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美術史上經久不衰的題材:麗達與天鵝,窺探被禁錮的人性

2020-12-28 說史可還行

西方的許多畫家都喜歡從神話故事或者民間傳說中來尋找創作題材,在繁複的西方繪畫中,我們經常能看到這樣一幅圖,是一位頗為裸露的年輕女子,身邊跟著一隻巨大的天鵝,女子和天鵝接觸親密,有的畫下面還有四個從蛋殼裡破殼而出的嬰孩。

基本上,只要你看到女子和天鵝這兩個形象一起出現,那準是在描繪「麗達與天鵝」這個題材沒錯了。

起源神話故事

「麗達與天鵝」實際上是古希臘神話中的一則很有名的故事。麗達是埃託利亞國的公主,原是海仙女,長得美麗動人。而天鵝則是最高神宙斯的化身,宙斯多情,曾化身成為各種動物,到處留情,堪稱人間播種機。

彼時,斯巴達國王廷達瑞俄斯被兄弟驅逐出國,流落到了埃託利亞,埃託利亞的國王很欣賞廷達瑞俄斯,將女兒麗達嫁給了他。廷達瑞俄斯經歷人生低谷後,這下居然娶了一個貌美如花的妻子,一時間得意忘形,忘了向阿佛洛狄忒祭祀,於是遭到了阿佛洛狄忒的報復。

不過阿佛洛狄忒並沒有直接報復在廷達瑞俄斯身上,而是向他的妻子——麗達耍了個陰狠的報復。

這一天,麗達正在湖中沐浴,阿佛洛狄忒讓宙斯化為天鵝,自己變成鷹,鷹在後面追逐天鵝。天鵝宙斯被追到湖邊,無意中看到了正在沐浴的美麗的麗達,頓生心生愛慕之情,於是降落在麗達身邊。

當天晚上,麗達也與丈夫廷達瑞俄斯共度雲雨,這樣的結果,是麗達懷孕之後生下了兩隻蛋,孵出兩對兒女。其中一對是她與宙斯的孩子,另一對則是廷達瑞俄斯的孩子,值得一提的是,這蛋中的四個孩子都不是等閒之輩,其中一個便是日後引發了長達十年特洛伊戰爭的人間最美女子——海倫。

萊頓《宮女》

與麗達的這段情,對風流的宙斯來說或許只是個小故事,不過在西方繪畫史上,這段題材卻相當受歡迎。

達·文西筆下充滿人性主義的《麗達與天鵝》

文藝復興三傑之一的天才達·文西也畫過一幅,在這幅畫中,麗達雙手抱著天鵝的脖頸,天鵝右側的翅膀則攬在麗達的腰間,鵝的頭向前伸去,好像要親吻向麗達的臉龐一樣。在左側角的草地上,正是那四個破殼而出的嬰孩,他們正仰視著自己的母親。

非達·文西繪,此處放不了圖

文藝復興時期,在人文主義的提出倡導下,人的意識開始覺醒,以人為中心的思想開始蔓延,人們不再一味地追求神學,而是將目光轉向現實生活與自身。作為義大利文藝復興的先驅,達·文西在繪畫領域做出重要變革,突破宗教的束縛,開始注入人性化的思考。

《麗達與天鵝》中,天鵝雖不是人形,但神情姿態卻宛如人類男子般,站立地攬著麗達,透露著一股人性。麗達的表情柔和內斂,下方四個孩子的眼神很自然地望向自己的父母,達·文西細心地描繪著整幅畫面,給人呈現出一種柔情脈脈的感覺,靈性與人性互相交織。

其實達·文西並不是第一幅描繪這個題材的,最早的一幅《麗達與天鵝》是一幅古羅馬的鑲嵌畫,在阿佛洛狄特的神廟附近發現的。

鑲嵌畫

鑲嵌畫流行於中世紀時期,中世紀普遍被稱作是「黑暗時代」,尤其是在公元500至公元800年間,宗教的言論置於個人經驗和理性活動之上,在許多人的認知中,這是一個無知且迷信的時代。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之下,《麗達與天鵝》這一題材的描繪顯然無法顯露出人性的內涵,因而其還只是停留在直觀表現神話故事的層面上。

其他繪畫大師不同的呈現

除了達·文西之外,米開朗基羅於1529年創作的《麗達與天鵝》也是比較出名的一幅。在米開朗基羅的畫中,天鵝的喙尖與麗達的嘴唇觸碰,呈現出親吻的姿態,而引人注目的還有麗達的身軀,她躺臥著,展現出一種人體優美的延伸和扭曲的構成。

遺憾的是,米開朗基羅的這幅畫,包括上面達·文西的那幅原畫都已丟失,原因不明,推測可能是在當時的氛圍下被蓄意破壞。

非米開朗基羅繪

從這些大師作品的遭遇來看,可以看出在基督教的中世紀時期,此類露骨的藝術作品還不能夠完全為人們所接受,別看現在西方繪畫中經常出現大量的裸露鏡頭,但在以前,西方也是經歷過一段長時期的封閉、黑暗、對人性嚴加禁錮的歷史的。

在基督教眼裡,性是罪惡,是褻瀆神靈的,只要在這方面稍有出格,就會被視為罪大惡極。到17至18世紀的時候,這種禁錮似乎稍微輕鬆了一些。「麗達與天鵝」能在16世紀和以後的幾個世紀裡一直流行著,其生命力還是強大的,這可能也與天鵝的形象有關,畢竟如果直接用一對男女來表現人性過於露骨,天鵝無形中也分擔了一些風險。

在諸多大師筆下的「麗達與天鵝」中,19世紀法國抽象主義的先驅——古斯塔夫·莫羅所描繪的「麗達與天鵝」是最具有神話韻味的。

莫羅繪

他的畫中帶著一種朦朧的神秘感,畫中的麗達坐姿優雅,身軀線條流暢而勻稱美麗,背後的天鵝展開像天使一樣的翅膀,它的頭靠在的麗達的頭上,雙方各自望向相反的方向,天鵝的背後似有光芒射出。

周圍及上方則圍繞著他們的孩子,但孩子們卻不易被發現,因為所有的光芒都在麗達與天鵝身上,莫羅用明快的對比色突出了這一對,浪漫的筆觸則顯示出他獨有的絢爛魔幻色彩,這使得這幅畫看上去更加華麗唯美,裝飾性、欣賞性十足。

基本上對「麗達與天鵝」這一題材的描繪都不能避免地呈現出露骨的身軀,唯一的例外可能是法國表現主義後期的代表人物摩沙,在他的畫裡,麗達罕見地穿著正常的衣服,看起來更加寫實。

縱觀「麗達與天鵝」的繪畫史,不難看出的是,這不僅僅是對一段奇怪的神話故事的表象描繪,其中所呈現出來的人性意味也是十分濃厚的。

在經過文藝復興時期,達·文西及後來多位繪畫巨匠的演繹,「麗達與天鵝」早已超越了原本的故事描述,在不同的時期,不同的畫家筆觸下,它糅合了畫家對當下社會思潮之演變的敏銳感知以及對人性的探討。這個貫穿了西方近五個世紀的繪畫題材,似乎依然在吸引著無數的藝術家,為其留下精彩而獨一無二的創作與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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