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樟柯導演的賀歲短片《有家小鎮叫童年》1月21日上線了,短片取材自快手上的真實故事,講述了「打工潮」下關於留守故鄉的故事。
21年前,故事主人公餘晶的爸媽經營了學校旁邊的一家小店,一家人吃住都在小店,這是餘晶的家,也是餘晶和小夥伴們的樂園。
小鎮上的人流行去南方打工,留下孩子跟著爺爺奶奶生活。餘晶的爸媽本想去南方發展換來更好的生活,卻最終被餘晶和她的小夥伴們留了下來,一家人守著小店,過著平凡卻溫馨的生活。
留在故鄉,對大部分年輕人而言是一件很難的事。故鄉哪裡留得住「須知少時凌雲志,曾許人間第一流」的我們呢,但故鄉又是我們心靈最深處的某種情結,是我們人生軌跡的坐標原點。
所以我們無數次離開故鄉,又無數次踏上那條回家的路。
今年,很多人都回不去家了,滯留在自己長期生活的、卻又無比陌生的城市。
這樣一座城市是需要我們證明的,我們要想盡辦法落戶,讓自己留在這裡;我們需要辦理居住證,才可以保障我們基本的生活便利;我們得習慣一種陌生的口音,來抹平我們異鄉人的印記。
而回鄉不用,你的骨相、你的鄉音、你的生活方式、你的飲食習慣,都表現著這片土地帶給你的烙印。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故鄉似乎是父母的另一種形態,是那個永遠為我們託底的人,包容我們的一切委屈,也承受我們的萬千次逃離。
所以,故鄉是創作者永恆的母題:它是福克納的約克納帕塔法縣,是馬克·吐溫的密西西比河,是莫言的高密鄉,是賈樟柯的「故鄉三部曲」。
2020和2021,是春運歷史上最特別的兩年。2020是走不了,2021是回不去。
1月28日,2021年春運正式拉開帷幕,沒有人潮,沒有各式各樣的行李,車站與機場都寥落得不像此刻。
民航資源網數據顯示,春運首日,中國民航計劃飛行較2020年春運第一天減少46.7%,預計運送旅客較2020年春運第一天減少71.2%。
統計顯示,截至1月28日12:00,全國已取消客運航班7638架次,佔比51.93%。
鐵路出行也同樣如此。春運首日,我國鐵路發送旅客同比下降66%,僅上海一個火車站就停運列車149次。
與以往避免催婚、買不到票、需要加班的就地過年不同,南方都市報數據顯示,今年「因疫情影響」的就地過年理由佔比高達60.9%。
政策的不斷調整、區域內疫情的變化、兩地的風險狀況、公司的安排、返鄉返城途中的安全與否.每一次波動都影響著我們是否能踏上那條回家的路。
受影響的不止是我們,還有整個家庭的盼望。從前我們回家了又總不想呆在家裡,家長裡短的事,真惹人煩,仿佛我們平日裡刻意維持的體面與光鮮都不存在。
但家就是我們的底色,你未必喜歡,但它就是存在。
但回不去家了卻又總想著這些,那些我們逃避與厭惡的家長裡短、走親訪友,那些溫馨的客套話湊到一起,這才叫過年嘛。我們中國人,就是要歡聚一堂的。一起包餃子,備年夜飯,一起祭祖,看越來越難看的春晚,一起給老人拜年,給小孩兒塞紅包。啊,我們都從領紅包的人變成給紅包的人了。
一定也會有家人問問你的近況,過得好嗎,戀愛了嗎,隔壁張叔的兒子都要結婚啦。三姑六嬸的,好煩。可是他們只是離你的生活太遙遠了,你小的時候他們還可以抱你一抱,現在呢,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愛你了。
還要去一去祖上的舊墳。新的一年,要繼續保佑我們呀。當然,你們在那邊要先過得好才行。
過年,這樣一件我們從前想盡辦法逃避的事,此時卻使千萬人共情。「xx市的新政策怎麼樣,上海回去需要隔離嗎」,「年後從xx市回北京要做核酸檢測嗎」,無數個這樣的問題出現在社交頁面,我們在疫情下,以另一種方式延續著「老鄉情」。
各地也都推出了就地過年福利,留住人們返鄉的腳步。是呀,城市多麼好,又自由,又便利。可城市不是故鄉呀。我們頻頻落空,又頻頻期待,近鄉情更怯,家還是要回。
這是紀錄片《歸途列車》中的一段對白,也是春運最真實的寫照。
