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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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多的時候，我正坐在櫃檯後面打瞌睡，電視裡播放著熱鬧的電視劇，店裡面的生意冷冷清清，一個人也沒有。
似睡非睡的時候，一個瘦小的身影走了進來，門口自動響起了「歡迎光臨」的聲音，把我自己嚇了一跳。
使勁眨了眨眼，我強忍著打起精神，要不是頭天晚上玩得有點晚，這個時間點不會這麼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我對顧客說了一句，「歡迎光臨」。
那個瘦小的身影戴著一個衛衣的帽子，身上穿著黑色的短款夾克，戴著一副根本看不清眼睛的墨鏡，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板鞋，沒有說話。
我心裡一驚，按說像這樣的顧客我見得多了，本不該有什麼大驚小怪，可是，那一刻，我的後脖頸像是有一股涼風經過一般。
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十五分鐘過去了，那個瘦小的身影在不大的店裡面轉了又轉，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
我看見他先是拿起一個麵包，翻過來看了看價格，又看了看生產日期，接著就放下了；又拿起一包花生米，用手掂了掂，試了下重量，看了看生產日期，也放下了。
他看過的東西可以說都是食物，麵包、花生米、方便麵、火腿腸、餅乾等，不過，都是一個樣子，拿起來看看就放下，沒有一點要買的意思。
當他離我稍微近一點的時候，我看見他的臉很瘦，兩頰都凹了進去，像是五六十年代鬧饑荒的時候的樣子，面黃肌瘦。
我的心「咯噔」一下，這個人，莫非很久沒有吃東西了？或者更確切地說，他因為身上沒有錢，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了？
我看見他異常突出的喉結不時地做著吞咽動作，嘴角也跟著顫動起來。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字，瘦。
「小夥子，」我忍不住叫住了他，「你想來點麵包嗎？」我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兩隻眼睛緊緊盯著他戴著墨鏡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慢慢朝我走了過來，這一下，他整個人就毫無遮掩地呈現在了我的面前，好像比我剛才看到的還要瘦一點。
「老闆，」他摘下墨鏡，把帽子也拽了下來，露出一雙深深陷進去的不算明亮的雙眼皮的大眼睛，「真是不好意思，我的錢不太夠，」他的臉霎時間紅了起來，舔了舔乾裂的嘴唇。
「我能不能在這裡打工？」他環顧了一下四周，「上上貨，打掃衛生什麼的都可以，」他咽了下口水，「只要，能，管飯就行。」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要不是我站起來，怕是聽不見他最後說出的「管飯」那兩個字了。
站在我眼前的瘦小的身影，捏著那個看起來在地攤上買的或者是撿來的廉價的墨鏡，滿是期待地看著我，等著我的回答。
「你從家裡出來多久了，父母知道嗎？」我猜想他大概不超過十八歲的樣子，貌似滄桑的臉上還是能看出一絲孩子的影子。
他愣了一下，「哇」地哭出聲來，肩膀也跟著一顫一顫的，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突然得到了釋放一樣。
「先吃點東西吧，」我遞了一個麵包給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凳子，「坐下吃，」接著又遞給他一瓶水，一包熟食。
他不相信似地盯了我看了半天，咽了下口水之後還是接了過去，含著淚的眼睛眨了眨，哽咽著說了一聲「謝謝」！
當他吃飽喝足的時候，敞開心扉跟我聊了聊他的故事，一個意料之中的滿懷信心外出打工卻處處碰壁的叛逆的少年的故事。
「回家吧，家人一定很想念你，也很擔心你，」我語重心長地說道，把放在收銀臺下面的手機遞給他，「給家裡打個電話吧。」
我看見他的嘴角哆嗦起來，臉頰的肌肉也跟著顫抖起來，整個身體都晃動起來，慢慢地發出低低的啜泣聲。
我聽見他在電話裡說對不起，聽見他說馬上回家，看著他在我面前掩面哭泣，這，多像很多年前那個四處流浪，身無分文的自己。
「謝謝叔叔，」他走了，我給了他兩百塊錢，還給他帶了點路上吃喝的東西，真希望他趕緊回家，趕緊見到家人。
瞌睡早就沒有了，我直愣愣地站在那裡，看著那瘦小的身影遠去，遠去，直到消失在拐角，他回家了，就像多年前同樣清瘦的我一樣。
兩滴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這一刻很溫暖，我感同身受，誰不曾年少輕狂，誰不曾迷茫無助，哪怕只有一個人伸把手拉一把，他的人生就會改變。
我有點激動，想起了那個曾經幫助過我的到現在已經聯繫不到的心慈面善的開麵館的大叔，不知道現在，他還好嗎？