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皮笑臉面對人生的難

這些日子李宗盛又火了一把，尤其是《山丘》頻頻得獎，變成了街歌，隨處可以聽到，再加上演唱會上和林憶蓮隔空對唱淚流不止的場景，更使得這個喜歡自稱小李的老男人火上加火，無論男女老幼都是小李的粉絲，我自然也不例外，因為二十多年來一直都是小李的死忠粉。

年輕時喜歡聽的大都是《當愛已成往事》《夢醒時分》《鬼迷心竅》《寂寞難耐》之類的所謂悲情情歌，仿佛經由自己嘴裡唱出來的都是愛的真諦，仿佛全世界最悲催的就是自己，那個時候是不會喜歡聽《和自己賽跑的人》，因為和「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感覺背道而馳。

但時光總會改變很多舊想法，尤其是到了「想得卻不可得，你奈人生何，該舍的捨不得，只顧著跟往事瞎扯，等你發現時間是賊了，它早已偷光你的選擇」的時候，才豁然發現，即便跑得過自己卻不可能跑得過光陰，即便可以敵得過人生困難卻敵不過心生倦意，小李又來告訴我們「說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僥倖匯成河，然後我倆各自一端，望著大河彎彎終於敢放膽，嘻皮笑臉面對人生的難」，再去聽那些曾經喜歡的歌，原來歌裡沒有悲情都是道理，只不過沒有經歷便永遠不會明白，沒有領悟也永遠學不會嬉皮笑臉，或者即便學會了嬉皮笑臉也未必是真實反應。

少時看《鹿鼎記》，怎麼也看不下去，因為看慣了郭靖的俠之大者、令狐衝的笑傲江湖、蕭峰的豪氣幹雲，再看韋小寶怎麼都是一個小混混，除了厚黑還是厚黑，所以一直都是只看完電視劇和電影，沒有好好研究過原著，直到年齡漸大，重讀才發現其樂無窮，重讀才明白在少林寺自稱小納的韋小寶和在皇宮自稱小桂子的韋小寶究竟有什麼不一樣，讀懂這些不是因為人變得高深了，只是時間到了而已。比如在全書的結尾，韋小寶夾在天地會和康熙皇帝之間無法取捨的時候，心裡想道：

「天地會眾兄弟逼我行刺皇上，皇上逼我去剿滅天地會。皇上說道：『小桂子，你一生一世，就始終這樣腳踏兩條船麼？』他奶奶的，老子不幹了！」心中一出現「老子不幹了」這五個字，突然之間，感到說不出的輕鬆自在……」

都說韋小寶怎麼投機取巧、坑蒙拐騙、自私自利、阿諛奉承、左右逢源、虛與委蛇，其實仔細看看我們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的有這些缺點無法迴避，但韋小寶從來都是嬉皮笑臉面對人生的難，從來不曾抱怨，就這一點我們很多人都做不到；韋小寶也能坦然放下，放著一等鹿鼎公不做，一句「老子不幹了」，此次隱蔽江湖，就這一點我們很多人也做不到。

所以，不管是雖然已白了頭的小李子，還是老子不幹了的小桂子，都告訴我們一句話：「嘻皮笑臉面對人生的難」，尤其是到了這個年紀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