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黎族傳統紡染織繡技藝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急需保護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黎錦技藝的保育、傳承日益受重視,尋回失落的龍被製作技藝也成為黎錦技藝傳承中的重要一環,人們還需付出更多耐心、思考和努力。
南國都市報、南海網、南海網客戶端記者 周靜泊 實習生 範帥帥
複製
先織後繡,琢磨染料
「做龍被和織黎錦,完全不一樣。黎錦的花樣圖案大多是織進去的,而龍被是先織後繡,把底布織好後,再把圖案繡上去。」今年58歲的王瑞妹出生在海南白沙的一個黎村,打小時候起,她就跟著媽媽學織黎錦,一織就是幾十年。2019年,她著手複製龍被時,卻感到無從下手。「龍被怎麼做,我們誰也沒接觸過。」王瑞妹說,去年起,他們就開始從紡線開始,一步步摸索龍被的製作技藝。
製作龍被用的棉花,黎族人民常用它來紡線織布。染料也大多取自自然,藍靛染少幾遍就是藍色,多染幾次就成了黑,板慄殼裡的皮可以做出棕色,雞血藤和蘇木能染出紅色,黃姜做出來的黃色最好,不容易褪……王瑞妹說。
「我認為複製龍被最難的地方就是原料,過去用的那種棉花,現在海南栽種得不多,染料也是光知道大概用哪種材料,但具體的配比不知道,得一點點琢磨。」海南省民族博物館陳列群工部主任、副研究館員韋慎說,織底布也不容易。龍被大多為多聯幅,手工織好的幾幅底布,最後拼在一起時邊框的圖案要相互對得上,這就頗費一番巧思。
構圖
顏色紋樣考究
「複雜的圖案都要打紙樣,不然繡不出那麼漂亮的龍被。」原海南省群眾藝術館館長、海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主任鄧景華說,在他看來,現代人想復原龍被,圖案設計才是最難的。過去的龍被,怎麼構圖、如何用色、要畫什麼圖案,都反映了當時流行的審美觀和時代背景,離開了那個社會環境,就需要做大量功課,深入了解黎族的歷史文化,才能設計好龍被的圖案。
去年,王瑞妹就和團隊一起,照著過去留存下來的龍被,邊看邊學,邊畫邊繡。「每一片龍鱗都要繡三層,才能表現它的顏色紋樣。線也有講究,要用絲線,這樣繡出來才有光澤,也比較飽滿。龍的頭部也有些難繡,尤其是轉角的地方,但總的來說,繡龍被的針法沒有雙面繡多。」她說。
複製一張龍被,王瑞妹和團隊用了近10個月的時間。而在過去,織造一張龍被也至少需要大半年,多則甚至兩三年。織造龍被可以用踞腰織機,織出來的花紋圖案就比較傳統、色彩單一;也可用腳踏織機織好底布,再繡上圖案,目前傳世的龍被多是用這種方法織繡而成的。
失傳
製作複雜、耗時長
龍被製作技藝失傳,和它製作過程複雜、耗時長不無關係。
「20世紀八九十年代時,我們去村裡調查發現,很多人家裡有龍被,但他們只知道這是祖上傳下來的,不知道製作者是誰,也不知道是從哪一代開始擁有龍被的。這說明離最後做龍被的那一代,中間已經隔了不止兩三代人了。」海南省博物館副館長王輝山說,每一種舊手藝的失傳,和社會對它的需求有密切關係。過去,還沒有商品經濟時,黎族人民只能自己製作龍被,在宗族內使用、傳承,也可能以物物交換的方式出售給黎漢聚居區的漢族人。
明末清初文人屈大均在《廣東新語·貨語》中描述了與龍被非常相似的黎族棉紡織製品在當時是昂貴的奢侈品。《黎族簡史》中也記錄了在解放前,得是黎族富裕人家的老人,過世後才用龍被蓋棺。
後來,由於社會發展,習俗改變,龍被的使用場景漸漸變少。而西方的現代紡織業傳到中國後,人們比較方便就能買到各式被子用作龍被的替代品,所以製作複雜、耗時長的傳統龍被就慢慢失去了市場。王輝山認為,民國以後黎族地區基本上就沒人在製作龍被了。
傳承
活化龍被製作技藝
時移世易,曾被棄如敝履的龍被如今重新獲得人們的珍視。
「龍被是文物,而且收一件少一件。我曾在北京潘家園見過有人收藏龍被。」鄧景華表示,據他了解,海南省外甚至國外,都有人關注、收藏龍被,一是博物館、高校等研究機構,二是個人收藏家。
「儘量用傳統工藝搶救、保護、傳承中國的非遺技藝,」王輝山說,要重新活化龍被製作技藝,需要在新的時代給它找到新的市場,比如可以在傳統龍被藝術設計的基礎上,重新設計一些更符合當代審美的文創產品,與時俱進。
「現在去復原龍被,最大的意義就是傳承它的製作技藝,還能向更多人展示海南黎族的傳統文化,傳遞它所承載的藝術價值和歷史記憶。」韋慎也表示,應該重新發掘龍被中潛藏的商業價值,開發衍生文創產品。
鄧景華認為,提煉龍被中的設計元素做原創產品時,要深入了解龍被背後的文化意義,尊重黎族人民的信仰。另外,龍被是黎族人的文化瑰寶,希望黎族人民能重新找回這份珍貴的民族技藝,並將其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