1954年,那是中國最早有數據可查的一次的春運。這一年,鐵道部提出春節的前後一個月為春運。那還是一個沒有北漂滬漂打工人的時代,客流量僅為2300萬人次,其中學生與探親人員佔了大多數。
1979年,與改革開放的春風一起到來的還有春運人數的爆發式增長,70年代末的1億人次,80年代的5億,90年代的10億,00年代的20億,10年代的30億。
這樣龐大的人流量,在春節前後的幾周裡往返於城鄉之間,成為人類社會中的大遷徙。
十年前,買火車票還需要在火車站連夜排長隊,甚至需要加價購買黃牛票。那樣一張不過方寸大小的車票,就成為我們鄉愁的實體。
車程漫長,擁擠、嘈雜、異味,不亞於杜米埃的《三等車廂》,也不亞於徐崢的「人在囧途系列」。
2008年,大雪,更放大了春運的艱難。十幾萬返鄉乘客滯留在廣州火車站,冷雨裡,遙望著回家的路。高速公路上,每一輛車都拖著重重的防滑鏈,像一支行軍目的不一的隊伍,共同跋涉過一段風雪。
擁堵的公路上,看到熟悉的車牌前綴,鄉音就恍若在耳畔。人一生要經歷多少次回家的路呢,我們從何處來,往何處去,除了故鄉,你在任何城市都是旅居一段。
「一個人心中的家,並不僅僅是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而是長年累月在這間房子裡度過的生活。
儘管這房子低矮陳舊,清貧如洗,但堆滿房子角角落落的那些黃金般珍貴的生活情節,只有你和你的家人共擁共享,別人是無法看到的。
走進這間房子,你就會馬上意識到:到家了。即使離鄉多年,再次轉世回來,你也不會忘記回這個家的路。」
劉亮程在《一個人的村莊》中這樣寫。故鄉是一個人的羞澀處,也是一個人最大的隱秘。
「我把故鄉隱藏在身後,單槍匹馬去闖蕩生活。我在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走動,居住和生活,那不是我的,我不會留下腳印。」
中國人似乎都懷有一些故土情結,離開家叫背井離鄉,回到家叫衣錦還鄉。好像我們的所有成就,都只是在向故鄉證明,我們的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
2019年5月,幾十位作家來到山西汾陽的一個小村莊,在這裡談論鄉村與城市,文學與現實。賈樟柯導演的新片《一直遊到海水變藍》以此為序曲,交響樂般地以18個章節講述出1949年以來的中國往事。
影片預告中,作為受訪者的賈平凹說了這麼一句話:故鄉,又稱血地。
是的,我們對於故土的一切太過熟悉,相同的血脈,相同的口音,相同的習慣,我們就是故鄉這棵大樹上結出的果子,就是它用血淚養出的孩子。而我們對於故土的一切又太過陌生,家門口的,總是容易被遺忘。
所以故鄉總讓我們重返時用觀察者的視角重新審視它曾發生的、正在發生的一切,成為我們永恆的創作母題。
它是福克納的約克納帕塔法縣,是馬克·吐溫的密西西比河,是莫言的高密鄉,是賈樟柯的「故鄉三部曲」。
賈樟柯說:「多年之後我想,我之所以到現在還熱愛所有的遠行,一定跟故鄉曾經的封閉有關。而所有遠行,最終都能幫助自己理解故鄉。的確,只有離開故鄉才能獲得故鄉。」
在他的電影裡,總能聽到一口汾陽話,遠離那些現代化特徵,彰顯著一種與這個主流時代格格不入的土腥氣,保留著故鄉未被現代經濟同化的原始面貌。他無比自信,因為他對這塊土地上發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甚至不僅是他自己的故鄉汾陽,還有屬於這一代中國人的集體故鄉。表現三峽工程大興之下不得不脫離故土尋找新的生存希望的《三峽好人》,戰爭政治起伏動蕩之下不得不背井離鄉的《海上傳奇》,追憶經濟體制轉型之下集體記憶的《二十四城記》。
那些陳舊的廢土、遠離當下的空間地標,就是我們面對這個世界的支點,撬動時代的頑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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