜行,野地裡也沒有引起狗吠的盜匪……王溫舒喜好殺戮行使淫威到如此程度。
王溫舒殺人不眨眼,河內郡的人敢怒不敢言,其兇狠如此。
寧成家居,上欲以為郡守。御史大夫弘曰:「臣居山東為小吏時,寧成為濟南都尉,其治如狼牧羊。成不可使治民。」上乃拜成為關都尉。歲餘,關東吏隸郡國出入關者,號曰:「寧見乳虎,無值寧成之怒。」
寧成家居為民,皇上想用他擔任郡守。公孫弘說道:「臣在山東為小官吏時,寧成為濟南郡都尉,其治理如同狼放羊,不能讓他治民。」於是皇帝把寧成任命為關都尉。寧成當官一年後,從函谷關以東出入函谷關的官員都說:「寧願碰到哺乳期的母老虎,也不要遇見生氣的寧成。
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寧成這個人是很不好惹的。
其他人物在此處就不一一列舉了,郅都、王溫舒、寧成這些人代表了酷吏的性格即兇狠異常,賤視民命,酷吏的性格本來如此。這也使得別人畏懼他們,當然他們代表了那個時代一群非常不好惹的人。
二、趨炎附勢,十分有眼力勁。
如果酷吏僅僅是兇狠,那麼實際上他們也不大可能成什麼大事,頂多成為地方上的一股黑惡勢力。但是酷吏除了兇狠之外,還非常有眼力勁,溜須拍馬,見風使舵。
是時上方鄉文學,湯決大獄,欲傅古義,乃請博士弟子治《尚書》、《春秋》補廷尉史,亭疑法。奏讞疑事,必豫先為上分別其原,上所是,受而著讞決法廷尉,絜令楊主之明。奏事即譴,湯應謝,鄉上意所便,必引正、監、掾史賢者,曰:「固為臣議,如上責臣,臣弗用,愚抵於此。」罪常釋。(聞)〔間〕即奏事,上善之,曰:「臣非知為此奏,乃正、監、掾史某為之。」其欲薦史,揚人之善蔽人之過如此。
當時漢武帝正推崇儒家文人學士,張湯審理大案,想要附會儒家經典,便請專治《尚書》《春秋》的博士子弟補任為廷尉使,調停法令的疑難點。上湊審判的疑難案件,一定預先為皇帝分析好各種原委,皇帝認為對的,就接受下來寫進判例中作為自己效法的指令。宣揚皇帝的英明。上奏之事如果遭到皇帝的譴責,張湯就立馬改正謝罪,以此迎合皇帝的意圖。……
這說明張湯這個人是非常有眼力勁的。酷吏在皇帝面前並沒有殘酷的那一面,有的是乖巧懂事聽話。幫皇帝排憂解難。
溫舒為人諂,善事有勢者,即無勢者,視之如奴。有勢家,雖有奸如山,弗犯;無勢者,貴戚必侵辱。
王溫舒是個什麼樣的人呢,王溫舒為人善於阿諛奉承,專門侍奉有權勢的人,對於沒有權勢的人,視之如奴僕。有權有勢的人家,即使有如山一樣的奸惡,也不處理,沒有權勢的人家,即使是皇親國戚也要凌辱侵犯。這裡說明王溫舒這個人性格中有很強的見風使舵的不良習氣。他並不是根據事情的是非曲折去做判斷,而是根據對方有無勢力。
周為廷尉,其治大放張湯而善候伺。上所欲擠者,因而陷之;上所欲釋者,久系待問而微見其冤狀。客有讓周曰:「君為天子決平,不循三尺法,專以人主意指為獄。獄者固如是乎?」周曰:「三尺安出哉?前主所是著為律,後主所是疏為令。當時為是,何古之法乎?
