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解釋下歌劇和音樂劇的區別
音樂劇的歷史很短,現形式更多樣,經常運用一些不同類型的流行音樂以及流行音樂的樂器編制,可以容許出現沒有音樂伴奏的對白,目的都是為了突出劇情。
而歌劇誕生於義大利,源於古希臘戲劇的劇場音樂,帶有強烈的貴族情趣和精英趨向,只能有詠嘆調和宣敘調兩種唱法,重點是欣賞音樂,歌手和合唱團常有一隊樂器手負責伴奏,有的歌劇只需一隊小樂隊,有的則需要一團完整的管弦樂團。
回到這個電影,《歌劇魅影》大量採用古典音樂背景,又加上音樂劇,在音樂劇中套上歌劇,就此創作出一部音樂劇力作。
作為音樂小白,是怎樣被吸引,並且成功被安利的呢?
二流小說改編,切入點優秀到化腐朽為神奇
《歌劇魅影》小說是從一個記者的角度,講述了發生在宏偉壯麗的巴黎歌劇院的一個「鬼故事」。小說有趣在你從中可以體驗當時的社會環境,當時不同階層的生活百態,體驗懸疑的閱讀節奏。但就感情線而言,故事的結構框架就只剩三角戀。
然而正是這樣的文本,被作曲家安德魯洛伊韋伯和製作人卡梅隆麥金託什拿去,改編成了音樂劇。此劇從1986年上演至今,全球票房包括巡演版和外文版,收入達56億美元,音樂劇專輯銷量張數超過4000萬。令人震驚。
那麼什麼樣的切入點可以把一個流俗腳本,改編成一部製作成功、表達到位、視角獨特的愛情題材音樂劇?
首先,《歌劇院魅影》是一部很哥特化的小說,情節神秘浪漫,氣氛驚險懸疑;加上美女與野獸的架構,有很強的戲劇效果。
其次,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愛情糾纏以及對愛的幻想和破滅,在痛苦抉擇中成長的描述與探討,更加具有超越時空的特點,甚至說它有更強的可移植性,更大的共鳴,這就是作品改編的核心:懸疑獵奇——重點轉換——探討愛情和性啟蒙
關鍵的是,該劇的音樂寫的極為成功,神秘而優美。剛開始的一首:「Think of me」就會緊緊抓住你的心,而隨後「The Phantom of Opera」以及「The Music of the Night」,已經成了音樂劇的經典名曲。音樂大師韋伯的名字足以刻入二十世紀的音樂史冊,他的音樂劇中的一些名曲經典程度不亞於最出色的古典音樂,旋律優美典雅卻像流行歌曲一樣廣為大眾所接受。
最後,就是優秀的舞臺效果了,《歌劇魅影》可以說是一部折射著後現代魅力的劇作,首先它成功的改編了原作小說,既保留了原作的風格又使之更適合舞臺演出,提升了作品的可看性,其次,巧妙的戲中戲令觀眾徘徊於現實與虛幻之間。
選對主演,電影就成功了一半
這一版電影的《歌劇魅影》要想在音樂上取得成功,最重要就是這些音樂背後的主唱者。導演喬·舒馬赫認為這個故事講的應該是愛情與性的啟蒙,擔綱演出的演員應該要越年輕越有說服力。最後,由年僅16歲的艾米·羅森演出克裡斯汀一角。
作為劇院幽靈的音樂繆斯和貴族青年拉烏爾的初戀,從形象上來說是非常符合的,至於唱功自然是比不上經驗豐富的音樂劇演員。但電影作為一門還要看臉的藝術形式,導演這樣的選擇也算是十分明智的。
最大程度保留原作的魅力—結構的美感
1.舞臺氣氛的營造,從視覺空間讓人融入
《歌劇魅影》雖有恐怖驚險的氣氛,但導演所追求的是重點強調一切音樂和舞臺的表現手段,採用近似嚴肅大歌劇的音樂語言,引進了「音樂戲劇展開」的概念和方法,將幽靈,克莉斯汀,拉烏爾這兩個男人於一個女人之間的美妙,真誠而又略帶傷感的浪漫以及充滿愛與幻想的情感交融表現的極其悽婉,完美而動人。
音樂劇現場表演時,比如追逐幽靈的那一場戲,整個劇院,臺上臺下、四面八方響起了幽靈的聲音,使觀眾置身其中,因為那句「我在這裡」似乎就在他們的身邊,就在隔壁的包廂。
而那幕吊燈突然墜落的戲也著實令氣氛緊張刺激到極點,前排觀眾的驚叫與臺上演員的呼聲連成一片。電影在視覺上也最大程度地保留和還原了看這一視聽感受。
2.音樂結構上的一詠三嘆,循環往復,同時還兼具變化
