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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獨特的詩歌體裁叫做閨怨詩,寫的多是女子在閨閣中的憂愁和怨恨。最盛行的時候在唐朝,寫的最是行雲流水的詩人叫做王昌齡。
最出名的是這一首《閨怨》
閨中少婦不知愁, 春日凝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 悔教夫婿覓封侯。
那些才子精英們,用自己的思維想像著女子們是如何地去思考自己的人生,總是不經意間就會美化了他們自己那些男子。
他們的詩詞裡,女子們的後悔與憤恨多是來自生活的無聊、情感的嫉妒。所謂「閨中少婦不知愁」,多少有一些對女子無中生有的愁緒有一些不理解,總覺得有些小題大做、有些胡攪蠻纏。
張籍寫過「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溫庭筠寫過「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柳永寫過「自春來慘綠愁紅,芳心是事可可」……
這都是以男人的心態、男人的揣想、男人的口吻來寫女人的心事,雖然有很多都寫出了女人的一些心聲,但總歸是隔靴搔癢,缺少了一點點身臨其境的真實。
今天就和大家分享3首真實的妻子寫給丈夫的詩,有的平淡且瑣碎、有的深情且隱秘。比那些男詩人們託身所做的閨怨詩多了幾許真實,多了幾分無奈。
《寄李億員外》唐魚玄機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魚玄機在深愛自己的老師溫庭筠而不得之後,又在老師的撮合下嫁於新考上進士的李億為妾。原以為這會是一段美滿的姻緣,兩個人盤桓在京城的確也過了幾個月快活的日子。
然而跟隨丈夫回到家鄉的時候,卻被出生豪門的大太太所容。懦弱的李億於是只好讓魚玄機暫時躲進道觀,承諾說儘快想辦法做好安排就來接她回家。
到了道觀的魚玄機月,等了一個月又一個月,心心念念的情郎都不曾出現。於是她感慨良多,寫下此詩。「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是其中的名句,是啊,想要獲得一個至誠的心靈伴侶,卻是如此地困難。
這世間, 痴心女子負心漢的故事每時每刻都在上演,只願你被這個世界溫柔以待。這之後的魚玄機被愛情傷透了心,成為了最風流的道姑,風流了整個長安城,最後也因為一段爭風吃醋打死了自己的婢女,最後被處斬於長安鬧市。
這是一段宿命也是一種反抗。風流的魚玄機承受了人們的唇槍持劍,可是又誰為她的被無情拋棄仗義執言?
《寫真寄夫》唐薛媛欲下丹青筆,先拈寶鏡寒。已經顏落寞,漸覺鬢凋殘。淚眼描將易,愁腸寫出難。恐君渾忘卻,時展畫圖看。
薛媛的丈夫南楚材是一個沒有什麼成就的人,在浩淼歷史中更是沒有留下什麼痕跡。早早地兩個人就在家鄉成婚了,他為了追求仕途不斷了在外遊歷,這是男人們最常用的藉口。
那一年,南楚材離家遠遊來到潁地,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就得到了當地長官的賞識,還非要提議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南楚材一心想要出人頭地,更何況抱的美嬌娘攀得好靠山是一舉兩得,就讓僕人回老家去取回琴書等私人物品。薛媛預感到丈夫是想要拋棄自己,於是「善書畫,妙屬文」的薛媛對鏡自畫肖像,並寫下了這首詩。
「淚眼描將易,愁腸寫出難」,發現自己容顏日漸衰老,描繪淚眼容易,寫出愁腸何等困難。對於妻子來說,最悲傷的莫過於: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好在這個故事有個美好的結局,據說丈夫南楚材讀了這首詩後,辭掉了外面的婚事,又回到了薛媛身邊。和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的故事有了相似的情節。
都說女人是最敏感的動物,即使相隔再遠,當你的熱情退卻了,她仍然在深愛。雖然你不曾把心事說開,她早已瞭然於胸、痛徹心扉。
像卓文君和薛媛這樣的才女,還可以用才情做最後的爭取,以期待昨日愛人能夠回心轉意。其它沒有這麼有才的女子,她們的愛情結局更多的是像秦香蓮一樣傻傻等待默默承受吧。
《寄夫》明黃峨雁飛曾不到衡陽,錦字何由寄永昌。三春花柳妾薄命,六詔風煙君斷腸。曰歸曰歸愁歲暮,其雨其雨怨朝陽。相憐空有刀環約,何日金雞下夜郎?
楊慎力壓解縉和唐伯虎,被後人譽為明代大才子之首,不是因為他是高考狀元,而是因為他留下了涉獵廣泛內容的巨著和光輝的思想,其中但詩留有多達2000多首,而這些留世的文章大多都是他在流放地所作。
1524年他因為參加「議大禮」觸怒嘉靖,和眾多大臣一樣被當堂廷杖並流放雲南永昌衛。一流放竟然長達三十五年之久,從37歲的壯年到72歲離開人世。
黃峨是楊慎的夫人,丈夫被貶的時候,黃峨才26歲,本可以有別的人生選擇,為了愛情她不曾放棄在政治上已經破產,生活上已經落魄的楊慎。
丈夫踏上了流放的路程,她就帶著家人一路上護送丈夫。這對患難夫妻,在囚途中,風雨同舟,歷盡了千辛萬苦[3]。
到了江陵不得不分開,黃峨溯江而上回到四川新都居住在楊慎的老家,一個人擔起了操持整個家庭的重擔。
黃峨獨居四川的時候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丈夫,盼望著他能夠早日回家,於是她寫下此詩:我們曾經相約歸期,可是赦書什麼時候才能到達你的謫戍之地呢?
李商隱有一首寫給妻子的詩特別美「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把夫妻之間最深沉的相愛都融入到了最平常的景色和最簡單的承諾中。
黃峨就是這樣一個遇到愛就堅定愛的女子,她把一生的守候付給了所愛的人,也許相聚的時間很短,但是相愛的過程是永遠。
寫在最後的漁人物語
看完了3首女子寫給丈夫的詩,我想儘管我們要感謝那些為女子寫下眾多詩詞的王昌齡們:由於時代的局限性,在古代能夠提筆寫下是問的女子畢竟是少數,是他們毅然為女子發聲、為女子畫像。只是再高的才情也抵不上親身經歷者的感悟至深,所以「閨中少婦不知愁」寫的雖然美麗,卻少了一些真實和力量。
就像魚玄機的決絕。既然找不到有情郎,索性自己也步入風塵。用曾經最鄙視的方式還給生活最有力的抗爭,生命的終結戛然而止,絕世的才情卻代代相傳。
就像薛媛的機敏。猜的透丈夫的小心思,卻只是送去畫像和詩詞。用自己最擅長的能力給予愛情最深情的挽留,生活終歸平淡如水,深情卻能再起波瀾。
就像黃峨的堅守。在遇見的時候就大膽愛,在遭難的時候就勇敢愛。用平靜最無聲的跟隨給予家庭最無私的擔當,所愛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你真的看懂了這3首詩嗎?看懂了它們背後那些古代女子們最通透的靈魂,最卑微的吶喊、最坦蕩的堅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