杜周為廷尉,辦事仿效張湯而善於窺伺皇上意圖。皇上想要排擠誰的,杜周乘機陷害他;皇上想要赦免的,就長期關押設法找到些許冤情。有人指責杜周說:你為天子執掌法律,卻不按照法律辦事,專門以人主的意圖來審理案件。辦案原本是這樣的嗎?杜周卻說:「法律是從哪裡來的呢?前面君主所肯定的就著寫為律,後面的君主所肯定的就解釋為令,一切按時勢需要為準,哪有什麼亙古的法律。」這裡很清楚的現實了杜周這個人能當上那麼大的官的重要原因是因為他能揣測皇帝的意圖。
三、織密繁瑣的法律網絡。
酷吏除了兇狠,善於揣測皇帝意圖之外,還有一個特別的本領,就是不怕繁瑣,制定了複雜嚴密的法律網,並樂此不疲的執行完善。
趙禹者,人。以佐史補中都官,用廉為令史,事太尉亞夫。亞夫為丞相,禹為丞相史,府中皆稱其廉平。然亞夫弗任,曰:「極知禹無害,然文深,不可以居大府。」今上時,禹以刀筆吏積勞,稍遷為御史。上以為能,至太中大夫。與張湯論定諸律令,作見知,吏傳得相監司。用法益刻,蓋自此始。
趙禹和張湯是西漢法律開始嚴酷的開始,他們兩位做了一個什麼事情呢,就是制定了見知不舉的連坐法,各級官吏相互輾轉互相監督。用法更為苛刻,就是從那個時代開始的。至於張湯本人審判老鼠並寫下判決文書這個事例本身就說明酷吏對法律條文頗有鑽研,並且非常樂意在這方面用力。
使治主父偃及治淮南反獄,所以微文深詆,殺者甚眾,稱為敢決疑。數廢數起,為御史及中丞者幾二十歲。
皇帝派減宣審理主父偃案件以及淮南王謀反一案,他用苛細的法律條文深究誣陷,殺戮的人相當多,被稱讚敢於決斷疑案。減宣作為酷吏的代表喜歡用細密的法律條文來處理案件。
四、詭計多端,相當的狡詐。
湯為人多詐,舞智以御人。始為小吏,乾沒,與長安富賈田甲、魚翁叔之屬交私。及列九卿,收接天下名士大夫,已內心雖不合,然陽浮慕之。
張湯為人狡詐,玩弄智謀來統御他人。他當小官吏時,就侵吞他人財物,與長安富商這些人相交甚厚。當他做到九卿這類高官的時候,收留結交天下名士大夫,即使自己的內心並不十分喜歡,然後表面上仍然虛偽地表現出敬慕之情。
這一段表明張湯這個人具有相當的城府,用狡詐的術法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並隱藏自己真正內心的想法。
會赦。致產數千金,為任俠,持吏長短,出從數十騎。其使民威重於郡守。
寧成這個人被赦免後,家產最終達到數千金,行俠仗義,手中掌握著官吏們的隱私,外出時的隨從達到數以十計。他奴役百姓的程度超過郡守。
寧成這類人還能夠控制官員,奴役百姓,作為一個酷吏,他的狡詐程度足以破壞一個地方的政治生態,而自己成為那個作威作福的人。
擇郡中豪敢任吏十餘人,以為爪牙,皆把其陰重罪,而縱使督盜賊。快其意所欲得,此人雖有百罪,弗法,即有避,因其事夷之,亦滅宗。以其故齊趙之郊盜賊不敢近廣平,廣平聲為道不拾遺。上聞,遷為河內太守。
王溫舒這個人的職業起初是盜墓賊。他做了什麼事情。他在任期間,選擇了十幾個膽大妄為的豪強為官吏,作為自己的左右手,而且掌握了他們每個人隱秘的重大罪行,然後放手讓他們去抓捕盜匪,只要他們抓到王溫舒想抓到的人,即使這個人犯有百條大罪,也不誅殺他。如果有所迴避,就抖出他們過去的罪行,誅殺他,甚至滅掉他們的家族。由於這個原因盜匪都不敢接近廣平郡。皇上聽說後,提升王溫舒為河內郡太守。
以上是我看《酷吏列傳》,發現酷吏有的這些一般特徵,當然酷吏之間還是有區別的,如郅都、張湯這些人並不貪汙腐敗,後來的酷吏如杜周這些人本身就是以權謀私,貪汙腐敗。
司馬遷認為酷吏所施展的教化辦法,對於杜絕奸惡確實有效,使一切禮義和刑法的配合達到了和諧的程度,雖然執法嚴酷但是相比較那些為善而窩囊的人也稱得上是稱職的人。可見雖然總體上司馬遷對酷吏殘忍少恩,趨炎附勢,茲密法令,狡詐異常是持否定態度的,但是他也認為對待奸惡的人需要有酷吏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