原來的音樂劇就有大量經典音樂,這絕對保證了電影中感情色彩表達的震撼力,也是電影的主要靈魂所在。在這部電影中,舒緩、緊迫、狂躁、激情的音樂不斷交替。同樣的旋律巧妙表達了不同的感情,也奠定了作品的情感基調。
一首「All I Ask of You」的旋律反覆出現,羅爾與幽靈對這首歌的不同演繹表現了他們各自對女主角克莉絲汀不同的愛情,最後這一主題在管弦樂中浮現,顯示了愛情最終戰勝了悲劇。
就音樂的多樣性來說,不僅有標配的情歌,也有宏大的歌劇段落,還有芭蕾舞段落的穿插。一開場的虛擬歌劇《漢尼拔》,氣勢宏大浮華,後面的戲中戲段落奢靡輕浮,《化裝舞會》的熱鬧非凡與地下迷宮的冷峻恐怖,都極大的滿足了觀眾多樣性的需求,更多曲折變化。
3.情感思想具化成物,首尾呼應,強調主題
影片開端,是黑白色調的畫面,正在拍賣一個八音盒,音樂響起時,一隻機械的小猴便隨之而動,一位老者叫價(拉烏爾),回到從前(年輕的時代)這是起到一個牽線的作用,展開故事。
影片結尾,幽靈放女主角和戀人離開,選擇隱身,最後一個鏡頭也是定格在猴子八音盒身上,劇院幽靈這個故事的開頭和結尾用這個物品來定格,其實也是一種象徵和指代,賦予了幽靈一層神秘色彩和人生如戲的荒涼感,同時還包含了音樂和戲劇兩種元素。
女主角第一次作為劇院主角表演,一炮而紅,更衣室裡,幽靈送來一朵玫瑰花。
隨後,玫瑰花還出現在女主角去墓地看望父親,影片結尾,女主角的墓旁還有一朵玫瑰花,一共出現了3次。第一次代表了欣賞,代表了幽靈愛意的產生;第二次,是女主角在茫然無措間,不知道怎樣抉擇,第三次就是幽靈學會了真正的愛,選擇放手,默默守護,這份愛,死亡也阻擋不了。當然,每個人在看到這些意象的時候都會有自己的解讀。
還有劇院中央巨大的水晶吊燈,故事開場,破落的吊燈從下往上升起
故事進行到高潮,吊燈從上往下跌落,也暗喻了幽靈愛情幻想的破滅。
音樂劇給我的啟蒙
其實電影本身的情節非常簡單,但借用音樂劇的形式演繹出來就產生了一詠三嘆,曲折動人的難忘記憶,用氛圍烘託出強烈的情感和戲劇衝突。
我一直相信愛情是傳奇,不論平凡與否。一般最為膾炙人口的坊間傳奇都是關於愛情的,中國也有《西廂記》,《霍小玉》。李漁說過,傳奇這種文體需要主腦,即一人一事,其他一切都是這個主幹的枝末。不可否認獵奇是人們的原始動力。
所以《歌劇魅影》最大的成功反而是塑造了幽靈這樣一個渴望愛卻不會愛的音樂天才,外貿的極端醜陋和音樂上的驚人天賦造就了主角極強的戲劇魅力。
一個好故事需要的只是一人一事,但大段優美的唱腔裝飾了這個故事,像是一根枝上的花。看著演員的唱就像是在看花開。
不管是中國舊式的戲院還是西方的歌劇院,看臺座次都很有講究,樓上樓下,遠近高低,調整出貴賓席,普通席次,包廂。整個格局就是一種暗示和對社會階層文化的固化。
當臺上的悲喜劇轟轟烈烈進行的時候,觀眾也入戲了。這個時候或許情緒會更加敏感,而且會在強烈的氛圍烘託下將情感放大。產生共鳴處真是臺上臺下共悲喜。
這種現場式的進行時表演具有獨特的魅力,觀眾在觀看的時候就不同於藉助第二媒介——電視,海報,參與感非常強烈。在舞檯燈光和立體化的現場伴奏的催化下,是我們自己在很純粹乾淨的自我遐想下完成了故事的傳奇——親眼見證了一個傳奇。這類藝術表現形式的概念化和抽象化本來就會促進我們去完成這種遐想。可以說是最豐富的空白。
當我在聽男女演員藉助歌聲表達情感時,藉助身體語言和聲音表情我看到的是他們沒有表演出來的豐富而且悠長的故事。
白雲蒼狗世事無常人情冷暖,愛或不愛,抽象具體,現實幻想,過去未來,一系列都猶如滔滔大河,奔湧著。而且腦子裡的畫面宏大無比。
這是一種被簡化和抽象了的美感。
生活的內容是不同的,但情感是一樣的,我們依靠同樣的情感去交流。詩經也是很簡單的故事,甚至平淡無奇,但通過語言的修飾潤化和結構上的設計,一下就出現了永恆地簡單的美。
藝術最大的魅力就在於沒有藩籬。觀看一場歌劇,服飾的美,唱腔的優劣,形體語言,舞臺布景,演員環環相扣的演繹,對於整個故事節奏的把握,觀眾的熱烈掌聲和適時的安靜。
我們欣賞了這個故事,也完整了這個故事。有時候,一齣好戲藏在觀眾臉上滑下的那滴眼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